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傀儡（11）

  張偉頓時有點緊張：「我媽她……她精神不正常很多年了，她自己非要待在豬圈裡，和我有什麼關係……」 

  姜汶池：「你在外地打工的父親，正在被我們同事接回新川的路上，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這麼多錢替他還的債。他知道嗎？」 

  張偉心虛地：「你管我呢……」 

  秦川：「很多時候家裡的長子一方面要承擔自己的生活，一方面又承擔一部分父母的責任，保護照顧弟弟妹妹，所以，作為長子，往往是很辛苦的。這一點，我能夠理解你。」 

  張偉聽完秦川的話，垂下頭，沉默不語。 

  姜汶池順著秦川的話繼續說：「但也正因為如此，有句老話叫長兄如父長姐如母，做弟妹的，對長兄長姐的依賴和信任也不亞於對父母。我家裡也有個姐姐，對我來說，她是像母親一樣值得我信賴的人。你的妹妹對你，一定也是像對父親一樣依賴和信任吧？」 

  張偉眼眶漸漸紅了，雙手緊握在一起努力的剋制情緒，但是湧出眼眶的淚水還是難掩他的痛苦。 

  姜汶池嚴厲地：「她那樣無條件的信任你，你就為了錢把她賣了？」 

  張偉急了：「我……我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能有什麼辦法，我也是想替我爸還債啊！」 

  秦川：「為了還債，你就能賣了自己的親妹妹？」 

  張偉低下頭，痛苦掩面：「你們這些生活在大城市裡的人根本不知道我們的苦，一睜開眼就是家徒四壁的家，連我媽都是我爸三十年前花錢買來的……我遇見了多少女孩子，全都因為我家的情況對我避之不及，我永遠忘不了她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一隻渾身散發著惡臭的流浪狗！但是我又能恨誰呢？」 

  姜汶池：「但是你妹妹又做錯了什麼呢？」 

  張偉：「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別的辦法嗎？我上一個女朋友是在城裡打工的時候認識的，當時她是我們那個工廠最漂亮的，我們廠里一多半男的都在追她……」 

  * 

  眾工人穿著制服在工廠食堂吃飯，一個女孩皮膚白皙，纖細高挑，長相出眾，即使是穿著工服在人群中也一眼能看出是個美女。 

  周圍的男工人都時不時地偷瞄她，二十歲的張偉也在其中，目光緊緊追隨著女孩的一顰一笑。 

  吃著吃著飯，突然有個男孩拿著一枝玫瑰花衝到女孩面前，向她告白：「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女孩一愣，笑了起來，她清亮的眼眸閃了閃，看向食堂正中裝麻辣小龍蝦的大盆，盆里已經沒有幾隻龍蝦，還剩半盆紅油。 

  「你要是真喜歡我，你就把那個喝了。」 

  女孩笑著看向告白的男孩。 

  男孩看向紅油，臉頓時白了：「你這不是捉弄人？」 

  女孩歪著頭一笑：「你不是喜歡我嗎？不敢證明給我看嗎？」 

  男孩張口結舌，這時，張偉突然沖了上去：「我喝！」 

  男孩不悅地：「你搗什麼亂？」 

  張偉不理睬男孩，繼續盯著那個漂亮的女孩：「我喝了你是不是真的能做我女朋友？」 

  漂亮女孩看著張偉，嬌俏一笑，點頭：「你喝完，就能。」 

  張偉咬牙：「好。」 

  張偉說完，衝上去端起紅油盆，仰頭就灌。 

  一眾工友全都不吃飯了，圍過來大聲起鬨圍觀。 

  「好！張偉好樣的！喝完！」 

  張偉一口氣不停，咕嘟咕嘟仰頭灌完半盆紅油，辣的整張臉漲的通紅，額頭上的汗水潺潺而下，衣領都被汗水打濕了。 

  女孩起初還笑著，後來越看越心驚，表情漸漸轉為震驚。 

  張偉灌完紅油，用衣袖擦了一下嘴，沖女孩笑。 

  「那你現在就是我女朋友了。」 

  女孩好奇地：「你就那麼喜歡我？」 

  張偉認真地點點頭。 

  女孩笑起來，主動拉住張偉的手：「傻子。」 

  * 

  張偉：「後來，我們也擁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我每天騎著自行車接送她上下班。她喜歡吃小龍蝦，每次我都給她剝蝦，但是小龍蝦太貴，我一隻也不捨得自己吃……」 

  張偉說到這裡，心酸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淚。 

  「直到她父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逼她跟我分手。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賣了自己的一個腎，開了一家修車店，想讓她父母知道，我有能力養活她。但是誰知道，她知道我賣了腎的事，竟然覺得我可怕，認為她父母說得對，堅決地離開了我……」 

  張偉說到這裡，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 

  「我為了她，賣了自己的腎！她竟然覺得我可怕？我們窮人，為了得到錢，得到愛情，出賣了自己的身體，還要被人把尊嚴踩在腳下嘲笑？」 

  秦川和姜汶池對視一眼。 

  姜汶池：「那張歡又是怎麼回事？」 

  提起妹妹，張偉不由有些愧疚，他擦了擦眼淚，回憶著：「……半年前我相親認識了一個女孩，我倆情投意合，我跟她隱瞞了我家的真實情況……但當她提出要和我見雙方父母，和我談婚論嫁，有了之前的經驗，我實在不敢跟現在的女朋友說我有六個弟弟妹妹，還有一對那樣的父母……眼看著日子越來越近，我只能出此下策……」 

  姜汶池：「所以那個將張歡拐走的女人，是你提前聯繫好的？」 

  張偉痛哭：「那天其實我根本不是去超市了……我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把歡歡劫走了……」 

  秦川：「他們是什麼人？你是通過什麼渠道賣的腎和你妹妹？」 

  張偉：「我們同鄉有個叫芹姐的，幾年前我偶然遇到她，她說她有渠道，我就通過她賣了腎，歡歡也是賣給她的。」 

  姜汶池：「那你另外兩個失蹤的弟弟妹妹呢？」 

  張偉羞愧地垂下頭：「芹姐找到我的時候只是說歡歡是他們需要的腎臟配型，又問我有沒有認識得癌症的人。我家有遺傳病，有兩個弟妹因為遺傳，得了癌症，我就告訴了她，誰知道她也要買。」 

  「買癌症病人？」 

  姜汶池和秦川對視一眼，同時說：「程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