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我才不是武祖傳人> 第四十八章 王者對王者

第四十八章 王者對王者

  這話一出,姚洗月愣在了原地。

  方天然的話語,實在大大地出乎她的預料,以至於令她一時間都有些無法理解。

  在昔日的陽州戰場,有這樣一場天翻地覆的戰爭,幾乎席捲了當時的所有勢力,那時候連三大龍頭門派的影子都見不著。

  而在這其中,雖然玄關境界不多,但也實在不少,正如姚洗月和玉幽子的對話一樣,玄關境在陽州前後百年,也有三四十位,並不是少之又少,絕無僅有的存在。

  但同為玄關,也有上下。

  像是姚洗月這種,就是靠著資源,武功,教導,天賦,勉強突破的玄關境。

  她既年輕,又稚嫩,並非經歷過千錘百鍊的玄關境界強者,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磨礪,才能夠逐漸掌握這個境界的所有。

  這樣的玄關境說強不強,說弱不弱,恰恰是攜帶大勢而來的方天然要著重對付的對象——而沒有玄關境的勢力,連讓方天然關照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方天然所帶來的精兵強將橫掃即可。

  所以姚洗月相比起方天然,索伊,沈赤練這樣的玄關境而言,就要弱小許多。

  在生前面對方天然的時候,她就毫無還手之力。

  在死後面對狐狸面的時候,她也是落入下風,連齊勇都沒能保住。

  她在寧宣的面前,還保留著高手的風範,可一旦到了真正高手面前,就打從心底感覺到壓力和緊迫,無法施展出自己的武功。

  其實在見到對面這三個人的時候,她幾乎就要窒息。

  她面對其中任何一個,都要落入下風,而他們三人結合,更自然不是單純地數學加法,而是彼此支援,互為掩護,更加無懈可擊。

  姚洗月根本想象不到怎麼與他們為敵。

  ——直到方天然的這句話語。

  這句聽起來沒什麼邏輯的話語,一下子擊在她的心中,有振聾發聵,晨鐘暮鼓的效果。

  姚洗月隱隱約約之間,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一直以來都沒有注意到的東西。

  而就在她愣在原地的時候,方天然已經截住了索伊。

  兩個玄關境的人物,幾乎一動一搖,就是對周圍環境的巨大破壞。

  方天然一掌打出,動作輕輕柔柔,散散淡淡,掌力則層層疊疊,交交錯錯,竟然在半空之中構成了一許又模糊、又寫意、又柔和的色彩,宛如一副水墨畫卷中的水色和墨色,輕淺濃艷,各有其妙。

  這一副畫卷,在索伊面前徐徐展開,一下子驚得索伊收回了前沖的氣勢,整個人自下而上,像一隻燕雀般斜飛,衝天。

  ——這一掌,他是認識的。

  不只是他認識,昔年的陽州戰場,或許有人不知曉大賢學齋的威風,但卻很少有人不知道方天然的成名絕學「丹青畫」。

  方家的書畫雙絕,就是靜心書、丹青畫。

  在這其中,之前由方息壤面對玉蟾子時所使用的靜心書已經足夠厲害,能夠一定程度上操控敵人的心境,在戰鬥之中往往得以無往不利,單單拿了出來,也算江湖上的絕學、奇功。

  但這一招和丹青畫相比,就什麼也不是了。

  歷經百年,方家顛沛,其中的靜心書就流傳出去,落到了赤族的手中。接下來,這一門書法再被莽古麻賜給方息壤,也算是物歸原主。

  可是丹青畫,卻是永遠地失傳了,連赤族也未曾得知。

  這是昔年方家的祖先落魄的時候,寧願把靜心書送給赤族,也要把丹青畫給毀滅,不能留給外族。就是因為他們深知,這兩門武功根本不是同一個水平的,靜心書是可以替代的,丹青畫是不可以替代的。

  而索伊是深深知道這一招威力所在的,即使他一向認為方天然是自己的手下敗將,此刻也必須要避其鋒芒。

  但他還是避免得晚了。

  方天然手中的丹青畫,初開一招,便給人一種煙雨蒙蒙,小橋流水,持油紙傘,走青磚路的印象。

  這印象一出,索伊立刻身子一停,整個人體內的內力狂涌,如同亂流席捲,人體在半空之中定格。

  他大喝一聲,聲音中充滿了凝重,彷彿在面臨一生最大的危機。

  伴隨著這一聲大喝,他渾身上下的內力擴散出去,摩擦空氣,無中生有,火焰幾乎鋪天蓋地地掉落下來,星星點點,繁多又明艷,像是天開雲破,竟降下了一場火雨。

  可惜這如雨落的天火,並沒有肆無忌憚地席捲擴散。

  地上的方天然一揮手,掌心所至,水色點點,墨色股股,如同有一隻無形大筆,畫出了一卷又一卷栩栩如生,意境悠長的景象。

  這些景象,也都或是小橋流水人家,或是青山綠水天涯,或是黃沙百戰金甲,或是人生一夢閑暇……種種迷亂的情景,不斷地朝著索伊湧現過來。

  那些看來囂張狂亂,不可一世的火焰,和這些輕輕散散,淡淡飄飄的水色墨色一碰,就好像一朵一朵虛幻的花,全都支離破碎。丹青畫的氣勁,像是人生百態,千變萬化,有著種種不一樣的姿態,足以包羅萬象。其中的氣勁削弱那一道一道天火,用的都是巧妙辦法,或是包裹火焰,或是削弱溫度,或是層層抵禦,或是借勁反噬,幾乎有無窮無盡的辦法,竟然是無一重複。

  這些景象所描述的意境,每一種都像是成了一把鎖,牢牢地將氣勁封鎖其中,須得代入對應意境才能將其勘破。而一個人就算是七竅玲瓏心,有千般心思,萬種念頭,也不可能在一時之間轉動得這樣快速,將這一招一一破解。

  而且更為驚奇的是,即使破開了表象的一層意境,這一招還有第二層變化,那就是每一副畫卷都要從內轉外,變化成畫。

  它們描述的既是小橋流水,也是描述小橋流水的畫卷。

  既要代入到小橋流水之中,又得迅速抽身,明悟這不過是一襲畫卷,鑽研其中的技巧,了解其中的思維。思維要既入而離,似有若無,才能夠不受這千變萬化的氣勁影響。

  所以它更無法可破,無人可破。

  這是不破之招,也是破萬招之招。

  一旦擴展開來,簡直是一場噩夢。

  ——但所有類似的招式,都有同樣一個難題。

  ——我不玩了!

  「給我死!」

  索伊又是一聲長嘯,臉色上露出一絲戾氣,而那隻散發著焦臭味的手掌忽然提起,自上而下一蓋!

  只聽轟隆巨響,如同雷鳴電閃,天穹上好似破了個大洞,一隻巨大的手掌從雲中伸出,其中掌紋細緻分明,掌心黝黑,彷彿被熾熱火焰烤過一般,冒著煙氣,似枯似朽,卻有一種天地獨一的氣勢。

  這一隻手掌,從雲中出現,遮天蔽日,好不威風!

  光是氣勢之雄,就如同一把破城大鎚,摧枯拉朽一般壓迫倒了許多副畫卷,將其硬生生化作虛無。

  「果然還是拿出了真本領!」

  方天然一見就知,這是索伊的底牌。

  這招的來歷,他也不甚知曉,唯一能夠確定的地方,就是並非火精五變中的任何一招。

  它的攻勢,並不依靠火精五變的功力,反而是火精五變的威猛,需要它來大加釋放!增幅!

  曾幾何時,方天然在面對索伊的時候,都被硬生生擊敗下來,就是因為此招。這一招的威力,幾乎是毀滅性的,從上而下宛若天災降臨,曾經在索伊鼓動真力的一掌之下,直接粉碎了一座小山頭,將其中的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大大小小死死生生包羅萬象的東西,全都化作了齏粉。

  索伊之所以能夠成為方天然的強敵,不在於他的力量有多強,就在於這一招的無限威能。

  但今日不同往日。

  方天然神色不變,指尖連點,虛空之中頓生種種變化,再有無窮無盡的畫捲起落,宛若一個一個水中的泡沫,虛幻但又真實,反射著太陽琉璃的光彩,迷惑人心,動搖人心。

  「還在負隅頑抗嗎?」索伊狂笑起來,「老頭兒,你就別妄想著能再贏我一次了。」

  上一次,方天然之所以能夠贏他,還是在於赤族一力主降,索伊難得民心,戰意不振的時候。

  其實對於索伊而言,轉世再生來到了數百年後,見到了這群曾經將自己背叛的民眾們,居然又想要重振昔日威風,重新反抗起了大晉,一時心裡也是頗為奇妙的。

  但奇妙歸奇妙,他居然也不恨赤族。

  赤族的背叛,對他而言算不得什麼,既擊不倒他,也不會讓他思索。他的頭腦簡單,但頭腦簡單也有簡單的好處,那就是他所看向的東西永遠是前方,他所期待的東西永遠是未來,什麼過去,什麼往事,什麼不堪回首,什麼春風秋月……這一切連讓他回頭也難。

  只要赤族願意戰鬥,他就是永遠也不會屈服的索伊,永遠也不會絕望的聖王。

  這是一個天生的王者。

  ——其實方天然也是王者。

  這個王者,起於微末,原本是個落魄的豪門,卻沒有半點人脈關係,因而蹉跎了半生。

  他的武功雖高,但卻高不到俯瞰眾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層次,插不進豪門世家之中,只能任人把玩。像這樣的人,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成為一個空有名頭,而無實權,狐假虎威的打手。

  這樣的人,該死。

  最好就是死在主人被刺殺的時候,以表忠心,獲取無數人的讚賞,風光大葬。

  可方天然註定成不了這種人。

  他有野心。

  他要獲得尊重。

  他要別人愛自己,恨自己,懼自己,忌自己,最不能的就是小看自己。

  他不想成為打手,只想成為主人!

  他也只想成為主人。

  於是方天然就在這蹉跎無機的時候,磨鍊自己的武功,性情,智慧,只待一個機會,就要飛黃騰達,魚躍龍門。

  在他把握住這個遠征的機會時,他變得無情,冷漠,殘忍,但同時也激昂,穩重,強硬。他不放過一次細節,也不放過一個可能的機會。

  曾幾何時的陽州,有起碼二十個勢力,大大小小的幫派、外族、妖族、城市、派系……其中不乏有玄關境界的高手,雖然其中很少有能夠單對單將方天然拿下的,但卻也有合縱連橫的對手。

  否則的話,這陽州大地,早也是赤族的天下了。

  可連索伊也對付不了的聯盟,在方天然的眼中就是篩子。

  他乾淨利落地處理著這些陽州本地的勢力,或是威逼,或是利誘,將那些根深蒂固的強敵,一個又一個地剷除乾淨。

  在這之中,他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的生死時刻,其中一波三折、驚心動魄的故事寫出來,恐怕比這本書目前的字數還要多兩百零八萬字!

  而那一年,他也已經五十歲了,一個五十歲而無子無後的男人,拋下中原城市之中自在逍遙的生活,來到這偏遠的地方,打生打死,為的就是用自己的命,搏自己的運。

  這一命搏一運,就叫命運!

  死了那就寂寂無名,活著就要名動天下。

  而方天然在後來也果然成為了天下九州陽州之主,更是朝廷封下的文武侯。

  男人說到做到,說要名動天下,果真名動天下!

  這對於方天然而言,還只不過是一個開始。

  他雖然已經有五十歲了,但前五十年根本不算是活著,只有自來到了陽州之後,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跳動,血在燃燒,他簡直比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更有激情,更有熱血!

  可惜,他就在那一刻,遇到了紫薇聖門的刺客。這個本應該成為大器晚成的傳說的男人,就此給自己的傳說畫上句號,戛然而止。

  他是多麼不甘心啊,他是多麼不情願啊。

  姚洗月、索伊、沈赤練……當時的陽州戰場,不知道多少個玄關境的強者,只為了爭奪一個位置,而這個位置就屬於他。

  他不是其中最強大的那個,不是其中最年輕的那個,不是其中最有韌性的那個,但最後卻是他贏了。

  誰能說他不是王者?

  可惜,這個王者也倒下了。

  而現在這一刻,大晉的王者,和赤族的王者,曾經的對手,就此相遇,並且相撞。

  他們以另一個身份,另一個立場,一個人在天空自上而下,一個人在大地自下而上,都拿出了自己的最大底牌。

  而他們相撞的同時——

  寧宣也遇上了沈赤練,赫連威兩人的夾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