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晴天霹靂
「什麼?醫院?到底怎麼了?」程鶯有些突然,心中的擔憂更加劇了,著急地追問道。
「我不知道啊,爸爸也沒跟我說。」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程勇耷拉著頭,嘟噥著:「就前兩天媽媽突然暈倒了,村裡的大夫來給媽媽看病,之後爸爸就帶著爸爸去了省城的大醫院。這兩天都是我和妹妹在家裡。」
看著弟弟一副自責的樣子,話語間還有些抽泣,程鶯這才注意到程勇程潔兩人的渾身髒兮兮的,人也好像瘦了一圈似的。
「小勇,姐姐一著急,語氣重了點。」程鶯憐愛地將弟妹二人又擁入懷中,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她想馬上去省城找爸媽,但家裡還有弟妹們要她照顧,更不忍心讓他們在這大冷天挨餓。
將兩個小傢伙哄到裡屋玩玩具,程鶯顧不得歇息,飛快地換了身簡裝,繫上圍裙,走進灶屋。
多年的煙火熏黑了灶屋的牆面,灶台下幾顆微弱的火苗也似快要熄滅;灶台上是一口黝黑的大鐵鍋,鍋蓋斜斜地遮在一邊,夾著一把鐵鏟。
打開一看,卻是一些米湯,上面漂浮著幾根菜葉。灶台的一邊,翻到著一把小板凳,那是父親親手給程勇做的。
不難想象,父母不在的這些天里,就是弟弟程勇站在這個小板凳上,為他和妹妹兩人煮飯果腹。
想到這裡,程鶯有些哽咽,更是覺得老天不公,為什麼自己的錯要讓親人承擔,何況弟弟妹妹都還那麼小。也只是一念,程鶯就平復好了心情,拭去眼角的淚水,動作嫻熟地刷起鍋,洗起碗來。
好在家中不缺糧食,不一會兒,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就端上了桌。看著程勇程潔兩個小傢伙狼吞虎咽的樣子,程鶯自責的淚水又涌了出來,卻也有了一絲欣慰。
吃過晚飯,程鶯又燒水給兩個弟妹清洗了一番,連哄帶騙地將兩個孩子送入夢鄉。她自己則拿出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嘟……嘟.……喂?」在通話即將斷線的那一刻,電話那頭傳來句蒼老而又略帶疲憊的聲音。
「爸,是我,你在哪裡呢?」程鶯極力控制自己的心情,語氣中仍有那麼一絲哽咽。
「鶯子,是你嗎?」程廣福的語氣有些激動,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聽到女兒的聲音了,以為女兒忙於工作也不便打擾,卻是沒想到這麼晚了女兒會打過來。
除了父親無力的聲音外,電話那頭還伴有轟鳴的機器聲。可能是在廠房,也可能是在工地。
程鶯更是覺得奇怪,這麼晚了父親把弟弟妹妹們扔在家裡,自己跑到外面做什麼呢?媽媽呢?她又在哪裡?
「爸,你在哪裡呢,怎麼那麼吵?媽媽呢,沒跟你在一起嗎?」程鶯裝作不知道般問道。
「哦,沒什麼,我跟你媽吃過飯,出來走走,最近感覺身子骨回到以前了,等你回來……」程廣福的話語聽起來是那麼隨意,他是不想女兒擔心。
「別騙我了,我已經回家了」程鶯打斷了父親善意的欺瞞。
「.……」電話那頭沉默了。
「爸,你告訴我你在哪兒呢?媽媽呢?」程鶯帶著哭腔問道。
「你都知道了?」謊言被拆穿,程廣福的語氣有些自責地說道:「爸不是有意要騙你,只是不想你擔心。你媽她……她病了,在住院。」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放心不下弟弟妹妹們的程鶯帶著二人,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服,懷揣上那張銀行卡,便急匆匆地向省城醫院趕去。到了醫院門口,給兩個小傢伙買了兩個包子,又打包了兩份早點,自己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內科病房內。
母親曹桂蘭正熟睡在床上,本就瘦弱的她此刻更是面黃肌瘦,父親程廣福則滿身灰塵似的蹲在門邊打瞌睡。
「爸!媽!女兒來了。」看著父母這般模樣,程鶯再也無法剋制自己的心情,上前就跪倒在母親的床邊,心中無比悔恨。
「鶯子,是你嗎,鶯子,我的女兒啊。」聽到呼喚,病床上的曹桂蘭緩緩睜開眼睛,口中呢喃著,更是掙扎著想坐起身。
程廣福也醒了,一個箭步衝上來扶住搖搖晃晃的曹桂蘭,心情卻很激動地說:「桂蘭,孩子回來看你了。」
一家人喜極而泣。聲音雖然吵醒了隔壁床的病人與家屬,但沒人出言責怪。
短短几天的閑聊,大家都知道,這是多災多難的一家人啊。家裡雖沒有高堂,卻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待哺,程廣福有傷在身做不了長工,曹桂蘭又進了醫院,一家人的開銷都由在外打工的長女負擔。現在總算是一家團聚了。
「媽媽沒事,就是有些勞累,等過幾天出院,媽媽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紅燒排骨」曹桂蘭強顏歡笑,言語間滿是對程鶯的愛憐。
程廣福則偷偷地轉過身去,用滿是污漬的袖口擦拭著眼角,更是佯裝著打了個噴嚏,好像在說,有點傷風而已。
拿起水壺,程鶯借口出去打水,卻徑直來到醫生辦公室。
「醫生,請告訴我,我母親曹桂蘭得的是什麼病?」程鶯焦急地向醫生問道。
「她得了尿毒症。」醫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饒是在大城市裡呆過一段時間的程鶯,對這三個字也滿是不解,只是從醫生複雜的表情上不難看出,這病一點兒也不輕。
作為一名醫生,自然有義務向病人家屬解釋清楚。用了十多分鐘,醫生便將曹桂蘭的病情,向程鶯解釋了一遍。
萬里無雲的天空上,太陽已高高掛起,縷縷溫暖的陽光揮灑了下來,積雪漸漸消融。可對於程鶯來說,心中卻是電閃雷鳴般地震驚。
為什麼?為什麼母親會得這個病?老天為什麼這般不公平,明明是自己做錯事,卻要讓母親替代受罰。一時間,程鶯感到彷彿天都塌下來一般。
自打寄回家的錢少了,平穩了一段時間的生活又變得拮据起來。雖說父親可以下地行走,但大部分時間都得卧床休息,加上用藥和一家人的生活,開銷也日漸捉襟見肘。
也是不想為女兒徒增煩惱,曹桂蘭瞞著程廣福,利用晚飯後的時間,跑到附近的工地上作短工。
原本就瘦小的身軀,哪能經得起那麼重的體力活,加上又要照顧家中的三人,長此以往,更是雪上加霜。
終於有一天,在為家人準備好晚飯後,曹桂蘭正準備出門做工時,體力不支暈倒在地,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了。
看著痛哭的程鶯,醫生出言安慰道:「你也別太著急,只要安撫好病人,配合我們的治療,還是有希望康復的。」
「醫生,求求您救救她,要花多少錢都行。」程鶯邊哭邊說道。
「目前我們只能用透析來維持病人的現狀。但病人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加上腎臟功能損失嚴重,要想根治的話,除非換腎。」醫生不由地一聲長嘆,又搖了搖頭說道:「整個過程大概要上百萬。而且即使有合適的腎源,移植手術也成功的話,為了避免後期產生的排異,還得長期服用藥物,也是筆不菲的開銷。」
走出醫生辦公室,程鶯看著手中的同意書卻是更愁了。簽字,意味著母親就能排隊等腎源,不管是否有合適的配型,也是多了一絲生的希望;不簽字,無異於當下就判了那個生她養她的慈母死刑,不光毫無希望,更是要在生命的最後一段路上要飽受痛苦。
站在病房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病床上的母親,拉著年幼的弟妹唱著兒歌,一旁佝僂著的父親坐在床角,顫抖的握著刀削著水果,程鶯更是覺得自責,愧疚。
錢沒了可以掙,但人的生命一旦逝去,卻是永遠都無法挽回的。沒什麼能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擦乾了眼淚,平復了下激動的心情,程鶯在同意書的落款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推門而入,回到了家人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