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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陸汀下意識一抓,隨即意識到,自己抓到的是鄧莫遲的手——沒有受傷的那一隻。這總不會是自己的幻覺,不過既然確認好了,也就沒有牽手的理由了。

  於是他又把五指鬆開,扶回牆面。

  「有,」他說,「但不是特別嚴重,我在傍晚是可以看見東西的。」

  「現在能嗎?最近的光源有五十米遠,」鄧莫遲問,「我是什麼表情。」

  陸汀想了想:「就平時那種,皮不笑肉也不笑沒有刻意板著臉但還是生人勿進的表情。」

  鄧莫遲立刻道:「不對。」

  陸汀失笑:「那你是什麼表情?」

  鄧莫遲並不回答,只是呼了口氣,攥上他的手腕,拉他走了起來。在這純黑的空氣中,每一步都邁得相當確定,好像心裡有一把尺,這條走廊的布局和長度也都準確地刻了進去,又好像他走在光天化日之下。這種自信勁兒都把陸汀帶得放鬆了,腳步也不再虛浮,「老大,」他鼓足勇氣問出了口,「你剛才在門口,是在等我?」

  「嗯。」

  「因為我一直沒出去,所以你擔心我?」

  「因為我在裡面的時候,你等了我。」

  「哦。」陸汀頓了頓,雖然畢宿五的每堵牆都是按照高隔音標準造的,但鄧莫遲畢竟耳聰目明,他又問:「你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吧。」

  鄧莫遲靜了幾秒,才慢慢地說:「你在很小聲地哭。」

  陸汀無法從他的語氣中判斷這話是否帶有疑問,嘴先於大腦說道:「哪有!你聽錯了。」

  鄧莫遲不跟他爭,默默把他放開,用那隻沒上夾板的手打開擋在面前的那扇橫式推拉門——陸汀方才甚至感覺不到這兒有扇門。燈光破開一線,再接著擴大,方方正正地堵滿門洞,鄧莫遲沒有急著走入亮白,定在門口,忽然回頭去看身後被光刺得眯眼的人。

  「你可以哭。」他說。

  「我不想哭。」陸汀瞪他,半張臉都在陰影里,唯有睜圓的眼睛很亮。

  鄧莫遲似乎猶豫了一下,沒再多說,隨你便吧,他大概是這個意思,轉身走入這片未曾休眠的區域,cy已經熱情洋溢地開始她的指路工作。陸汀放他走了一段,之後才匆匆追上,隔了兩步遠,跟在他的身後。方才有那麼一秒,他看見鄧莫遲跨過那道陰影的線,從很黑的地方,進到很亮的地方,他的呼吸都跟著停了一下。他總覺得鄧莫遲就像團不確定的影子,或是什麼喜陰的花草,而燈光太亮,唰地一下,就會把他照沒了。

  是不是有種蘑菇一碰光就會化掉?記不清了。

  也只能勸自己正常一點,杞人憂天也得有個限度。

  他們來到二層的大餐廳,何振聲倒是很夠意思,半點獨食不吃,任那熱粥和火鍋都放涼,煙盒擺在碗筷一邊,也不抽,就那麼看著窗外發獃。陸汀重新把鍋熱上,鐵勺碰出些聲響,他才回過神來。

  「我還以為你們時空穿越去了呢。」他笑。

  陸汀把煎餃放進微波爐,道:「舒銳已經走了。」

  「是啊,」何振聲低了下頭,又若無其事地抬起來,「剛才碰上了。」

  「來和你道別?」陸汀說著又往鄧莫遲碗里撒了些蝦米碎,一會兒滾粥上去,會燙出很香的味道,「現在這些事,他確實少參與比較好。」

  「沒和我說拜拜,只是罵了你們一頓。」何振聲又笑起來,「接下來準備怎麼辦?開始魯濱遜漂流嗎?」

  「畢宿五的物資可以撐至少半年,能源方面,就算一直是陰天也能堅持四個月左右。我還在海底下囤了一些設備和軍火,」陸汀在火鍋旁邊放下煎餃,側目看著鄧莫遲,「用得上嗎?」

  鄧莫遲搖了搖頭。

  「我問你,被捕是不是故意的?」何振聲敲敲桌面,「走了這麼個過場,我一直想不通你圖什麼。」

  「為了近距離和陸秉異接觸。」

  「然後呢?你給他催眠還是什麼的?」

  鄧莫遲拒絕回答。

  「那你現在接觸過了,達到預期效果了嗎?」

  「嗯。」鄧莫遲看著陸汀給自己盛粥,隨後端起碗,也不怕燙,喝了一口。

  「達到效果了還不快跑,如果我們不去打劫,你一直關在那個炭烤膠囊裡面,過幾天壓下來的說不定就是死罪。」

  「他們破解不了病毒,就不敢讓我死,」鄧莫遲無所謂道,「死也可以,有備用方案。」

  陸汀沉不住氣了,他有些神經過敏,不喜歡鄧莫遲隨意把自己和死字連在一起:「什麼叫有備用方案?玩脫了還能復生?」

  「臨走前我設置了倒計時,」鄧莫遲放下粥碗,看向他,「十天以內不回去關掉,第三組詞就會自動發布,一樣真相大白,但會缺少足夠的論據。」

  陸汀怔忪了片刻。鄧莫遲並不在意生死,只是要做成一件事,至於付出多少代價——少點是首選,假如要更多,那也可以接受。而對於整個世界的其他,鄧莫遲似乎沒什麼可去在乎甚至留戀的了。

  「十天還剩多少?」何振聲突然問。

  「一半。」鄧莫遲答。

  「所以,是什麼真相?」陸汀艱難地開口。

  「比較複雜,單靠描述不好理解,」鄧莫遲淡淡地看了何振聲一眼,他的戒備來得完全不加掩飾,接著他又看回陸汀,「如果你跟我回去,可以給你看。」

  陸汀一時間有些發懵,揉了揉眼睛。回去?去哪裡?是你這段時間落腳的地方嗎?你就這樣相信我,願意帶我過去?

  他還沒想好怎麼問,就見何振聲站了起來,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看來沒我什麼事了。」

  「你也要走了?」

  何振聲垂眼瞅著陸汀,也是同樣略顯驚訝的神情:「你覺得我會一直跟著你們?不好意思沒有這個興趣,有事叫我就行了。」

  「我也不想知道太多有關你的秘密,你這人實在有點邪門,」他又拍拍鄧莫遲的肩膀,「哪天了解太多了,說不定會沒命啊。」

  「……」鄧莫遲揚起臉,倒也沒反駁。

  陸汀琢磨了一下,最終還是把何振聲送到腹艙,看他開上事先停在裡面的飛車,消失在黑黢黢的海平面上。待他回到餐廳,鄧莫遲已經把宵夜解決掉大半,只有左手拿餐具似乎並未造成影響。蝦米罐的蓋子開著,裡面的蝦米碎少了指節高的一層,大概每一碗粥他都是嚴格按照陸汀的法子喝下去的。

  「我再去炒兩個菜?」陸汀靠著桌沿。

  「不用了。我還需要兩個餃子。」鄧莫遲對自己的飯量似乎有著準確的估量,兩個煎餃蘸上許多辣椒醬,被他吃下去,他就真的放下了筷子。

  「老大,最近這兩個月……你是不是一直吃蛋白塊什麼的。」陸汀坐回椅子,忍不住問。

  「經常吃蔬菜,還有肉,」鄧莫遲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沒有在都城待很久。」

  陸汀莫名有些慌張:「那你去哪兒了?」

  「一個牧村,在尼泊爾的加德滿都,」鄧莫遲說起陌生的名詞,它曾代表一個已然消亡的國家的首府,「喜馬拉雅山脈的南麓。」

  「是你剛才說,可以帶我去的地方?」

  「如果你願意。」

  陸汀當然是願意的,儘管那個緯度的高山必定是冰封萬里,儘管鄧莫遲似乎耗盡了一天對話字數的余量,對當地的情況再無其他解釋,但就算要他跟鄧莫遲去兩極,去火星,他也不想說出一個不字。這就像是私奔——屬於他們兩人的第二次,那麼多他所好奇的、捉摸不透的,也都將得到解答。陸汀一時間困意全無。他確實很容易開心起來。

  連夜準備出發,要前往一萬多公裡外的苦寒之地,當然得輕裝上陣,陸汀收拾了不少保暖的衣裳,連同一個藏著他所有重要物件的保險柜,一同塞進aldebaran-b。之後他打開畢宿五所有的太陽能板,又把能精簡的功能全都設置到低耗能模式,全船的能源都被用來供應他的那片種植園。

  他把計算過程拿給鄧莫遲看,「效能最高的話,可以供八年多,我是不是算錯了?」

  鄧莫遲讀了一遍,或許他只需要幾秒,但他看足了兩分鐘,以顯示自己的認真對待。「都是對的。」他說。

  陸汀彎起眉眼:「那我就不擔心了。就讓畢宿五在這兒漂著,咱們有的是時間。」

  cy插嘴道:「八年?宇宙大力怪先生,恐怕到時候,我就變成一個過時老太婆了。」

  「瞎說,你永葆青春。」陸汀還是笑。

  「唉,唉,」cy傷心道,「雖然我只是個表現平平飽受白眼的破程序,但是您居然不肯說幾句『會想我』之類的話,和我客套一下。」

  陸汀沖攝像頭眨眨眼:「我會想你的,我保證。」

  鄧莫遲則單手摘下他的手環,直接就近插到客卧的計算機里,敲了幾行代碼,又讓陸汀驗證了一下視網膜,這就連上了cy的主機。

  約莫兩分鐘后,手環被戴回陸汀腕上,cy的聲音從中傳出:「哇,新房子果真有點擠!」

  「它佔了手環8的內存。」鄧莫遲道。

  陸汀回了神,抬高手腕晃了晃,憋著笑說:「行吧,你跟我行走江湖就要學會保持安靜,平時再動不動插話,我就把你刪了。」

  「收到,」cy的聲音又從天花板落下來,「不過就算那樣我也可以在家裡等您回來。您的植物還需要我的照顧。」

  「她們倆會吵起來嗎?」陸汀問鄧莫遲,指指手環,又指指艙頂。

  「當然不會,我們的一切演算法都是重合的,對於同一個事件,只會產生一樣的反應。宇宙大力怪先生,還請您不要總是詢問這種缺乏技術含量的問題,這會讓大力怪的老大先生覺得您和我們一樣智障。」兩個cy異口同聲。

  陸汀「撲哧」一聲沒繃住,然後就開始哈哈大笑,笑得額頭抵上鄧莫遲的肩膀,就如同習慣所致一樣自然,「我有那麼笨嗎?」他又暈乎乎地把臉抬起來,眯眼望著鄧莫遲的神情頗有些天真爛漫,而鄧莫遲看著他的快活,眼睫下的陰影也不自覺變得柔和了。

  「你微積分算得很好。」他抬起能動的那隻手,鼓勵似的拍了拍陸汀的後背。

  陸汀被拍出細微的抖,捂住眼睛,把臉笑得紅紅的。他覺得好奇怪,為什麼他笑夠了,笑不下去了,鄧莫遲還是那樣緊繃繃地站著,吊著一隻胳膊,任由他靠,他又是為什麼完全丟了自制力,抱著多一會兒算一會兒的心理,一點也不想動地方。最後不得不逼自己站直,是因為他被鐵鏽的味道徹底沖昏了頭,更被背後那幾下淺嘗輒止的輕拍弄得眼花,褲子也濕得亂七八糟,涼颼颼地貼在腿根,他必須把自己關進浴室擦凈身體,再換上新的內褲外褲。

  他還把破了洞的t恤脫下,從衣帽間挑了件自己認為最雅緻、最顯身材的藕色襯衫,認認真真地逐一系好紐扣。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情況了,沒有自己的alha在身邊,陸汀都快忘了自己還能流水,也忘了自己有那麼多衣裳,還有曾經挑剔的審美需求。

  鄧莫遲對探索畢宿五並無興趣,就在客卧里百無聊賴地等,和天花板一見如故,待到陸汀收拾停當出來,兩人就徑直下到腹艙,啟動aldebaran-b,把畢宿五沉到水面以下鎖好,即刻就要出發。

  北緯27°42',東經 85°19',鄧莫遲輸入這樣的坐標,細化到衛星圖上幾個成像的點,接著又針對幾個可能經過的季節性風暴調整了路線,天還沒有亮的跡象,漫長的航行已經開始了,即便以超音速行進,擺在面前的也是超過十小時跨越大半個地球的長路。

  陸汀提出輪流休息,鄧莫遲則要他先睡。陸汀乖乖在副駕駛坐好,定了三小時后的鬧鐘,閉眼前他其實有些冷,但目前方便拿到的唯一一件外套搭在鄧莫遲的椅背上,還是那件鄧莫遲留在出租屋裡的厚牛仔,陸汀伸不出手去拿。

  倘若跑去后艙打開行李箱翻找,他又覺得會顯得自己嬌氣多事,愛拖後腿,不適宜帶去雪域秘境,於是乾脆吸吸鼻子,忍了下來。他發覺自己的確經常被這些莫名其妙的擔憂困擾。不過,長達數日的高壓突然卸下,入睡倒也沒有困難,陸汀滿滿地睡夠了三個小時,醒來後天已經亮起來,太陽沒什麼溫度地掩在雲層后,身上卻已不見寒意。

  那件外套蓋在他的身上。

  鄧莫遲問:「這是我的嗎?」

  陸汀條件反射般把下巴往那領口裡埋,望著那人,點了點頭。

  鄧莫遲又道:「你睡覺流口水。」

  陸汀臉色頓時又青又紅,眼睛也直直地瞪圓,好像在害臊,又不相信這是他會說出的話。

  「以後洗乾淨還給你。」他說。

  鄧莫遲居然笑了,雖然是極輕微的一下,但當他站起來換位,垂眸望著陸汀時,那笑意蓄在兩汪水靈的碧綠中,分明還是沒有全部散盡的樣子。

  「洗你自己的襯衫吧。」他探究似的摸了兩下陸汀前襟上的水漬。只有一小塊,基本也上幹了,但藕色太鮮嫩,還是能看出少許差別。

  陸汀則猛地站起,把鄧莫遲按上副駕,又把那外套按在他身上蓋好,隨後就一言不發地坐上駕駛座值班去了。

  他用餘光觀察,見鄧莫遲差不多睡著了,就扭過臉,入神地看。他也想找到點鄧莫遲睡覺流口水的證據,給自己雪恥,可也沒抱太大希望。一起睡過這麼久,他看著鄧莫遲睡覺,至少發獃過十幾個小時,從沒見過這人有過除去偶爾起床氣之外的任何不良行為,連細小的磨牙都沒有。這次也是一樣,輪換休息兩輪,鄧莫遲的睡相永遠安靜優雅,從放鬆的眉頭,到緊合的嘴角,全都挑不出錯,觀賞起來就是種視覺享受。

  陸汀悻悻地想,你乾脆去拍男版睡美人吧。

  到達目的地的最後一段,也是輪到鄧莫遲休息,陸汀當值。平流層還是風平浪靜,待到逼近坐標,飛船開始下降,低空的暴風暴雪就席捲而來。不過作為一個優秀的戰鬥機駕駛員,陸汀應付這點問題還是無需大驚小怪的,他沒有去吵鄧莫遲,兀自嚼著口香糖,熟門熟路地躲避氣流漩渦,調整降落角度。

  隔著白茫茫的雪霧,下方山脈的輪廓漸漸清晰,粗糲的褶皺盛著皚皚的雪,如冰封大地被凍起的青筋,又如龍死後盤踞的白骨。眼見著目標圓點即將到達,按3d圖來看,他們將降落在一座雪山海拔1700米陡峭的側峰上,而風速太大,靠近山頂時如果撞上小氣旋,可能會面臨失速的風險。陸汀對此忽然沒了把握,他終於開始緊張了。

  「直接下。撞上山頂也不要停。」鄧莫遲冷不丁開口,不知是什麼時候醒的。

  「什麼意思?」陸汀心說我才不要撞。

  「下就好了。」鄧莫遲又快把眼睛閉上了。

  陸汀拿他沒轍,他懷疑這人在說夢話。你接著睡吧,我就當是畢業考難度的駕駛測驗了,他這樣想著,穩住身心,對準那個坐標點,開始大刀闊斧地下降。他的技術確實也過硬,角度找得很犀利,正正好好地要落上那山頂難得的一塊平地,靠近了,都準備開始減速懸停再落地了,陸汀忽然發覺不對勁。

  地上的積雪並未因為飛船下方氣流的反作用力而騰空。

  系統也並未提醒他,離地距離不足五十厘米。

  「老大,」陸汀拉住手剎,扭臉求助,「這什麼情況?」

  「山是假的。」

  「什麼?」

  「可以穿過去。」鄧莫遲不肯睜眼,只是蹙眉,還捏了捏鼻樑,「不行我來。」

  陸汀並不會把駕駛台交給一個吊著右手並且正在犯起床氣的傢伙,他咬咬牙,心說我信你的邪了,大不了飛船報廢我們一塊凍成雪人。一直向下降去,本該撞上岩石的那一刻,他竟然真的降得暢通無阻,剎那間他甚至沒看清周遭景物是怎麼變的,就像穿過了一層薄膜,來到一個全新的、罩子里的世界。

  這世界十分復古,天居然是藍色的,還飄了雲,地面不由高廈抑或鋼鐵殘渣組成,而是一望無際的苔原,照舊凹凸不平,陡峭險峻,卻也生機盎然,有些角落長了矮樹,還有些角落,零散分佈著狀似牛羊的白點。

  不遠處的山腳還有一片圓形的房子,像帳篷。風很平穩,aldebaran-b浮在其中,讓陸汀想起電影里的風箏。

  管它是不是異度空間——總之這種時候還要打盹,未免也太可惜了吧!陸汀清了清嗓子,想把鄧莫遲徹底叫醒,警報聲卻突然炸在耳畔,方才太大意了,竟沒注意到幾架直升機的靠近——貌似還是之前從沒見過的先進款式。陸汀心說倒霉,在它們的包圍下緩緩下降,老老實實地關掉引擎,鑽出艙門,舉手投降。

  aldebaran-b的擋風玻璃是單向的,既然對方看不見艙里有幾人,陸汀就想把鄧莫遲暫時藏起來,外面什麼問題,他先看看再說。

  從敵方直升機上跳下的是幾個年輕人,統一穿著松綠色的連體衣,也統一朝陸汀舉起黑洞洞的激光步槍。

  「你是誰?」為首的用英語問。

  陸汀說:「外來戶。」

  「你沒有我們的標記,是怎麼進來的?」為首的粗聲吼道,「快說!三分鐘以後,我有權處決你!」

  陸汀嚼了嚼沒味道的口香糖,心想,我也不知道我怎麼進來的,我要是這麼回答,你真要開槍嗎?但他心中出奇平靜,一點恐慌感也找不出來,也許是最近經歷的太多,他學會了破罐破摔的淡定,又也許,只是因為鄧莫遲回來了,就在他身後,他就莫名堅信,自己並不會就這麼死。

  果然,幾聲乾脆利落的響動從身後傳來,是鄧莫遲爬出艙門,又落上草地。陸汀回頭看,他照舊缺乏表情,臉色卻不太友好,就像掛了層薄薄的冰,只有陸汀能看明白,這是被吵醒的煩躁。

  「因為他是我帶來的。」沒等這話說完,那些槍口就齊刷刷地放下了。

  那些綠色連體衣也連成一排彎腰,齊刷刷地鞠起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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