第26章 除卻巫山不是雲 (二)
第26章 除卻巫山不是雲 (二)
張誠年開車的路上,跟她交待了幾句。
周頌原本有些緊張的情緒在開門的瞬間戛然而止。
老顧獃滯一瞬就反應過來:「哎喲,這丫頭。快進來快進來。」
周頌笑出聲:「哥,您新年好。」
「倒是不叫叔叔了,轉口挺快。」老顧摸著腦袋,把人請進來:「緣分,這個世界還真小。」
「兜了一大圈,這餅子還是落我們小張嘴裡了。」老顧呵呵笑著,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你說我費那勁兒,在茂名我早點撮合你們不早成了嗎?」
周頌和張誠年不禁相視一笑。
張誠年懷裡抱著楠楠,手指挑起女孩脖子上的平安扣。
「原來這個是你挑的,我說不像老顧的品味。」
顧嫂做了滿滿當當一桌子好菜,招呼著吃飯。
飯桌上,老顧跟張誠年碰了個杯,轉頭問周頌:「你還有多久畢業?」
「還有一年多,本科后打算繼續考研。」
老顧喝著小酒嘖嘖道:「你說那技校,還能考研?還是個本科?」
張誠年夾了一筷子菜在她碗里,周頌捧著飯碗接過:「圓明園職業技術學院。」
老顧聽出了她話語間的底氣不足,於是安慰。
「技校也挺好的,雖然我們小張是重點大學畢業的,你也不要有什麼壓力.」
「你那個電腦修的怎麼樣了?」張誠年打斷他的話,滿上一杯酒。
聽見這話,老顧也不見害臊:「當然修好了。」
老顧公司配的二手電筒腦,剛用半個月就壞了,他一手扛著主機一手扛著顯示屏下樓。
張誠年看著後視鏡里的男人走了過來:「你顯示屏也扛過去?」
老顧帶上副駕的門指揮他:「不然呢,開車啊。」
張誠年笑了笑沒說話,停好車后,把主機扛了下來,跟在身後的老顧扛著一台顯示屏招呼老闆修電腦。
維修店的老闆聽完老顧的描述后。
叫他把顯示屏拿走,別佔地方。
讓人啼笑皆非的事兒老顧沒少干。
在認識張誠年以前,老顧電腦還不太會用。
於是經常去設計部或預算部請教。
同事斜睨他一眼,手裡的鍵盤摁的飛快,縱使老顧記憶力再好,也眼花繚亂。
但他臉皮厚啊,腆著老臉站在旁邊暗暗較勁兒。
這樣堅持下來,好歹也算學了點皮毛。
直到張誠年入職那天,主動露了一手。
老顧覺得這小夥子心思敞亮,不玩辦公室勾心鬥角那一套。
慢慢了解下來,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竟也處成了兄弟,老顧做什麼也不忘照顧著點小兄弟。
送走兩人後,顧嫂抱著楠楠:「小張和小周多般配啊,倒是一段佳話。」
「年齡、樣貌、性格都合適。」老顧提前編輯好給客戶的祝福簡訊,等初一大早發過去。
這次不用媳婦兒催,倒是利落的起身去收拾家務了。
大年初一的時候老顧給所有聯繫人群發了一大串信息拜年。
唯一一位備註叫「石材陳先生」的聯繫人他單獨編輯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這個人,張誠年知道。
老顧年輕時候愛玩,交過的女朋友估計他自己也數不清了。
喝多了酒就愛跟兄弟們逞逞當年的能耐,也不知是真是假,說的倒是繪聲繪色。
「男人吶,千萬不要腳踏兩條船。」
「為什麼呢?」
「這個感覺上癮。」
「那時候我也就小張的年紀,跟上一個約會完,趕去下一個,結果我女朋友就問了,你衣服上的口紅印怎麼回事?我心裡一驚。但馬上腦子就轉過來了,面不改色的回答——哦,剛剛公交上人多蹭的吧。」
兄弟們聽了圖個樂子。
老顧的風流韻事一樁樁一件件,真假無從可考。
唯一叫他念念不忘的倒真有一位女朋友,是北方姑娘。
姑娘是大學生,喜歡吃西餐。
長得不算頂漂亮,有文化、有情調、有品味。
兩人轟轟烈烈愛過一場,雖在一起不過半年,卻還念念不忘許多年。
彼此年齡、樣貌、性格都合適。
可這個世界上還橫亘著家世、學歷、背景。
這位北方姑娘就是老顧通訊錄里——石材陳先生。
新年這幾天,張誠年終於不用再忙工作,兩個人難得有相處的時間。
這半年來都是周頌兩地跑,周頌上學的時候兩人一個月見一面,有時候也會因為抑制不住思念突然出現,順便查崗。
她放了寒假,張誠年也沒有太多時間空餘。
周頌任勞任怨的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對此張誠年又暖心又愧疚。他既給不了陪伴,又無法照顧她的生活,讓她天南海北的奔波。
張誠年坐在沙發上,周頌躺在他的懷裡翻著書,床單有幾分凌亂,牆上是撥動的秒鐘和眼前心動的人。
手裡的書突然被抽走,張誠年丟在一旁的桌上:「別看書了。」
周頌揉了揉眼睛,她逐漸清晰的視野里,看見他勾起了嘴角,不禁紅了臉:」流氓。」
「你在想什麼呢?」他眼裡的笑意加深了。
「小六,躺著看書對眼睛不好。」張誠年俯下身輕啄了她一口:「帶你出去走走。」
兩人牽著手一路步行到超市,新年的深圳人很少,超市也冷冷清清。
周頌選了些喜歡吃的零食水果,張誠年推著購物車跟在她後面。
周頌把酸奶放進籃子里,看見張誠年在酒水區選了兩瓶白葡萄酒。她提醒:「別買多了,我不喝酒。」
張誠年伸手又多拿了一瓶,湊近耳語道:「試試,醉了什麼感覺。」
她的心跳慢了一拍,燒的耳根子都紅了。
這個男人長著正人君子的臉,喜歡欺負人,有點小壞,時不時干著流氓的行為。
「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張誠年不謙虛的點頭:「男人都一樣。」
「不一定。」
這句話敲響了警鐘,張誠年瞥了她一眼,回家就開始算賬。
門已經被他用腳關上,平時溫柔的動作變得有些粗魯,手掌穿過髮絲扣住周頌的後腦勺,一手環抱著她的腰。
她的聲音有幾分顫抖,半推半就跟著他的節奏。
「老實交代。」張誠年的胸口起伏逐漸平穩,聲音還有幾分低啞。
「什麼?」
「葉蜓。」
周頌撐起身,也開始指責:「這個說起來得怪你,你多瀟洒啊。」
「他碰你哪了?」語氣有幾分捉摸不定。
「這個啊。」周頌中指挑著他得下巴,微微一笑:「我們很純潔的。」
「拉過手沒?抱過你沒?親過嘴沒?」
周頌信誓旦旦的搖頭:「都沒有。」
「騙子。」張誠年上下掃她一眼,拉長了語氣。
「你教的,我不過學以致用。」
「所以,確有其事?」
周頌鑽進被窩裡蒙住頭:「反正沒親過嘴。」
張誠年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了起來,不肯輕易放過她:「今晚酒還沒喝呢。」
「已經做過了。」周頌提醒:「不要過度。」
張誠年把她丟在沙發上,他挑著眉,不緊不慢開了一瓶白葡萄酒。
「成年人了,誠哥教你喝點。」
蔣樂樂最近一直在糾結選禮物,打了幾個電話給周頌,周頌不假思索的說鋼筆。
能讓她這麼上心的自然只有一個人,馳曳要生日了,蔣樂樂打算主動攻略。特意找攻略成功的周頌取經。
吃完飯,周頌問坐在電腦桌前張誠年:「男人喜歡什麼禮物?」
張誠年單手伸手摟過她,繼續敲著鍵盤,片刻后視線才從屏幕離開:「不知道,你又沒送過我。」
「你小時候倒是送過我.」周頌盯著他:「不少毛毛蟲。」
張誠年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這個問題:「你喜歡什麼?」
「岩石、古生物、礦物質、遙感技術.」她回想著課本念了一遍,然後笑著說:「還有花兒。」
第二天兩人就牽著手去花卉市場逛了一圈,挑了兩盆茉莉花。
早上醒來打開窗戶,聞見沁人心脾的花香,聽見窗外的施工噪音都舒服了不少。
呼救等待的蔣樂樂只能自食其力了,跑遍了附近幾個商圈,她最終選定了一款男士手工錢夾。
倫敦的街道上,她步伐有些輕快。
身影走進朦朧的雨絲里,路上的塵埃也在她心裡掀起絲絲波瀾。
蔣樂樂出落得愈髮漂亮,笑起來臉色有兩個不對稱的小梨渦,叫人看了心生蕩漾。
馳曳的生日宴,大手一揮直接包場了整個酒吧。
他朋友大多都是女孩子,沉浸在熱鬧的音樂里,整個場地人滿為患。
蔣樂樂到的時候,就看見中間卡座上,他摟著一個火辣的英國姑娘熱吻,手扶在人家腰上。
馳曳是什麼時候知道蔣樂樂喜歡自己的?
大抵是在劍橋下的輕舟上,劍河兜了一個弧形的大圈向東北流去,河面上修建了許多橋樑。
有多拱的,也有單拱的,在城市群里,河的兩岸是密集的中世紀建築。
暮春時節,在遠離喧囂的河段。兩岸是蒼翠入雲的大樹,和白色、粉色的櫻花簇擁著。
經過嘆息橋下,淺色的花瓣隨著一泓碧水微微蕩漾。
船夫撐著竹篙,輕舟推開波浪,緩緩駛過橋洞。
船身擺動,原本相距甚開的兩人被這抖動的一篙,撞到了一起。
馳曳伸手扶了她一把,兩人手掌相握,十指相接。
蔣樂樂的眼神一如此時的春色,略帶羞澀,臉上淺淺綴著兩個梨渦。
馳曳把她扶好后,隔開了些距離,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心亂了。
在這樣美好的氛圍下,男人對既漂亮又衷情自己的姑娘會不動心嗎?
這種感覺他十分熟悉,身邊漂亮的姑娘不少,動心也不少,但僅限於此。
從那之後,馳曳刻意的開始保持著距離,從好友的身份淡化為普通朋友的態度,出去玩也很少再叫上她。
蔣樂樂開始患得患失,她聽說馳曳生病了,其實只是小感冒。
在雨夜穿越了大半個城市去找他,他開門后原本笑著的神色變得有些生疏,請了她進來。
屋子裡還有幾個其他的朋友,唯獨沒有叫蔣樂樂。她不請自來,尷尬的不知所措。
蔣樂樂回想著自己哪裡惹他生氣了?
直到班上的同學好心提醒,半個月前一位金髮碧眼的英國男生在學校捧著玫瑰花向她高調求愛。
那天她剛從劍橋回來,一切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不一樣的。
想到這個可能性,蔣樂樂體內的多巴胺迅速亢奮。
而此時,在馳曳的生日宴會上,她連日來的好心情被澆滅,心裡的滋味一落千丈。
來的路上她還在一遍遍準備著表白的話,現在只能默默的留下了自己準備的禮物轉身離開了。
這個手工錢夾是嬌貴的小姑娘親手做的,感動了自己,卻感動不了心上人。
從那之後,馳曳又恢復了以往的生活作風,他一貫捨得在女人身上花錢,交的女朋友一個賽一個漂亮。
散場的時候,馳曳喝的有點醉,朋友問他:「蔣樂樂挺好的,怎麼不考慮考慮?」
馳曳的眼神有幾分迷離,說話的聲音是清醒的:「誰都可以,她不行。」
大三的課程相對不多,周頌待在深圳的時間就多了起來,但張誠年陪她的時間不多。
他常常深更半夜回來,睡夢中床一側塌陷下去,然後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有時候在半夢半醒間繾綣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寂靜的房間里氛圍炙熱了。
兩人少有聊天的機會,張誠年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酒味,起初還會去廁所催吐,次數多了酒量越發好了。
周頌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煮一碗醒酒湯,緩解他疲憊的神色幫揉一揉太陽穴。
她知道他工作很忙,但還是忍不住開口:「下個月我要回長沙,周禮做手術,你有時間嗎?」
張誠年枕著懷裡的人,聲音有幾分低沉:「我去,不合適。」
他既不是哥哥的身份,也不再是朋友的身份。
周頌背過身,兩人都沒再開口了。
張誠年這段時間抽煙凶了很多,一包煙管兩三天。
周頌把洗衣筐里的衣服倒進機子里,然後看見了他襯衫領子上的口紅印。
這件襯衫就丟在沙發旁的桌上,張誠年下班回來看到了,周頌沒主動開口。
他先是愣了愣,解釋道:「不小心蹭的。」
「哪蹭的?」
「估計是車上人多。」
周頌沒再問了,面色如常的點了個頭上床睡覺了。
張誠年顯然連借口也懶得尋,他下班的時間公交已經停運了。
周頌在窗戶邊上守了好幾晚,凌晨看見熟悉的身影從計程車里下來,她便回到床上閉上眼睛。
張誠年難得早回家。因為他在深思熟慮之後,終於辭職了。
卻只看見桌上留下的字條,周頌前段日子忙著辦簽證,一拿到本子就飛去了倫敦。
他忙著自己的事情,對此一無所知。
打了個電話過去,顯示關機,她應該是在飛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