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我才不是武祖傳人> 第五十二章 老道士的自信

第五十二章 老道士的自信

  寧宣次日醒來,以暴雪書生的身份參見了馬赤弓后,便跟著馬赤弓、雷劍膽、常飛和馬黃葉四人前往莊家宅子。

  在這過程中,雷劍膽最是煩人,一直在主動和寧宣搭話。他性格急躁而高傲,說話時要麼給人咄咄逼人的強勢感,要麼是居高臨下的俯視感,總歸不是個討人喜的傢伙。

  在和這個外地來的不知名姓的高手交談時,雷劍膽也不管雙方是合作的關係,話里話外都將寧宣當做後生晚輩般點評。

  大致意思是:寧宣雖然險勝了常飛,卻也只是打敗了名劍山莊真氣境四大天王中最弱的一位,不要洋洋自得、小瞧了名劍山莊的英豪。

  除此之外,奪心魔的消息也有賴於名劍山莊的渠道、地位才能夠傳播出去,到了龍孽虎煞山那邊須得將自己當做名劍山莊的人云雲……

  「殺了他吧。」謝易提議道,「要不就狠狠打他臉,把他踩地上吐兩口口水。」

  「你多多少少沾點心理變態了。」寧宣本來是這麼說的,但抬頭看了一看對著自己吹鬍子瞪眼的雷劍膽,也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不過說真的,聽起來好過癮。」

  「好啊,立馬動手。」謝易說,「有我在,就是再加上旁邊那個莊主,也可以一起端了!」

  寧宣只好又說,「有些事情只是聽起來過癮而已,我可不敢做。你要覺得不好就再說一次吧,我聽著就覺得好爽。」

  謝易便罵他,「膽小鬼,臭傻逼,可憐蟲……」

  寧宣不在搭理他,只是打斷了雷劍膽的長篇大論,「雷兄,你的叮囑我記在心頭,這些道理聽來真叫在下振聾發聵、恍然大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所以什麼時候咱們來一場吧?」

  即使要打敗雷劍膽,也應該由自己親手去做,而不是藉助謝易的力量。

  畢竟是沒仇沒怨,又不分出生死,切磋即可。

  常飛和馬黃葉對視了一眼,雙雙苦笑。不過苦笑的地方是不同的。

  常飛苦笑在於,之前那個溫和洒脫的寧宣,怎麼易容變裝之後,就真的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變成了這一個鋒芒畢露的暴雪書生。

  馬黃葉苦笑在於,雷師叔本來脾氣不好,碰上了這麼一個暴雪書生,兩個人只怕真要鬧出事情來。

  雷劍膽愣了一愣,不怒反笑,像一頭髮現小白兔對著自己張牙舞爪的老虎,「你很自信。」

  「我當然自信。」寧宣牢記暴雪書生的人設,一張蠟黃而平凡的面孔上,竟輕而淡、淡而柔、柔而清高、清高而孤傲地一笑,笑出了幾許書生意氣、志大才高,天不怕地不怕的飛揚感來。

  然後探手撫摸自己背後的武劫劍柄,抬頭與雷劍膽雙眸碰撞,竟頗有躍躍欲試、信手拔出的衝動,「我的自信就好像是我的劍一樣鋒利。」

  今天要去見張傲,他為防被看出端倪,所以沒有帶上斷去,只帶上了武劫。

  雷劍膽打量了一下他背後的劍,「可我卻聽說,你的刀法更勝劍法。」

  寧宣笑道,「當我拔出刀時,那就不是自信,而是自大了。」

  「你已經夠自大了。」

  雷劍膽笑容倏然一收,然後轉過了身子,他極長的鬚髮、衣服都伴隨著一轉身而離開寧宣的視線,只露出身後那長長的劍柄、劍鞘和劍穗來,「若非我知曉昨日戰事,還以為你如此自得是戰勝了何方了不起的神聖呢?你現在傷勢未愈,我就不與你多做計較,否則今夕我也非得見識見識你一下你的自信和你的自大,到底是有的放矢的真貨色,還是虛假的一觸即潰的泡沫!?」

  常飛的臉色還是苦笑,只是苦笑的神色變了一些東西。之前是旁觀者的苦笑,現在卻變成了一種當事人的苦笑——雷劍膽那話的意思,無非是寧宣戰勝的不過是常飛而已,吹什麼牛逼呢。

  「會有機會的。」

  寧宣瞧了一眼常飛的模樣,也不好多說什麼了,聳了聳肩。

  馬赤弓卻在這時,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寧宣,「你為什麼不帶上刀?」

  「因為我等下要見張傲。」寧宣直接把理由說了出來,雙手抱臂,坦然而洒脫地笑著,「張掌門的落日神刀享譽江湖,在下也早有耳聞、心嚮往之。我的刀法也取自同源,所攫之意境卻相反,非落日沉淪,而是大日行天。馬莊主也深諳劍法,自通刀理,想必明白我們這種刀劍之家,瞧見了和自己同源歧途的高手,心頭該是何等異樣吧?我不帶刀,正是考慮至此,迴避一二。」

  沒等馬赤弓回話,雷劍膽先冷笑一聲,「一言蔽之,害怕張傲出手動你。」

  「錯,我是害怕我動他。」寧宣反唇相譏。

  這話也不是全然虛假,寧宣還記著那次失敗呢。對他而言,那算是人生第一場正式的失敗——排除那些在訓練時面對教習的失措,作為殺手的寧宣,還從未有過一次生死盡入人手的經歷。

  即使很清楚張傲並不會殺他,但有那一次失敗,已足夠令寧宣印象深刻了。

  因這份真情實感,這話聽來很是有力,也很激昂。

  整個陽關城,能夠說出這樣一句話的也不多。

  馬黃葉臉上不由露出了幾分深有同感之情,對寧宣更是大增好感——他也早想要領教三大幫會幫主的能為了,可惜一個是他的父親,另外兩個也自重身份,沒必要和他較量,他自己更是膽怯羞澀的性格,難有主動挑戰的勇氣。

  馬赤弓在一旁聽入耳中,臉上不變,眼睛也不變,只繼續走在前方,「佩服公子的壯志和情懷。」

  他這反應,看得寧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這理由算是說服了他,還是沒有說服他。這個馬莊主城府之深,簡直是寧宣生平罕見,其內心的情緒簡直像是被封鎖到了一個箱子里,叫人根本看不出他心中任何的東西。

  「這或許是一種武功。」謝易這樣告訴他,「我的武學感應雷達這樣告訴我了。」

  寧宣大皺眉頭,「什麼叫武學感應雷達。」

  他還真以為這是謝易什麼得意之作,能夠感應出武學出來,最多是名字爛一點——反正那什麼遺世獨立、相依為命就夠爛的了。

  「如果我能夠說清楚,就不會這麼說了。」謝易說,「就是為了防止你吐槽我是女人,所以我才不用『直覺』這個說法的。」

  寧宣愣了一愣,然後嘆了口氣,「你真了解我。」他聽了前半句話,正想要這麼吐槽呢。

  ……

  不一會兒,他們這一對人馬,就浩浩蕩蕩來到了莊家宅子。

  宅子的門口緊閉,只牆頭冒出幾株明艷艷的紅花,春風送暖,枝頭泛綠。馬赤弓當先走上前去敲了兩下大門,咚咚。

  大約等了數個呼吸,大門就打開了,一個老道士站在門后,看樣子似乎沒有做出開門的動作,但門就是以一種很自然的方式打開了,好像是老天在這一刻要打開它一樣。

  在老道士的身後,則仍是一片破敗陳舊的景象。

  不過老道士站得標準,臉色卻有些惺忪,耷拉著眼睛,「今日怎麼……哈……」說到一半,打了個哈欠,「怎麼這樣多人啊?」

  寧宣注意到他一邊說話,一邊卻在穿褲子,先是一愣。

  隨後反應過來,不由暗暗咋舌——這老道士當然不可能提早在這裡穿褲子玩。

  這隻能證明一件事情,在馬赤弓敲門的時候,他還在睡覺。當這敲門聲傳播出去的時候,他就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並且立馬來到此處打開大門。

  而這一切,只用了數個呼吸的時間。

  玄關境的武者和真氣境界雖然只差了一步,可這一步卻簡直是天壤之別!

  馬赤弓上前去竊竊私語一番,老道士一邊穿褲子一邊點頭,「幾位先過去候著吧,貧道馬上傳喚張居士和吳居士前來……」補充了一句,「這位暴雪書生留下,貧道有話要說。」

  馬赤弓皺了皺眉,卻也很是尊敬地點頭應聲。

  其他人魚貫而入,最後只剩了寧宣一人,玄貞老道笑眯眯地看了兩眼寧宣,陽光連臉上的老人斑都好想要化開一樣,「居士該知曉貧道為什麼獨留下你吧。」

  寧宣點頭,「因為道長見過我。」

  這點是可以預料的。

  玄關境高手脫胎換骨、去凡褪俗,寧宣隔著幾日留下的味道都能作為被追殺的依據,更逞論玄貞老道還曾經對他親眼所見。他來到這裡,本就是抱著玄貞老道會點破自己身份的可能性前來的。

  不過也不能因此而不來,因為寧宣就算以暴雪書生參與此事,也遲早要面對李丞,而整個陽關城能面對李丞的也就只有玄貞。

  他不能不見玄貞。

  當然,如果有了玄貞的庇護,就算李丞知道此事也無妨了,只是少了引齊勇上司出洞的作用。但這也不是什麼不可替代的事情,寧宣自有隨機應變的把握。

  玄貞老道士點頭,「聰明,正因為少爺對居士印象不錯,老道才給局勢留了面子……所以居士這是弄得哪一出?」

  寧宣將自己的一切和盤托出。

  還是和常飛見面時的那一套,除去武劫相關的推論,他幾乎將所有的事情說了個遍,尤其是關於朝廷的密探一事——這是寧宣有信心獲得玄貞庇護的根本。

  龍孽虎煞山說是正派,也的確和朝廷關係親密,但這不代表就不是江湖門派了。

  朝廷密部一向有「監天下武、收武林鋒、聚江湖水、攏九州氣」的口號,被視作當年盛武帝當朝時所設置的「武盟」的延續。自大賢學齋帝師被天道宮宮主所擊潰,盛武帝在壯年突兀駕崩,「武盟」這一設想便中止下來。

  之後數百餘年,屢有類似盛武帝的天子皇帝,意圖繼承此項基業,卻都不幸而死。久而久之,「武盟」便有了不成文的規定,是個朝廷廟堂之上不能提起的辭彙。

  但「武盟」雖然成了個不切實際的夢,可朝廷試圖掌握江湖的力量和慾望依然不死,不知是何時,這力量竟在暗地裡演化作了密部這一神秘嚴苛的組織,成了一股潛伏在江湖中的暗流。

  天下九州三十二龍頭門派,沒有一家會允許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出現密部的蹤跡。

  因為密部的所有行動,都必將是針對江湖門派而做。他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肯定會造成武林人士的損傷。

  這幾乎是天下九州所有武者的公論。

  所以寧宣從來不擔心關於密部的厲害,他只要將這件事情告訴玄貞老道即可,這也是他棄張傲而不顧而選擇相對疏遠的名劍山莊的原因——其實名劍山莊和張傲在這件事情上起到的作用相同,只在於作為寧宣和玄貞的溝通媒介而已,自然也沒什麼差別。

  在這種情況下,寧宣既不想和張傲見面,當然就選擇名劍山莊了。

  如果沒有那一番常飛的主動搭訕,其實就算找上魁星門也是可行的。

  玄貞聽罷,果然臉色一變,隨後又冷笑起來,「嘿,干戈洞那群戰爭狂里居然出了條與密部勾結的狗,此番是丟了大人了……」

  寧宣小心地問,「不知道道長想要怎麼處理此事?」

  玄貞很理所應當地說,「當然是我來處理。」

  寧宣又是很小心地斟酌了一下用詞,「需不需要報告山上……」

  玄貞哈哈大笑,拍了拍寧宣的肩膀——他還踮了踮腳才能拍到,「居士真會開玩笑。」

  他以一種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口吻說,「貧道處理這件事情,就好像從一片清晨的荷葉上發現一滴露珠一樣簡單。」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