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春和景暖篇 白雪滿頭
顧寒嘖嘖兩聲,“周景泗,你的姐姐已經承認對我下藥,她卻不承認通知你去抓奸。我甚至想,這是不是你們姐弟搞的一個局,目的是要拿到暖暖手裏的錢,畢竟一出事你們全家就問暖暖要錢了。”
周景泗一腳踢翻了一個古董花瓶,在巨大的瓷器破碎聲音裏他吼:“閉上你的臭嘴,我沒你想的那麽齷齪。”
“這個很難說,畢竟你現在多了個弟弟,需要更多的錢和權利。”
周景泗還想再說話,顧寒卻已經掛了電話。
他氣的把手機砸碎,然後對著顧暖怒目。
顧暖的神情大概就跟電話那頭的顧寒一樣,充滿了對他們周家人的鄙視。
周景泗恨恨的看著她,剛要往外頭走,忽然就轉過身,把她給拎走。
大伯母立刻去追,“景泗,你要去幹什麽,不找你姐姐了嗎?”
“顧寒已經把人放了,再怎麽找大伯父自己知道。”
周景泗說歸說,他並沒有不去管周景湘,他隻是怕把顧暖留在周家受欺負。
他讓人把顧暖送回了公寓那邊,自己則帶著人去找周景湘。
可是奇怪了,周景湘的電話還是打不通,她常去的地方都找了,根本找不到人。
周景泗也帶人去找了顧寒的地方,還是沒有人。
他們給顧寒打電話的時候是下午2點多,一直到了晚上8點多才找到了周景湘。
顧暖並不關心周景湘的下落,她很相信顧寒,他說到做到,說不傷害她肯定就不會傷害她。
當然,他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周景湘落在他手裏肯定吃點苦頭,這下讓她們母女還囂張。
她被送回到公寓後立刻去了泳池,這幾天她為了不激怒周景泗一直沒有去泳池,果然那些書信還泡在泳池裏。
她打撈上一片,已經泡成了紙漿,什麽也看不出來了。
這些信,顧暖來回看了幾遍,她對外公外婆的愛情故事了若指掌。
年輕時候外公和外婆一起跟著一位很有名望的老先生學畫畫,朝夕相處產生了感情
倆個人年少慕艾家世相當,本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可是外婆的父親極力反對這門親事,他希望她嫁入一個軍政名流之家,他看不上學藝術一身雅痞氣質的祖父。
外潑當然不肯,她逼著外公帶著她私奔。那個時候外公和上僅有的幾十塊錢,倆個人連夜坐車到了大東北,倆個嬌生慣養的人愣是在農村生活了一年多。
因為怕給發現,外公也不敢跟家裏人聯係。在那種地方也沒的生存辦法,隻能靠勞動來賺錢。
外公不肯讓外婆吃苦,他嬌生慣養的一個大少爺下地幫人家挑大糞,開始的時候挑不起來大糞灑了滿身。
一年後,雙方終於達成了協議找到他們,外公已經變得又黑又瘦,卻一身的肌肉,他能一口氣挑幾十擔大糞不用歇腳兒。
家裏人找到他們的時候他正蹲著在院子裏跟人一起喝大碴子粥,呼哧呼哧的沾到留長的絡腮胡上,不遠處有頭驢正撅著尾巴拉屎。
聽到了聲音外婆也跑出來,她穿了條大花棉褲,小臉兒倒是雪白。
她家裏人這才放了心,外公是個能依靠的男人,自己過得這麽苦,也沒讓媳婦跟著自己受苦,是條漢子。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外公摒棄了他那些花裏胡哨的畫作,沒事兒冬天的炕頭上就給人畫畫,誰家白胖的孩子,誰家成跺的包穀,誰家姑娘的紅頭巾,誰家小夥子公狗一樣的腰身,他的這些話得到了恩師以及專家的高度認可,辦了一次畫展,頓時名聲大噪。
外公和外婆舉行了簡單又不失隆重的婚禮,似乎一切風雨都過去,隻有美好的生活在等著他們。
但是在那一年裏因為倆個人經驗不足,外婆意外流掉了一個孩子,導致身體變得很差,結婚好幾年都沒有孩子。
外公的名氣越來越大,他人長得玉樹臨風有幽默儒雅,愛慕他的女人有藝術學院的學生,有模特兒,還有業界的同行。
倆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生活就變得平淡毫無激情,而且外婆這些年一直在家當家庭主婦,跟外公也有了差距。
就在倆個人的婚姻產生危機的時候,一個女大學生趁機而入。她拜倒在外公門下,沒事兒就去外公家裏幫忙做飯到掃衛生,一口一個師母叫著。
外婆覺得她身世可憐,就對她特別寬容,直到那天她回家看到她和外公在床上糾纏……
顧暖不知道外婆當時是個什麽心情,估計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這半輩子的時間幾乎都在愛外公,失去外公她什麽都沒有了。
外婆走了,她重新到國外去上學,外公後悔的要死,他終於看清了自己這些年被虛名迷惑了眼睛。
這一次,他又追了外婆三年,才把人追到手,媽媽是那個時候懷上的。
再以後的人生可謂真無風雨了,外公不修邊幅在家帶孩子,讓外婆出去大展風姿。
可惜紅顏薄命,外婆在媽媽16歲那年去了,以後的幾十年外公就守著這些信渡過的。
寒冬深夜,夜半無人,滿頭白發的老人讀著這些信件回憶著倆個人的半生。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可是現在這些都給周景泗毀了,成了一堆爛泥,顧暖嚎啕大哭,她對不起外公外婆。
周景泗深夜回到了公寓,公寓裏亮著燈,顧暖坐在沙發上,她的身邊有一隻行李箱。
看到周景泗,她微微偏頭,燈光在她臉上打出一道詭異的光影。
他在她對麵坐下,長腿交疊,拿出一支煙來。
啪,打火機點燃,跟著黃中帶著一點綠的火光,他要笑不笑的看著她。
顧暖喉頭動了幾下,她有些擔心,總覺得那火焰要燒到他的手指。
當然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周景泗把打火機關掉,在手裏把玩,而嘴角的香煙卻騰起白霧,他的那沉如深海的眼睛就擋在了煙霧後麵。
顧暖莫名的緊張起來,她覺得氣氛不對。
終於,她輕輕嗓子張開了嘴巴,“那個,我想要去國外一段時間,我接到了一個畫展通知,想去看看。”
周景泗啪的一聲把打火機丟在茶幾上,然後換了邊兒歪頭看她。
顧暖給他看的渾身不舒服,不由的僵硬的動了動手指。
一根煙抽完,他把煙蒂碾滅在煙灰缸裏。
顧暖更覺得不對勁兒了,他碾煙蒂的手青筋亂蹦,指關節都發白,顯然用了極大的力氣。
她這才看明白,他是在忍著極大的怒氣。
可是為了什麽呢?就因為她提出出國?可是這次她一定要走,她要冷靜一下,否則她活不下了。
沒等她說話,忽然周景泗大步走過來,揪住她的衣服把人從沙發上提起來。
顧暖尖叫,“你要幹嘛?”
“顧暖,你這算不算畏罪潛逃?”
“什麽畏罪潛逃?周景泗,你放開我。”
“放開?讓你跟著顧寒雙宿雙飛嗎?你真以為就算你們出國我也拿你們沒辦法嗎?顧暖,你錯了,就算是天涯海角,我周景泗想要找的人一定能找到。”
顧暖知道他又鑽牛角尖了,隻好解釋,“我真沒聯係我哥哥,我現在手機都沒有怎麽聯係?我是在家裏的信箱裏收到了邀請函,我真的想……啊。”
周景泗把她狠狠地推回到沙發上,跟著人也壓過去。
他半跪在沙發上,雙眼冒火一臉的狠礪,如果目光能化為實質,那一定是刀,把顧暖給割的一片片。
到底是怎麽了,顧暖覺得不一定是她要離開那麽簡單的事。
周景泗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貼著她的耳朵低聲說:“顧暖,你走不走,顧寒也走不了,我要讓他償命。”
“償命?什麽償命?”
顧暖瞪大了眼睛,在她的瞳孔裏,周景泗象魔鬼的化身。
“你跟我裝什麽傻?我姐周景湘死了,死於車禍,被一輛大卡車從身上碾壓而過,腦漿子都出來了。”
顧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怎麽會?
“你們兄妹可真狠呀,找人把她糟蹋了還不算,還把人給逼死了。這手法我怎麽覺得熟悉?對了,曉白也是這樣,被你們逼死,卻無法追究法律責任,厲害呀。”
顧暖腦子裏嗡嗡的響,什麽被人糟蹋,顧寒不會這樣幹。
她這樣想也說了出來,“不是的,這絕對不是我哥幹的,中間一定有誤會。”
周景泗捏住了她的腮幫,讓她最後的話變成了嗚咽,他恨恨的咬牙,“你還給他申辯,?也是,你們本來就是一夥的。顧暖,別以為這樣他就能逃脫法律的製裁,這次我一定要讓他進去,而且還是進去出不來的那種進去。要說鑽空子走邊緣,我周景泗也會呀。”
顧暖想要說話,可幾次都張不開嘴巴,她心裏著急,一定要問問顧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不相信顧寒會這樣做,顧寒雖然看著陰鬱,但他是個很好很好的哥哥,做事也有自己的分寸,他不會的。
周景泗繼續用話語來腐蝕她,“顧暖,你肯定不知道你哥哥其實是個殺人犯吧?他在去你們家之前就幹過了,隻不過那個時候小,他不用負刑事責任,隻進了少管所待了一段時間。聽說他殺的是一個去孤兒院做義工的男人,那人打著做義工的幌子,專門猥褻兒童,你哥哥就是被他搞過的。”
這些顧暖全都不知道,好像是被周景泗一下灌到了腦子裏,她的頭都要爆炸了。
周景泗忽然鬆開她,居高臨下臉上帶著微笑,“顧暖,你等著吧,我要讓你們家付出代價,欺負我們周家的人,那是找死。”
顧暖撲過去,一下抱住了他的大腿,“周景泗,你要做什麽,不要傷害我哥。”
他修長的手指插入到她發間,忽然一個用力讓她仰起頭來,“顧暖,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我要讓你看著他們一個個出事無能為力。”
顧暖看到的是一個讓她毛骨悚然的笑容,眼前的周景泗仿佛是個吃人的惡魔,正對她露出尖銳的獠牙。
她想要說什麽,可是上唇黏在牙床上,嗓子裏也堵上了什麽東西,讓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周景泗放開她後就出門了,一連幾天都沒有回家。
這幾天裏,顧暖是自由的,可是她卻哪裏都不敢去。
給顧寒打電話,聯係不上人,給顧城打電話,同樣也是無法接通,她再次走入了一年多前的那個死胡同。
那個時候她還能用自己身體去交換,而現在呢?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她已經是錯誤了,就不該跟周景泗有任何的糾纏,隻能讓自己越深越深,也害了家裏人。
她找到蕭南,一股腦的把這些說了出來。
蕭南驚訝了,她聽說周景湘發生了車禍,但是沒想到內情這麽複雜。
現在周家對外隻能宣稱周景湘是車禍,甚至對內也是這樣說的,現在周家也就周景泗跟周海倆個兄弟知道內情。
不敢跟大伯母說怕她受不了刺激,可她這樣也把女兒的死歸咎到顧寒身上,要不是顧寒,景湘怎麽會出現在西山那樣偏僻的地方?
周媽媽沒告訴她是周景泗決定的,第一是怕她嘴巴不嚴實跟大伯母吵架的時候泄露出去,第二周景泗也有私心,他不跟顧暖離婚,就不能讓媽媽知道這些事兒。
現在他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給周景湘下葬,甚至都沒有舉辦過於隆重的葬禮,這在京都的圈裏也是驚天的秘聞。
周景湘一直是像個公主一樣的存在,她是高門名媛又在大使館工作,人好看又有能力,很多人都覺得她是連王子都能嫁的那種,卻沒有想到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真是不勝唏噓。
當然,這個社會最不能禁止的就是謠言,有人說周景湘愛上了顧寒,但求愛不能公主就受不了了,所以才撞車自殺,根本就不是意外。
不管外界怎麽說,周家自己壓下了就沒有別的說辭。
蕭南想要忙顧暖,可是她也是毫無辦法。周家在京都勢力太大,而且這次他們也沒做什麽,蕭南更是摸不著頭腦。
韓遠烽一年一次的秘密訓練,上周剛去了部隊,為期一個月,先別說能不能幫忙,就是聯係都聯係不上。
顧暖也毫無法子,這種感覺就像等待著被宣判的感覺,她一日日憔悴了。
周景湘的葬禮顧暖也要參加的,周景泗把她帶在身邊,一副夫妻情深的樣子。
周家人都是嚴密叮囑過的,甚至大伯母也沒有為難她,這樣就給外界人一種錯覺,所謂周景湘為了顧寒自殺真是謠言。
等葬禮一結束,大伯母就撲上來,她手裏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剪刀。
誰也沒防備,她一剪刀紮到顧暖胳膊上,頓時鮮血就湧出來。
大伯母被拉開,周景泗把顧暖帶到另外的房間裏,親手給她包紮。
傷口沒到縫針的地步,但是紮的卻很深,血一個勁兒往外頭湧,控製不住。
周景泗把藥粉給她倒在了傷口上,顧暖疼得臉都白了,但是沒哼一聲。
周景泗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能忍。”
顧暖趁機握住了他的手,低聲下氣的祈求,“求求你,找到顧寒後讓我見他一麵,我要親自問問他,這是個誤會。”
周景泗拿著紗布在她手臂用用力一勒,頓時顧暖疼得抽氣。
他笑著說:“你一定會見到他的,我保證。”
紗布一層層包起來,直到包了很多層才沒看到那殷紅的血跡。
周景泗記得顧暖是B型血,上次她大出血的時候輸血單子上有。
顧寒也是B型血,他在周景湘出事後又仔仔細細的把他給調查了一番,他的血型星座這樣的小事都沒有忽視。
竟然都是B型,還夠巧的。
不過,他倒是沒再深想下去,隻是看著顧暖那張慘白的小臉兒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他對家裏人說的是這些事兒顧暖全不知道,是顧寒一個人幹的,反正不管他們信不信,顧暖他保下了。
可是他自己呢?他信嗎?
他想要把顧暖想的簡單,可是每次發生的事情都是圍繞著她,他倒是寧願相信即便不是她做的,就跟小時候一樣,顧寒也是為了她出頭。
想起她小時候,那些模糊的過去就一下清晰了。每次吳競捉弄了顧暖,顧寒就不要命的揍吳競,有次把吳競的鼻梁骨都給打斷了。
現在吳競的鼻梁骨都是歪的,雖然他早已經不在乎。
這就是顧寒,為了顧暖不顧性命,他那樣扭曲的個性,為了顧暖去設計殺人也沒什麽不可能。
顧暖,顧暖,果然是美色害人呀。
顧暖在戰戰兢兢中過了一個月,終於懸在頭上的那把劍落了下來。
可是她沒想到,先出事的是顧城。
顧城被抓的消息驚動了京都,一個反腐反貪小組的最高官員卻折在這裏麵,起因竟然是個女人。
顧城這兩年節節高升,到了反貪小組後更是不得了,但同時也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一個省一個省的去掃,就好比欽差到了封地去考察封疆大吏。
顧城這個人油鹽不進有雷霆手段,一出去就拉下好幾個老虎,得到了不少社會上的好評,可同時也得罪了許多人。
這些人盤根錯節的有各種關係,他們恨顧城入骨。
顧城是栽在女人身上,這個女人跟顧暖媽媽長得有七八分相似。
當了半輩子鰥夫,顧城竟然對這個女人一往情深,從而讓她拉進了深淵裏。
這次的情況十分嚴重,羈押抄家這些都有了,顧暖惶惶不可終日,卻怎麽都聯係不到顧寒。
她都要急瘋了,準備好行李想要去非洲找顧寒。
周景泗不攔她,卻在海關被攔下,她現在連出國的資格都沒有。
她心裏都要怕死了,怕顧寒在國外也出事,非洲那種地方,要是隨便死了個人,恐怕連屍骨都找不到。
因為顧城的倒下,顧寒的公司也全線崩塌,非洲的項目停工,沒人知道顧寒的下落。
顧暖沒法子,隻能去求周景泗。
周景泗最近又有了新歡,這次的跟以往的都不同,對方還是個美院的大學生。
高高的個子長長的頭發,衣著打扮很小清新,跟他以往的那些妖豔賤貨很不一樣,據知情人看了,說此女有些像顧暖。
這簡直能笑掉人的牙齒,出軌找個女人還跟老婆長得差不多,周景泗什麽變態想法呀。
這些顧暖知道也裝著不知道,她沒心情去管他,她現在滿心隻有顧家的事情。
周景泗已經有四五天沒回家了,顧暖不確定他什麽時候回來,所以每天晚上都小心聽著動靜。
終於讓她給等到了,大概晚上十點多,他踉蹌著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