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春和景暖篇 忘得徹底
在天台上,周景泗趕來了。
他不過是去個加拿大,卻沒想到回來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的媽媽再次拖了他的後腿,把顧暖逼入了絕境。
其實開始知道媽媽抱回了兒子他還是有些同意的,他專門去找顧暖,想要用兒子逼她回到自己身邊。
他忘不了那是將近一年第一次麵對麵看著她,她帶著產後的浮腫和虛弱,笑著說要想想。
周景泗那個時候就覺得不對了,可又不知道不對在哪裏,就答應顧暖給她時間。但不準太久,因為寶寶會餓。
他那個時候還是高高的姿態,自己覺得這樣可以讓她屈服。
可是一直到了醫院的天台,顧暖一腳踏在死亡路上對他還是那樣風輕雲淡的笑時,他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離譜。
周景泗一直沒覺得顧暖像個能自殺的人,他曾經在肉體和精神上雙重折磨她,可她還是扛了下來。現在他想要好好的補償她,可是她卻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天台上的風在嘲笑他,顧暖也在嘲笑他,哪怕他抓住了她的手,她也不給他這個機會。
她說,“周景泗,我再也不愛你了。”跟著就鬆開了手。
不!他喊得撕心裂肺,可是什麽都晚了。
顧暖輕飄飄的落下去,如同一片銀杏葉。
一個月後。
顧暖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
就是這個男人一直在她耳邊聒噪,說什麽他和兒子等她回來,還說什麽錯了嗎?
她為什麽那麽討厭他,哪怕腦子裏關於他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的,對他還是有一種天然的抵觸。
周景泗無奈的看著她警惕的眼神,隻好拿著手裏的粥乖乖走的遠些。
醫生說顧暖在從天台跌落的時候腦部受損,發生了失憶現象,但是她的失憶是選擇性失憶,她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有個兒子不見了,卻忘了周景泗是誰。
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恨不在於想要殺了他,而是在腦子裏徹底剔除了這個人,從此再也找不到一絲他的影子。
周景泗就屬於這種,他被顧暖忘得一幹二淨。
當然,這也反應了他對過顧暖的傷害有多大,她寧願采取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也不給他丁點兒機會。
周景泗守了她一個月,無數次在她的病危通知書上簽字,那心就像跟走過山車一樣受盡了折磨,最後還要給他最致命的一擊。
顧暖不待見他,看到他就反應很大,醫生隻好出麵勸他少在醫院裏出現。
周景泗隻好讓人守著,自己也抽時間料理一下私事。
這私事沒別的,當然是藍瑩瑩。
這女人還有她的父母都該死,但是他沒想到怎麽讓他們死。
聽說這女人的父親是東方醫院院長白景譽老婆的爹,但是關係不好。
周景泗決定把倆個老的給白景譽處理,自己就好好修理這個小的。
他回到了京都周家,周太太正跟藍瑩瑩在家逗弄孩子,孩子到現在已經滿月了,吃的也是母乳,周太太為了孩子竟然學古代,雇傭了一個奶媽。
兒子的事兒周景泗當然不反對,但是他惡心藍瑩瑩碰孩子。
見他伸手抱兒子,周太太忙遞過去,“你要托著他的頭,這樣,對,慢慢的。”
這小子剛抱回來的時候才跟個小貓崽一樣大,這一個月的時間長了不少,抱在手裏已經沉甸甸的。
他低頭看著,小孩本來還在睡覺,誰知道到了他手裏就張開了眼睛,妥妥的大雙眼皮兒,眼珠跟水葡萄一樣,又黑又圓,十分靈動。
他看著周景泗笑,露出沒牙的粉紅牙床,還吐了幾個泡泡。
周景泗的心一下變得又酸又麻,也咕咚咕咚的冒著泡泡,就連眼眶都紅了。
他的兒子他和顧暖的兒子,這樣好看,這樣可愛,真是舍不得放手。
“保姆呢?”
一個奶媽一個保姆站出來,恭敬的看著他。
周景泗點點頭,“好好照顧孩子,以後閑雜人不準她靠近孩子。”
奶媽和保姆都說是,然後稍稍抬頭看著周太太,顯然不知道閑雜人等是誰。
周太太和藍瑩瑩卻懂了,在周太太的示意下,藍瑩瑩忙去拉住了他的胳膊,“景泗,你上樓去休息一下,我給你放洗澡水。”
周景泗把孩子交給保姆,然後甩開她,“藍瑩瑩,開車撞人傷人未遂,你以為這樣簡單就能逃過去?”
藍瑩瑩慌了神,“我,我不住故意的。我是開車看到她走了神,我真不是故意的。”
周景泗笑,“那天台呢?”
“她拿的刀子,她想要殺我,我才是受害者。”
周景泗忽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想你去死你就得死,結果你把她給逼的跳下去。藍瑩瑩,我給你倆個選擇,第一,乖乖的去坐牢,第二,等我收拾你。”
藍瑩瑩跟周太太求助,周太太撲過來打周景泗,“你放開,周景泗,瑩瑩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周景泗猛地推開了他母親,“媽,你也太蠢點了,你以為藍瑩瑩是省油的燈嗎?人家是提前知道你的身份,至於你所謂的救命之恩,你的危險本來就是她找人造出來的。”
“什麽?”周太太不信,這段時間藍瑩瑩都舔到她骨子裏,她是真的把她當成了可以信任的人。
那是一種十分微妙的感受,就像古代闊太太的身邊的大丫鬟,她是她的主子是她的依靠,她則是她的狗腿子是她的心腹。
現在驟然給兒子說自己其實也是被算計的,周太太還真適應不了。
周景泗並不管她的態度,他繼續問藍瑩瑩,“你想好了嗎?”
藍瑩瑩本能的抗拒,“我不要坐牢,我哪裏都不去,我要回家。”
攀龍附鳳不成,她隻能再躲回她的小城裏當她的土財主大小姐。
藍瑩瑩也是演技派,她立刻給周太太跪下了。
“媽,您聽我說,我真沒算計您,我對您是誠心的。媽,求求您,別讓景泗把我送到監獄裏。”
周太太皺皺眉,“景泗,多大點兒事呀,即便瑩瑩過去有什麽不對,她現在已經後悔了,你就別難為她了。”
“那你還堅持讓我娶她?”
周太太看兒子的模樣知道他不會受自己擺布,忙說:“你不喜歡就算了,媽媽給你找更好的。瑩瑩我就收她做幹女兒,反正她媽媽叫了這麽久,我也習慣了。”
周景泗嘴角一直掛著諷刺的笑容,他真小看了藍瑩瑩,竟然把母親蠱惑到這個地步。
“好,你執意要把她留在身邊,可別後悔。”
周太太和藍瑩瑩都鬆了一口氣,周景泗還好沒動真格兒。
他在京都呆了一個周,安排了一些事情,然後才去的海城。
等他去的時候,有人已經占了先機。
顏西洲已經到了兩天,一直在醫院裏陪著顧暖。
他很生氣自己,要是當初自己強勢一點把她留在身邊,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差那麽一點,他就永遠見不到她了。
房間裏插著綠梗白花的小鈴蘭,為壓抑的病房增添了不少生動的氣氛,他捧著一本書給顧暖讀,還不時的跟她討論一下情節。
這就是周景泗看到的,顧暖眼睛裏流露出溫柔。
他的心都碎了,她愛他的時候他視而不見,生生錯過那麽多年,現在他想要去愛她,看是她的心裏眼裏再也沒有了他,甚至連記憶都不屑於有他。
他在這裏是多餘的,哪怕進去也會自取其辱,可是又不甘心這樣把孩子的媽媽讓給顏西洲。
正在門口當癡漢守望,忽然肩膀被醫生碰了一下,“周先生,您怎麽不進去呀。”
這下,門內的人也看到了他,齊齊的看過來。
周景泗一個不知羞恥的人此時臉上也冒了熱氣,恨不能找個地縫給鑽進去。
顏西洲倒是落落大方,“周總,您怎麽有空過來?”
瞧瞧這話說的,好像床上的人是他老婆,而他是來探病一樣。
依著周景泗的脾氣,就算不動手兒也要句句刺回去,可是在他看到顧暖冷淡又警惕的眼神後,放棄了。
他微微低下頭,聲音也很低,“我來給顧暖送點東西。”
他手裏拎著很多高級營養品,還有一包是顧暖以前常用牌子的護膚皮以及貼身的衣物。
顏西洲去看顧暖,看到她搖頭後對他說:“顧暖說不要,謝謝周總了。”
周景泗執著的放下,“這些東西都是你的,我送過來而已。還有,寶寶長得很好,家裏給他找了個奶媽一直喝母乳,現在都有8斤多了。等你出院能照顧他的時候,我就把他給抱回來。對了,你要看照片嗎?”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話,生怕顧暖打斷和拒絕,最後一句話說完,就眼巴巴的瞅著顧暖,就像一隻大狗在等主人丟給他肉骨頭。
顏西洲都看不下去了,心說你他媽的好歹是隻藏獒,怎麽跟二哈一樣賤兮兮呀。
顧暖失去的是對周景泗這個人的愛恨記憶,但是她知道自己有個兒子,但對兒子的父親是誰很漠然。
現在聽他說可以把兒子還給她,還能有照片看,這是個拒絕不了的誘惑。
她點點頭,答應了周景泗。
周景泗差點沒蹦起來,他剛要在顧暖的床邊坐下,卻給顏西洲按住了肩膀。
顏西洲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周總,這裏坐。”
他把他給按在床前的椅子上,隔著顧暖還有段距離。
然後他拿出一個手機,“周總加一下微信,還是把照片發到手機上,暖暖也便於保存,沒事兒就看看。”
他說的無懈可擊,周景泗拒絕不了。
不過也好,能加顧暖的微信也是好的,以後沒事兒可以多跟她聊騷。
加了後,周景泗把兒子的照片發過去,顏西洲捧著手機說,“長得真可愛,暖暖,跟你很像。”
跟著,周景泗就聽到了幾聲提示音,想的是在顧暖那邊的手機。
這個顏西洲!
他剛才隻顧高興了,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個微信號是顏西洲的。
太狡猾了,怪不得他的對手都喊他顏狐狸。何止是狐狸,看著他折痕很深的雙眼皮兒,周景泗悶悶的想,MD簡直就是狐狸精。
顧暖卻沒理會這些風波暗湧,她的注意力全給屏幕上的小寶寶吸引過去。
她好像記得,這孩子生下來隻在自己懷裏呆了幾天,小小的那麽一個,吃奶的時候都沒什麽力氣。
周家的人把他給養的很好,現在看著臉盤子打了一圈兒,白白嫩嫩頭發烏黑,小嘴兒肉嘟嘟的,大眼睛更是烏黑水靈,一看就是個漂亮可愛的孩子。
她勾起嘴角,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周景泗和顏西洲都沒有說話,各自心裏都五味陳雜。
顏西洲:暖暖和他有了兒子,那我還有機會嗎?
周景泗:要是兒子送回到她身邊,她會不會讓這孩子叫顏西洲爸爸?
剩下的時間,顧暖隻看照片,一句話都不跟他們說。
周景泗跟顏西洲最後是一起離開的病房,顏西洲對他說:“周總,有興趣喝一杯嗎?”
周景泗點頭,倆個人一起進了離著醫院不遠的一家日式料理店。
這個時間店裏人不多,草簾子掀開風鈴一串串的響,穿著和服的服務員說了聲歡迎光臨後看到倆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就是一愣。
隨便點了幾樣菜,倆個人就先讓服務員上酒。
辛辣的酒喝到空蕩蕩的胃裏,周景泗用力皺了皺眉頭,才壓下要嘔吐的衝動。
顏西洲則勾起唇角,“看來外人說周總千杯不醉也是吹的。”
周景泗又不是毛頭小子,不會跟他比誰的酒量大,他淡淡的說:顏西洲,你甭跟我來這一套,激將法不管用。再說了,你把我灌醉了能怎麽樣?揍我一頓?還是想要把我給殺了分屍?不過我想你一個執法人員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顏西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周總電視看多了吧?喝個救而已,何必說的那麽血腥。”
“情敵之間難道還能成了朋友?”
顏西洲點點頭,“確實,我們不是朋友,但是作為暖暖的朋友,我想讓周總放了她,不要再糾纏她。”
周景泗的酒杯重重放回桌子上,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對方,“就憑你?你算個什麽?”
“對,就憑我,暖暖的朋友。朋友這種身份確實沒有多大說服力,但你也隻是她的前夫,連朋友都做不了。”
不得不說,顏西洲這嘴皮子功夫還真了得,他就專門說周景泗痛的不愛聽的。
好半天,周景泗才把酒杯倒滿了一飲而盡,“可是我們之間還有個孩子。”
這點,周景泗還是有把握的,孩子就是對顏西洲最好的打擊。
其實還有更多,比如一起長大的青蔥時光,顧暖對他漫長的愛戀,可是這些他真沒資格說,說出來都要恨不能自己殺了自己。
他多蠢呀,把這麽好的姑娘給辜負了。如果時光能倒流,他一定會潔身自愛守著顧暖長大,白衣翩翩不染塵埃,做她最喜歡的樣子。
可是這世間從來都沒有如果,也沒有時光倒流的方法,他隻能捧著自己釀下的這杯苦酒,在無數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一人醉一個人睡一個人痛。
顏西洲當然明白他的後悔,但作為另外一個求而不得的人,那孩子的確也是他解決不了的問題。
一時間,倆個人陷入了沉默中,除了一杯一杯的喝酒,都不說話。
很快,送上來的兩壺清酒見底了,周景泗喊人又送上了兩壺。
顏西洲苦笑,“周景泗,暖暖多好的一個姑娘呀,你為什麽不珍惜?”
周景泗舌頭有些打結,他紅著眼睛說:“你什麽意思,難道讓給你去珍惜嗎?顏西洲,你別做夢了,暖暖是我的老婆,我是不會讓的。”
“老婆?前妻呀,哥們兒別說錯了,讓人瞧不起你。”
“那也比你強,狗屁朋友,不過是個撬牆腳的。”
“可是暖暖已經忘了你,她卻記得我。”
說到痛處,周景泗掀了桌子。
顏西洲也不含糊,隨便抄起手邊的家夥,就砸了下去。
倆個人在人家日料店的包廂裏大戰起來,裏麵乒乒乓乓一片狼藉,沒有人敢進去。
店家沒法子,隻好報警了,警察來了才好不容易把倆個人分開給帶走。
等查了倆個人的身份,就沒人敢處理又給放了。
問題是倆個人出了派出所的門兒跟沒事人一樣,各自回各自的酒店。
幸好海城大酒店多,否則很有可能回到酒店裏繼續開戰。
第二天顏西洲去醫院看顧暖的時候臉上青了一塊,受傷還貼著紗布。
顧暖問他:“你這是怎麽了?”
顏西洲無所謂的一笑,“沒什麽,給狗撲了。”
“多大的狗呀,這麽厲害?”
“一隻超大的二哈,長得跟藏獒差不多,沒什麽戰鬥力,你放心吧,我把他也給揍了。”
“那你得報警,養狗不拴狗繩的人太可惡了。”
他笑著點頭,“報警了,警方也處理了,你放心。”
他發現顧暖今天似乎心情不錯,話都比平時多了。
過了一會兒,她用小叉子吃著他削好的蘋果,聽忐忑的問:“你說他的話是真的嗎?孩子會給我嗎?”
顏西洲當然知道她說的這個他是周景泗,她很少提起他,這個名字都用的少。
有些時候,顏西洲甚至不知道她是真選擇性失憶還是她隻是單純的不想提起他而已。
他很嚴謹的想了一下才回答她,“我覺得會,他不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不過他家裏人會同意嗎?畢竟這是他們家的長孫。”
見顧暖情緒低落下去,他又忙著安慰,“不過他說了一定有他的辦法,你不用著。現在你需要做的是快點養好你的身體,這樣才能照顧孩子。”
顧暖用力點頭,“我今天有乖乖的吃藥。”
顏西洲給她乖巧的樣子融化了,他有些失控的把她給抱在懷裏。
顧暖掙紮了一下,然後感覺到他的這個擁抱的關懷意味,就放棄了,反而下他懷裏說:“顏西洲,謝謝你。”
門外,周景泗再次給虐到了。
這一次沒有醫生來問他,他更沒有任何進去的理由,難道真的要把顏西洲給推開,再跟他幹一架嗎?
不,那樣顧暖會生氣,他現在不會做任何讓她生氣的事情。
周景泗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醫院,對接他的司機說:“你下去,我開車。”
司機當然不敢置喙,乖乖的下車給他讓地方。
周景泗開著車子漫無目的的繞著這個城市轉圈兒,有那麽一瞬間的衝動,他想到從高架橋上衝下去,落在大海裏。
他想要知道,如果自己死了,顧暖會不會有一點點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