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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突襲

  「什麼情況?」

  寧宣進入了真人道之後,本來是熱血沸騰,忍不住要大戰一場。

  可抬頭一看,面前的索伊,遠處的赫連威、沈赤練,都定在原地,以奇異的目光審視著他的面容,各自發出了或驚嘆、或期待的聲音。

  簡直就好像……就好像這幅容貌,對他們而言,意義非凡一般!

  寧宣心中一動,似乎捕捉到了一些隱隱約約、若有若無的東西,但還沒等到他細想。眼前的索伊忽地縱身一退,來到了莽古麻的身旁,和赫連威、沈赤練站在一起,共同進退。

  方天然和姚洗月也退至寧宣的身旁,警惕地看著前方的敵陣。

  雙方以三對四,場面陷入了一種寂靜僵持的情況。

  「他的這副模樣……」首先說話的是莽古麻,他怪異地左右看了看,能夠察覺到己方的戰力,好像自寧宣變化模樣之後,都各有心思,「諸位,我看你們好像挺了解的,能不能解釋一下。」

  那個高鼻深目、捲髮深紅的赫連威,目光炯炯地看著寧宣道,「這是我此番前來的訴求所在。」

  索伊饒有興緻地看著寧宣,,身上的大蛇火焰隨著動作隨意變幻,好似活的一般,「這幅面貌,對本王而言,也十分熟悉……本王的本領,也和這副模樣有所關聯呢。」

  「這是我人生的起點。」沈赤練的聲音,則帶著一種遺憾、黯然、慶幸等等交織在一起的情緒,「可惜的是,我直到一生結束,都沒有真正見識過他。」

  這三個人,說話之間,氣勢牢牢鎖在了寧宣的身上。

  顯然,他們口中心中念念不忘的某些東西,都和寧宣有著至關重要的聯繫——或者說,和寧宣現在的容貌,有著莫大的聯繫。

  「他們什麼意思?」寧宣眯著眼睛,即使進入了真人道的狀態,也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汗毛一根一根豎立起來,像是一個人不穿一件單衣站在寒冬臘月的野外一般,每一寸肌膚都敏感到了極點。

  在他面前的任何一個人,都是俗世中的高手,武林中的頂流。

  在普通的武林人士眼中,這就是傳說。

  而寧宣現在要面臨的,就是三個傳說。

  一個赤族的聖王,一個北狄的高手,一個紫薇聖門的使者。

  他們的武功不說出神入化,也算是爐火純青。如果放任去鬧去打,足以顛覆整個陽首城!

  而且這三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對他的興趣格外濃厚,這不是那種因為寧宣的戰略地位重要,所以將寧宣視作必殺之人的興趣,而是另一種層次上的興趣。

  ——這是對真人道的興趣!

  寧宣皺起了眉,「這些人你認識?」

  「我什麼都不知道,一旦遇到進入玄關境的人,打通性命玄關,引動天地偉力,其氣息若有若無,超越常理,就不是武劫所能夠觀測的了。」謝易適時對寧宣的疑惑,給出了自己的回答,「武劫的觀測手段,不是眼觀,不是耳聞,我暫時對這種層次的人物,是一點兒辦法沒有。不過你要說認識我的人嘛……」

  他似乎笑了笑,那是一種好像聽到了某個很可笑的話語,於是忍俊不禁、蚌埠太住的聲音,「應該也沒有人會在玄關境這個水平吧。」

  可惡,給他裝到了。

  寧宣不太自然地撇了撇嘴,卻已經無心和謝易閑扯了。

  在他這邊,現在可不是閑談的時候,而是到了生死一線的掙扎時刻!

  而到了這個時候,謝易居然也還能笑得出來,毫不在意。這不得不說,也讓寧宣有些意外,他本來已經深信謝易的冰冷無情,這能從謝易所傳的武功之中看出來,遺世獨立擁有一種清凈自我、一旦打破定境,就要毀滅世界的恐怖爆發力量。

  而相依為命看似正常,但這門武功卻著意於讓勁力二分,實則一體,也就是說根本沒有兩個個體,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而已。

  這是一種怎樣的自我?

  謝易只相信自我的力量,遺世獨立是挖掘自我,相依為命也是分化自我,就好像獨自一個人走在這個世間,覺得誰也不如自己靠得住。

  這是謝易的武學風格。

  也是他的行事風格。

  謝易就好像一個冰冷的旁觀者,能夠和寧宣有說有笑,可同時也能冷漠地看著寧宣橫死。在他千年漫長的人生之中,所謂的前世地球不過是百分之一都不到的起源之所,對正常人而言就好像是剛出生住在醫院的那一段時間。

  而寧宣對他而言,也不過出生的時候,湊巧在醫院隔壁見過一面的嬰兒——甚至都沒有見過面,只是在同一個醫院出生而已。

  寧宣對他津津樂道講述的那些,不過是醫院的秘聞,對寧宣而言那已經是自己的一切,精彩無比,值得回味,可謝易卻見過更廣闊的世界。

  那些東西或許有趣,他也能有說有笑地談論,對其中一些東西也很在意,但到了必要的時候,他還是轉頭看向前方,不會給過去留下一絲一毫的眷戀。

  不過寧宣也不太在意這件事情,其實謝易是個怎樣的人,如何看待自己,這些也早就有感應了,因為這本就是意料之中。所以他是意外,而不是傷心,就好像面臨一個難題的時候,本以為自己多少取得了進展,但最後卻一無所得,寧宣便是這樣的心情。

  當然,這一切對於現在的局勢而言,是題外話。

  現在的問題在於,如何面臨這三尊玄關境的高手的夾擊!

  「其實兩位我都或多或少,知曉來歷,但唯有這位兄台是什麼來頭,我實在不太清楚?」寧宣忽然看向了赫連威,朗聲詢問,「我看你的容貌,雖然是外族,但也應該和赤族無關,更像是九州之外、北狄人士……」

  他說到一半,神色一動,語氣突變,「北狄人士!?」

  到了現在,他才忽然想起來了什麼。

  「你應該記得我,臭小子。」赫連威臉色一黑,他是個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的男人,但是一說到和寧宣的往事,還是忍不住面露苦色,「你是好好地玩了我一通。」

  一個玄關境親自去追擊百鍊境,居然還未能有所得,這已經足夠讓赫連威憤怒的了。

  更別提在這之後,赫連威盤踞陽州過久,其行事居然還走漏了風聲,居然還惹來了不熄火的人物。這個排擠外來者的陽州門派,赫連威也是久有耳聞,他之前在趙平輿面前看似鎮定,沒有出醜,還能夠搬出自己背後的人物,其實心中承載的壓力很大。

  最重要的是,導致這一切的寧宣,當時還不過只是個百鍊境。

  百鍊境界的人物,對真氣境而言,都是蟲豸、螻蟻,一隻手就能捏死,更不提他堂堂玄關境的人物,在自家北狄也手握一方權利,是北狄一族的核心人物之一。

  這樣的人,居然被寧宣玩弄,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好啊,你居然也找上門來了……」寧宣的臉色則很精彩,他現在能夠肯定,起碼這個男人是跟老謝有關,「何楚的屍體是你拿走的?」

  「若非他的屍體,我也不能知曉你的來歷。」赫連威踏前一步,目光緊緊地鎖在了寧宣背後的武劫上,「準確來說,是你的劍的來歷!」

  「劍?」莽古麻目光一凝,也跟著看向寧宣背後的長劍。

  就他所知,寧宣迄今為止入城以來展現的所有武功,都和這柄劍無關。這柄劍要麼是個掩飾,要麼是個裝飾,總之和寧宣的武功沒有多大關係,更無需在意。

  可從赫連威的口中聽來,這劍似乎代表著某種特殊的、重要的、非比尋常的東西。

  「竟然是劍?」

  另一邊,沈赤練聽了這話,也愣了一愣,將目光好好停留在寧宣背後的武劫上,好半會兒才恍恍惚惚、似喜似悲般道,「原來是劍。」

  她的語氣,就好像是一個一生都沒有能完成的難題,讓自己心心念念許久、難以忘懷,可是忽然之間,這個答案就蹦到了面前,來得是如此讓她猝不及防。

  她忍不住分了一下神。

  寧宣在這分神的一刻,忽然出手了。

  他出手的時候,自己也嚇了一跳。

  因為他本來還準備多聊一聊,看一看能否聊出一些心理上的破綻、言語上的交鋒、武學上的特點之類種種,就如同自己對付玉蟾子、莽古麻一樣,先聲奪人,戰前取勝。

  可就在沈赤練分神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涌動出一種衝動。

  一種激昂。

  就好像全身上下的鮮血,都在這一刻沸騰起來,燃燒成熱火,旺盛地聚集,然後熱烈地變成灰燼。

  他想要打。

  並且還要殺。

  糟糕,這是真人道的影響!他在出手的那一刻,心中暗暗驚訝,同時有一種積蓄良久、壓抑良久的情緒,一時間轟然爆發的痛快感。

  然後他又想:好像也不怎麼糟糕。

  寧宣是以左手出刀的。

  他的左手用刀,右手持劍,這已經成了一種定勢。

  這種定勢甚至是深入骨髓的,達到了一種眼不見,心不聞,不知不覺間自然出手的化境,動作之間,甚至都不需要通過自己的思維。

  就在沈赤練分神的剎那,一股風流過她的面前。

  風到的時候,寧宣也就到了。

  風並不是快的東西,世界上比風快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比如雷電,比如怒浪,甚至是竄出的火舌,蹦跳的野獸。但風卻有許多事物沒有的一種特點,那就是自然。

  寧宣的劍出,刀斬,快得如同雷電怒浪,卻比風的流動還要靜謐自然,還要無聲無息。

  他一出手,就是刀劍合擊。

  沈赤練心神一動再一回,就見到寧宣出現在眼前,渾身內力暴漲,袖袍鼓動,如同魔神一般。

  在他左右雙手延伸而出的兩道氣劍、氣刀,交錯起落,瞬息閃爍,一時打得空氣層層蕩漾,產生肉眼可見的波動,像是被一股無法形容、反覆堆疊的力量左右,如同波浪起伏一般。在眨眼之間,波動成千上萬次,形成一種無法阻礙、無法阻攔的巨力。

  這一刀一劍,摩擦空氣,遠邁音速,連空氣都被它們給撕裂扯碎。

  這是一種無限無量、無邊無盡的力量。

  ——現在的寧宣,心隨意動,真氣與肉體同時達到巔峰,使用相依為命·遺世獨立的合擊,簡直也信手拈來。

  這股力量的爆發,完全是出自於寧宣的心意一動,是他在真人道的催動之下,以本能發動出來的一招攻勢。完全是千錘百鍊,刀光劍影齊動,有無數后招,將沈赤練給當頭罩住。

  這一個選擇,連他自己都止不住、停不下,卻也反而有一種妙手天成的變化。

  因為連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會出招,其他人自然更難以想到,這突然之間的出手,竟然打得在場所有高手,都是一個措手不及。其實這恰恰是最正確的選擇,要以弱勝強,就是要出奇兵,走偏門。

  可惜,他面對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沈赤練。

  「嗯!?」

  沈赤練眉頭一挑,雙手閃電般一跳,一手前去伸直截住,一手斜去點主,皆是寧宣刀劍之間的破綻之處。

  如果是索伊,或者赫連威,也許寧宣的突然襲擊就要成功了。這倒不是說三人之間,沈赤練是最強的,而是因為她和寧宣擁有著某種異曲同工的妙處,她非常了解寧宣現在的狀態是怎麼樣,事實上她的還擊也和寧宣相似,是沒有經過大腦的選擇。

  如果說寧宣的動作,像是流動的風一般自然。

  那麼沈赤練的動作,就是飄落的雲。

  她的動作比寧宣還要迅捷,還要自然,還要不見突兀,簡直比寧宣更懂得如何用本能戰鬥。

  沈赤練雙手一打,再同時向外排開。

  她的一身巨力,如同龍象加身,有一種唯我獨尊、無人可擋的氣象。寧宣被她手掌一拍,手中的刀劍就立刻要被震碎,震裂,整個人也同時中門大開。

  沈赤練立刻沖了上去,一拳打出。

  與此同時,在場的另外兩尊玄關境,索伊和赫連威,也同時動作,彷彿兩道飈飛的火焰,朝著中央追殺過來。

  「動手!」

  方天然忽然爆喝一聲,也沖了上去,「我們能贏!」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贏……」姚洗月站在原地,神情低落,咬著下唇,「如果今次我們能贏,那昔日我就該贏了你!」

  她的戰鬥意志本來就不強,算是玄關境之中較弱的一種。

  更別提要和方天然這個滅族的仇人一同戰鬥,這更令姚洗月十分厭倦、煩悶,難有那種遇強越強的心態。

  「你醒一醒,你、我、索伊還有那個沈赤練,我們都一樣強!」方天然怒喝一聲,已經攔住了索伊聖王,抬手就是一掌,這一掌像是一朵雲一般,影影綽綽、層層疊疊,「你只不過是以為自己弱小而已,你還看不清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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