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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個夜晚

  「不過話說回來。」寧宣又有些好奇,「你口氣那麼大,做起事來倒是謹慎。」

  他指得是謝易所說的三天期限。

  實際上,按照剛才謝易對至清大靜太無虛空刀的武道理解,這老穿越者就是幾個時辰內找到《星火觀想法》的新可能,將其從刺客道中解放出來,也未必不可能。

  莫非是老穿越者也有摸魚划水的心思?

  「內功和招式到底有所不同,外功是萬變不離其宗,尤其是在你們這剛剛入道前後的招式,和千年前沒多少變化……如果是更高層次,達到了『靈』『法』『神』的階段,我或許還有耗費一點時間。」

  謝易卻不覺得自己謹慎,「而內功恰恰相反,隨著武道的發展,越是基礎的內功,其根本性的變化越大。我並不是在研究這什麼星火觀想法,而是要先研究出觀想法是個什麼東西,再研究這門具體的功法。」

  寧宣愣了一愣,「這樣一說,你似乎又太狂妄。」

  一個人要在三天之內,吃透一千五百年以來的武道變化,這顯然是比什麼虛空刀更困難千倍、萬倍的課題。

  謝易冷哼一聲,「武者不狂還練武做什麼?」

  「還可以生孩子啊,對吧小寧。」王冬枝趕緊截住這老劍靈的剩下所有話,雖然被打擊了很傷心,但她對武學其實沒有那樣熱誠的心思,只是不習慣被人壓過一頭而已。

  所謂嫁雞隨雞,她也跟著寧宣喊了老謝。

  謝易立馬不說話了。

  在已經達成合作關係后,謝易也就沒有太執著於騷擾寧宣和王冬枝的床上生活了。

  說到底,那不是什麼真正有力的威脅,聽起來也像是個幾個孩子之間開玩笑一樣幼稚。

  這種幼稚的玩笑之所以能夠成功,只不過是寧宣本來就有為他重塑肉身的意願,而他也本來就有給寧宣傳授武學的想法,兩個人互相願意做好自己的工具人、金手指,所以他們的合作才能成功。

  但這種話沒必要明說。

  寧宣不願意將朋友的關係變得這樣赤裸,一個看起來可笑的理由也能讓他覺得比較舒服一些。

  謝易不願意讓自己傳授武功的行為變得像是對寧宣認輸,他必須要自己來威脅寧宣,而不是寧宣來威脅自己。

  人與人交往就是這樣,有時候,「這件事情」和「那件事情」看起來一樣,但實際上就是不一樣。

  關於這點謝易很清楚,寧宣很清楚,就連王冬枝同樣非常清楚。

  當然,她的清楚不在於她能夠充分理解寧宣和謝易二人之間的關係,她只是明白寧宣對謝易的態度而已,寧宣說不捏了這破銅爛鐵,她就知道不捏。

  只要寧宣決定的事情,她從來不多說什麼。

  不過王冬枝還是看這劍不爽,順帶又提出一點,「不過你也別讓老謝呆屋裡啊,總覺得……有點咸濕。小寧,你把它換個地方。」

  「什麼咸濕,你把我當什麼人,這種男女之事,我是從來不放在眼裡的。」謝易趕緊出聲自證清白,他練武多年,殺人無算,還沒人說他咸濕的,這個必須得說清楚,「更不要說我現在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已經完全絕欲了。你們兩要瞎搞就搞,別侮辱我,否則我重返人間,必要殺你們全家。」

  一把劍自然沒有男女之欲,一個活了一千五百年的靈魂自然更沒有了。

  寧宣完全沒搭理謝易,想了想,「也是……那放哪兒?」

  按照謝易所說,阿賴耶識一旦連接,天涯海角也能貫通相連。現在的謝易縱然沒有那個水平,數里之內也能正常通信。

  但這種相連,其實是針對「心語」而言的,只要寧宣和王冬枝做那擋子事的時候,不特意在心裡對著謝易哼哼唧唧就沒關係。

  而在物理意義上,謝易雖然也能感受到音波的震動,但那其實和普通人的聽覺差不了多少,離得夠遠也就聽不見了。

  「放茅廁里吧,茅廁這幾天門閂壞掉了,你就讓老劍靈暫時為咱們家做點貢獻。」王冬枝安排得頭頭是道,好像真如一個看慣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鄉村姑娘,只是過於漂亮了些,「你不是說他姑且算你的長輩嘛,也算咱家人了,為咱們家做點事也是應當的,大不了明天給他買塊磨刀石,讓他舒服舒服。」

  「淦!」

  旁邊的謝易忍不住罵了一句,「狗男女,你們兩個狗男女!」

  「有道理。」寧宣還是當沒聽到一般,抬手將武劫帶到了茅廁去。

  離開房間之後,他立馬換了一張臉,看著手中的這柄劍,有些羞澀地笑著,「老謝,別讓我難做啊……小別勝新婚啊。」

  寧宣這一做派,恰恰反而是謝易最吃不住的那一套。

  老穿越者噎在嗓子(大概是劍柄位置)的三十八句國罵被他咽了回去,然後劍中發出了一個有些不善處理又有些受用的生澀聲音,「……嗯。」

  「不愧是你!」

  寧宣以好像供奉神靈一樣的姿態,萬分崇敬且崇拜地將他卡在了茅廁的門閂上。

  本來夜裡嘎吱嘎吱響的茅廁門立刻安安分分了起來。

  寧宣像一隻馬上能吃到胡蘿蔔的兔子一樣急匆匆回到了卧室,而王冬枝乖乖躺在床上朝著他笑,也的確像一根馬上要被兔子吃掉的胡蘿蔔一樣安靜。

  在熄滅燭火之後,黑暗徹底籠罩了房間,寧宣給她講了一個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隨著最後一句「公主和王子從此之後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落音,他等待著王冬枝的反應。

  溫暖而黑的被窩裡安靜了好久好久,然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笑聲,噗嗤。

  「這是個好笑的結局嗎?」寧宣覺得很疑惑,「明明很美好。」

  「不,我不是因為結局好笑而好笑,我是因為這故事終於結局了所以才笑。」王冬枝一把往下摸了過去,話語里笑意不斷,「終於到做正事的時候了,我怎能不笑!」

  寧宣紅了紅臉,「剛剛講完白雪公主,現在這樣會不會有些不好啊。」

  「有什麼不好?」王冬枝正氣凜然,「男歡女愛是天地正理,那什麼公主殿下和蠻夷王子的幸福快樂生活,想必也是如此。」

  寧宣有些佩服地說了一句,「師傅,你真色。」

  「我才不色,我是良家女子。」王冬枝還是笑著說的,仔細聽還能聽出一點嬌羞,「你才色,你抓我……嗯?」

  說到最後,她皺了皺眉,發出了一聲低吟。

  然後她如惱似怒地看了寧宣一眼,猛地鑽進了被窩。

  「是你先抓我的。」寧宣辯解了一聲,也跟著把腦袋鑽進了被窩裡去。

  幾個呼吸后,床嘎吱嘎吱地動了起來。

  「嘖,這塊設計真夠拉胯的,創造這功法的人什麼狗腦子啊……不過這到底是千年以後的功法,有些地方好像還真挺先進的,居然比那傢伙預想的還成熟……」

  茅廁那邊,謝易還在全心全意地為寧宣完善功法,沉浸在跨越千年的兩種知識的碰撞之中。

  也幸好他只是一把劍,在幽幽的夜風吹來時,至少聞不到茅廁里的那一絲清奇的味道。

  ……

  次日,寧宣醒來的時候,他和王冬枝像兩灘爛泥一樣糾纏在床上。

  清晨的陽光正好,一寸一寸地穿過窗戶,以一種像是壓得踏實的泥土一樣的緊密厚實鋪滿整個房間。

  寧宣伸了個懶腰,看了看旁邊的女子,「師傅,今天要做什麼?」

  「種地,澆水,施肥,除蟲,喂路邊的小貓,逗林子里的小鳥,看河裡的小魚。」王冬枝還在迷夢之中,聽到這話時歪了歪腦袋,嘴角溢出了口水,「還有生孩子,嘿嘿。」

  寧宣強調一句話,「買磨刀石。」

  「嗯,買磨刀石。」王冬枝含含糊糊地回答,說話的時候眨巴眨巴嘴,口水更多了。

  寧宣俯下身子,伸出手去,將王冬枝嘴角邊的口水清清楚楚地揩拭一遍。

  然後他才站了起來,「我先穿衣了,師傅。」

  「你做飯,我再睡會兒回籠覺。」王冬枝用手擦擦嘴上被寧宣弄得糊開了的水痕,滾了滾身子,這個過程她仍閉著眼睛,似乎和寧宣正常對話,又似乎還身處夢境,「等會兒我洗刷碗筷。」

  「行。」

  寧宣穿上衣服,洗臉漱口,在廚房生起火,然後又跑到了茅廁拿起武劫。

  謝易倒是沒說什麼。

  做完了早餐,是非常普通的家常菜。差不多半個時辰過去,王冬枝其實還沒有真正起床,寧宣走過去看她的時候,她半躺在床頭,正一臉沮喪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一抬頭,臉上的表情苦得像是苦瓜成了精,「小寧,按《六甲陰經》所說用真氣探查一番……我的肚子還是沒有留住種,我是不是生不了啊?」

  「那就下次吧,咱們相處還短,只有一年呢。」寧宣只能夠這樣安慰她了,「起床吃飯吧。」

  「我吃不下,你喂我。」

  王冬枝神不守舍地說,「我要再用真氣探查一番。」

  寧宣又應了一聲,鞍前馬後地做事。

  「好噁心的婚姻生活,這就是你喜歡過的日子?」謝易嘆了口氣,「你們倆已經夠噁心了,可這日子過得簡直比你們兩個人還要噁心。」

  寧宣好奇道,「你沒結過婚嗎?」

  「我不結婚。」謝易說這話的時候還挺自豪,「只風流過幾個女人……而且都是好女人。」

  「洒脫。」寧宣對著劍柄比劃了個大拇指,「風流這詞用得雅緻。」

  「哼哼,那是。」

  謝易說完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迎合起寧宣的話來了,他趕緊改口,「你奉承我也沒用,快把你家娘們搞定。」

  寧宣真的把王冬枝搞定了,他一邊喂王冬枝吃飯,一邊給王冬枝講笑話,王冬枝不一會兒就被逗得合不攏嘴,完全忘掉了之前的事情。她穿上衣服,便又飛快地去洗碗,然後從廚房裡挑了根鋤頭。

  小屋之後是一片被開墾的荒田,不大,只有些野菜瓜果之類。

  神京朝堂之上的大賢學齋有諸子百家,其中「農家」向天下傳了一門《孕土育種》,是以真氣催化農作物生長的本領。在決心退隱之前,王冬枝特意找來了這門功法,這片土地一月一熟,夠他們兩人吃穿用度了。

  穿上了粗布衣裳、用荊釵盤起頭髮,一點不染妝色的王冬枝扛著鋤頭的樣子,像極了個真正的農家女。

  謝易對此的評價是,「笑點低,樣子土,誰娶誰是二百五。」

  「老謝,你酸我。你肯定想和那幾個女人中的一個結婚。」

  寧宣也不生氣,笑嘻嘻用白布將武劫裹起,便正式離開了這間小屋,朝著陽關城出發了。

  謝易愣了一愣,「……你放屁!」

  他這一句話雖然在罵人,但語氣並不激烈。與其說是罵人,更像是在回憶什麼。

  以至於連那屁字,都是一個充滿了青春和美好的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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