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春和景暖篇 她的少年
大紅色的結婚證換成了暗紅色的離婚證,這一段不該開始的婚姻也宣告結束。
周景泗沒有跟她說一句多餘的話,甚至沒多看她一眼,辦完後轉身就走,車子開得飛快。
顧暖看著頭頂上的天空,歎了一口氣。
顧城在監獄裏還是老樣子,顧寒下落依然不明,但聽到顏西洲說,顧寒可能是無罪的。
一場婚姻,顧暖死了一次,她準備離開這個城市。
顏西洲對她的什麽意思她都懂,可是他們之間卻沒可能。
還是這個圈子還是那些人,顧暖沒有勇氣去麵對。
她選擇了一下,決定去海城。那個城市她以前曾經去住過一段時間,藍天碧海風景很美。
顏西洲知道顧暖需要時間和空間,也沒阻攔她。
他想讓那邊的朋友代為照顧一下,可是顧暖拒絕了,她真的不希望有熟悉她的人去麵對。
顏西洲尊重她,隻好放棄了。
送她離開那天,他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對不對,看著她義無反顧的走上了飛機,他覺得自己永遠沒法接近她。
顧暖手裏不缺錢,但她還是選擇了節儉過日子。她還是有希望的,希望有一天哥哥能回來,想法也把爸爸給救出來,那樣就需要很多錢。
她租住了一居室的小房子,先休息了一段時間,然後在附近找了一個咖啡店糕點師傅的活兒。
沒有人知道,她的這雙揉麵包的纖細小手曾經畫過價值幾萬幾十萬的畫作。
顧暖來海城倆個月後,發現她的“姨媽”沒來。
顧暖開始以為是換水土的緣故,可等了幾天,她就坐不住了。
她想起那天到最後周景泗的失控,不會懷上了吧?
她去買了驗孕棒,自己在家裏看。
在等待的時候,她想起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因為沒在意,結果孩子就那麽失去了。
結果是兩道鮮豔的紅扛子,她中獎了。
顧暖在洗手間裏半天都沒動,這是老天在耍她嗎?
這個孩子不能要,這是她第一個反應。
不要和周景泗有任何的聯係,帶著他標記的東西都不能要。
她去醫院檢查,跟醫生約了下個周的人流。
在這等待的一個周裏,她夜夜噩夢,過的十分糾結。
等手術的那天,她頂著倆個黑眼圈去了。
她約的是本市最好的東方醫院,這裏安全性和私密性都很好,醫生人也好。
給她做手術的醫生見她一個人,就安慰,“別怕,幾分鍾而已,很快就好了。”
顧暖說不怕,還是忍不住顫抖。
上次的孩子是自己流掉的,最後還是人工清宮,很疼。
她其實什麽痛苦沒受過,但不會因為疼就怕了。
可是身體還是止不住的顫抖,在躺在手術床上的時候她忽然想起昨晚的那個噩夢。
夢裏,一個頭發烏黑眼睛大大的小男孩說媽媽真壞,不要我也不要弟弟,你是個壞媽媽。
顧暖像驚醒了一樣,她光著屁股就從手術床上跳下來,大聲對醫生說:“我不做了。”
她打車回家,廚房裏的砂鍋上還燉著昨晚就燉好的排骨湯,她給加熱了一下,喝了一大碗。
要留下這個孩子,她就要好好的加營養,不能再跟以前一樣一天吃一頓飯,餓了就拿麵包打發。
她覺得隻要離開周景泗遠遠的,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孩子的存在。
可是世事就是那麽巧,她不想的事還是會發生。
顧家的房子法院拍賣,周景泗給買了下來。
因為房子在顧城出事後就被查封了,除了當時查封時候帶走的東西,屋裏的一切都沒有變過。
周景泗買了下來後沒進去過,他現在挺怕見這些跟回憶有關的東西。
他更厭惡現在的自己,自大了二十多年,他終於知道自己其實很卑鄙自私怯懦又渺小,他是個懦夫,連跟顧暖道歉都不敢。
那天,他讓助理找了個家政去打掃一下房間,結果助理說弄出一些廢舊的東西,問他要不要丟。
周景泗挺生氣,當時說的就是打掃一下,房子保持原樣不變,為什麽還要扔東西?
他開車過去,在上樓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助理來開門,他指著客廳裏的東西說:“boss,就是這些。”
滿滿一個大紙箱,裏麵有報紙雜誌什麽的,的確是垃圾。
周景泗站在紙箱麵前,他的思想是扔了吧,可手還是去撥了撥。
這一碰,他看到了裏麵有個黑色木頭盒子。
這盒子看著平凡無奇,其實是金絲楠木的,很珍貴。
他那盒子拿出來,發現上麵有把小鎖頭。
那鎖也是精巧的花樣,看著有些年頭。
他問:“這是從哪裏弄出來的?”
助理指了指一個房間,“那間屋。”
周景泗眯起眼睛,那是顧暖的閨房。
他走進去,在她那張桌子前坐下,拉開抽屜翻看著。
顧暖這個人愛幹淨,她出嫁前把家裏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這抽屜裏除了一些書和稿紙,並沒有別的。
他在縫隙裏找到了一把小小的黃銅鑰匙,一看花紋就是那鎖的。
他把箱子放在桌上,屏息十秒,才打開了。
盒子最上麵是一件白襯衣,染著血的白襯衣。
他皺眉,第一反應是把這些東西都燒了。
他有所感覺,這裏麵一定是顧暖很久以前的秘密,她和顧寒的秘密。
這些血跡,說不定是……
襯衣被他一扔,掉出來裏麵包著的日記本。
他給打開,第一張就是曾經掛在他家牆上最後被他砸碎的那幅畫的簡筆草稿。
銀杏叢林,白衣少年。
這是本關於少女情懷的日記,周景泗翻看了幾頁後呆在了那裏。
這一整本都在講一個少女對一個男孩的暗戀,她沒寫名字,隻是用一個S來代替。
顧寒的名字無論哪個字母都不是S,而他的最後一個字是。
那天,周景泗就住在了這所房子裏。
他用了一個晚上把那本日記看完了,然後跑到了浴室把自己的臉浸入到冷水裏。
他怎麽一直不知道,其實顧暖的第一次是給了他自己。
很多畫麵清晰起來,他記起那天是自己的小女朋友開車,然後把騎著自行車的顧暖給逼到了山下。
他立刻熄火停車,拋下女朋友下山去找人。
找了許久才在樹叢中發現她,她的自行車已經扭成了麻花,人躺在地上。
他立刻去抱她,發現她很有分量,竟然沒抱起來。
不過手上一片溫熱,他看到她的褲子上有血。
他以為她劃傷了屁股,立刻解開襯衣的扣子給她圍在腰間,然後才把人給吃力的背起來。
後來把人給送到了醫院,付了醫藥費,醫生說人沒事了才離開,回頭就跟那個張狂的小女朋友分手。
他時刻做好了跟顧寒打架的準備,畢竟吳競給顧暖書包裏裝個死老鼠顧寒都要打的他鼻子流血,自己把人搞的滾下山,估計顧寒要動刀子。
結果並沒有,看了日記才知道顧暖給隱瞞下了。
那天,她也不是屁股受傷,而是下山的時候自行車的橫梁磕到了不能啟齒的地方,造成了膜撕裂。
所以她跟他在酒店裏的第一次就是第一次,可那層膜的失去還是因為他。
這厚厚的一本全是顧暖對他的愛戀,從14歲懵懂的少女開始一直到24歲。
就是因為他第一次沒抱起她所以她才去減肥,她想要變得更好出現在他麵前。
可是等顧暖破繭成蝶,他卻成了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她怕他不敢接近他,而他卻三番五次的去撩撥她。
她在日記裏也經常提到顧寒,卻完完全全是一個妹妹對哥哥的仰慕,別的都沒有。
周景泗在水裏幾乎要窒息,是他一手毀掉了自己的珍寶,他可真蠢。
周景泗去監獄見了顧城。
顧城看到他後神秘的笑,“我就知道你要來,跟暖暖離婚了,你開心嗎?”
他不回答顧城的問題,隻是問他,“暖暖從小就喜歡我,對不對?”
顧城答非所問,“顧寒也喜歡她,可惜他是暖暖的親哥哥,都是我造的孽。要是顧寒不是他的親哥哥,那麽我就讓她嫁給他,也不用被你這麽欺負。”
“親的?!”
顧城曾經有段婚姻,是在大西北娶了一個民辦教師。那個時候他因為父親受牽連,以為一輩子再也回不去京都。
可是後來他父親平反了,他通過當兵的形式重新回到了京都,那個農村民辦教師再也配不上他。
同時,他遇到了美麗清靈知書達理的大家小姐,他一下跌入了愛河,那個糟糠之妻更不是不能要了。
他和那女人沒領證,隻有一個兒子,顧城為了自己的前途和愛情,做了陳世美。
後來那女人得病死了,兒子給送到了孤兒院,他雖然時不時的送些錢過去,卻不敢接兒子回家,更不敢讓顧暖媽媽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
王家大小姐要的是純潔無垢的愛情,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原諒他。
可惜,還是有人把這事兒捅到了她麵前,王大小姐因為受到了欺騙,抑鬱成病去世,他這才把孩子給接回來。
什麽給顧暖一個哥哥,不過是他一個借口罷了。
可兒女都是債,他沒想到因為自己不認顧寒,竟讓他對顧暖生出了那樣的想法。
最後沒法子,他把實情跟顧寒說了,顧寒恨死了他。
這些又不能讓顧暖知道,爺倆個麵和心不和,為了顧暖才維持了一個家。
這次顧城的落馬,其實有顧寒的一份功勞在裏麵,他為他的媽媽報了仇。
這些,更不能讓顧暖知道。
他們幾個人的愛恨情仇,最無辜的就是顧暖了。
等了解了這些,周景泗才知道,原來全世界都在欺負顧暖。
他讓人查了顧暖的去向,很快照片拍了傳給他,盯著屏幕,他驚呆了。
屏幕上的顧暖走到開滿櫻花的大街上,她穿著一件寬鬆的背帶裙,小腹微凸。
周景泗瞪大了眼睛,他立刻給調查的人打電話。
那人唯唯諾諾,“獨居,沒有伴侶,也沒有單身男性出入。倒是她工作地方的店長,對她很照顧,是個大男孩,估計剛滿20歲。”
“那顏西洲呢?”
“沒來過,有沒有聯係不知道,我覺得應該從京都那邊入手查。”
要查顏西洲不容易,上次大軍盯梢的事兒很快就給顏西洲知道了,後來大軍的那個上司下場很慘。
顏西洲,是個狠角色,這個周景泗早已經領教了。
所以,他放棄了這一頭,決定親自去一趟海城。
他見到顧暖那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咖啡館路邊都盛開著櫻花,她穿著一條簡單的棉布長裙配開衫走在樹下,美好的像一幅畫。
就那一刻,周景泗沒了上前問她孩子是誰的衝動,隻是遠遠看著她。
沒有了他,她的臉色變得寧靜柔和,甚至還有淺淺的笑容。
她的笑是那麽美,帶著母性的光輝,讓他自慚形愧。
在她麵前,他果然髒的徹底。
周景泗就這麽偷窺著她,跟大姨媽一樣一個月來一次,一直到了孩子8個月。
眼看她要生了,她有條不紊的去購買嬰兒的尿布小衣服奶瓶,還買了一輛檸檬黃的嬰兒車。
她的肚子不小,小山一樣在腰間凸出來,可人卻一點都沒胖,體重也隻比懷孕前長了20多斤。
醫生說她的孩子不大,但是很健康,到時候沒問題就順產。
顧暖現在心平氣和的等著孩子的出生,一點都不知道周景泗一直在暗處觀察她。
這次從海城回來,周景泗心情愉悅,偶爾一個人偷偷的笑,對下屬也不那麽暴躁。
藍瑩瑩已經被趕回周家去,她不死心,整天想法設法纏著他。
一個人過多注意一個人他的反常自然會看到,藍瑩瑩覺察到他最近的不正常,也找人給查了他。
周景泗並不知道,他要去加拿大出差半個月周,他計劃好了,等回來就哪兒都不去,在海城偷偷住下等著他兒子的降生。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顧暖因為意外,早產了。
原來,那天早上顧暖出去買菜,剛好碰上了來堵她的藍瑩瑩。
看著她挺著的大肚子,藍瑩瑩眼睛都紅了。
顧暖本能的護住了肚子,卻沒打算跟她說話。
藍瑩瑩攔住了她,“顧暖,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顧暖冷冷的說:“無可奉告。”
“不是周景泗的,對不對?肯定不是他的,你們都好久沒睡在一起了,怎麽可能有孩子。”
顧暖當然不希望她們知道自己孩子的事情,順著她的話說:“對,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你沒騙我嗎?那為什麽他還整天往海城跑?你在騙我,你們根本是在同居,對不對?”
顧暖一愣,周景泗整天往海城跑?那他豈不是早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了?
見顧暖呆呆的一直不回答,藍瑩瑩還以為她心虛,就大聲吼起來,“顧暖你給我聽著,我跟周景泗已經訂婚了,你別再糾纏他了,這樣很無恥你知道嗎?”
他們此時是站在小區的路上,顧暖在這裏住了大半年,她自己獨來獨往卻挺著個大肚子,本來讓那些廣場舞大媽們說三道四,現在看著吵起來就聚攏過來,一聽還實錘了,果然長得這麽漂亮是個小三兒,人家的未婚妻都找上門兒了。
顧暖這次反應過來,本來她可以懟回去的,是誰不要臉當小三兒住在人家家裏當著老婆的麵兒跟老公搞?
可是她現在完全沒那個心情,說這種人是髒了自己的嘴巴。而且她跟周景泗離婚了,一點關係都沒有。
轉過身她往回走,“那你的擔心多餘了,這孩子跟周景泗一點關係也沒有,至於你說的他整天在這裏,估計是有別人了。畢竟他是個什麽人,你也該清楚。”
藍瑩瑩好像給人抽了一耳光,臉都漲紅了。
是的,周景泗花名在外,以前他還沒離婚的時候他沒在乎,現在他離婚了,她就像霸占他,不讓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仗著周太太的承認,她經常上演正式抓小三的戲碼。曾經有個小網紅讓她帶人給堵在美容院裏,扒光了扔到大街上,還上了頭條,最後周家人出麵才給壓下來,周景泗差點把她給扔到遊泳池裏。
他跟她訂婚隻是因為他媽媽的逼迫,到現在為止,周景泗甚至沒好好看過她一眼。
越想越是恨,藍瑩瑩一把抓住了顧暖的手臂,“顧暖,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顧暖想要去掙紮,卻沒想到腳下不穩,跌倒了。
她立刻變了臉色,手緊緊抓著裙子想要站起來,“我肚子好疼。”
藍瑩瑩看到了她身下的血,嚇得臉都白了,此時大媽們倒是不看笑話了,打電話叫救護車的,去扶顧暖的,還有罵藍瑩瑩的。
藍瑩瑩一看情況不好立刻開溜,她怕顧暖出了事兒賴上自己,到時候周景泗還不扒了她的皮?
顧暖給人送到醫院,羊水破了,醫生立刻給她催產。
因為月份還不足,又是受了外力的傷害,顧暖足足疼了一天才把孩子生下來,是個男孩,體重4斤2兩。
看著繈褓裏小耗子一般皮膚紅紅的孩子,顧暖疼暈過去。
東方的醫生護士都好,看到她身子虛又沒有人照顧就給她雇了護工,還主動幫她照顧孩子。
孩子出生的時候不足月,所以要放在保溫箱裏,顧暖倒是慢慢的恢複了體力。
但是她還擔心,她知道藍瑩瑩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藍瑩瑩回到酒店後就讓人打聽顧暖的情況,在知道她生了個兒子後氣的都要爆炸了。
她的兒子要是周景泗的,那周景泗肯定不會和自己結婚了。
她打電話給她媽媽,她那個好媽媽給她出主意,讓她開車撞死顧暖,就說交通肇事,反正交通肇事有100萬解決問題,顧暖現在沒人撐腰,死了也白搭。
一般人一聽這就是個餿主意,偏偏藍瑩瑩就覺得好,所以說蠢貨是可以遺傳的。
有些時候不能嘲笑蠢貨,因為他們的辦法雖然簡單粗暴,卻是最可行的。
顧暖怕藍瑩瑩來騷擾,她提前出院,在等網約車的時候被藍瑩瑩開著車子撞上來。
幸好她身邊有醫院裏的護士藍心柔,而藍心柔的老公白景譽以為車子撞的是自己老婆,果斷的從後麵頂了藍瑩瑩。
驚嚇過度,顧暖都忘了道謝就抱著孩子跑了。
顧暖想要帶著孩子立刻離開海城,卻晚了一步,給周太太和大伯母一起帶著人上門堵了。
周太太搶走了孩子,大伯母打了顧暖,然後說孩子她永遠別想見到。
顧暖本來產前就有點抑鬱,產後越發的嚴重,現在被搶走了孩子,她走入了極端,想要跟藍瑩瑩同歸於盡。
在天台上,周景泗趕來了。
他不過是去個加拿大,卻沒想到回來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的媽媽再次拖了他的後腿,把顧暖逼入了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