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助拳變炮灰
這是長江支流匯入長交的交匯口, 又正是夏季多雨的時節,江水暴漲,水深且急, 聶然一下子就被水流卷中沖了出去。
岸上有大媽看見,急得大聲喊:「哎呀,快來人呀, 有女娃娃遭水沖走了——快來人啊——」
岸邊有一個正在釣魚的小夥子看見了,扒了上衣, 縱然一躍跳里江水, 靈活得跟條魚似的,飛快地躥到聶然身後, 單手撈住她,另一隻手刨水,很快便把聶然帶上岸。
大媽趕過來,大聲叫道:「哎喲, 你說你個好生生的女娃子啷個這麼想不開喲,
周圍的一圈人也圍過來了,見到聶然穿得挺好的,長得也挺好看,有議論的, 有勸解的, 問她有什麼事情這麼想不開要跳江的。
聶然說:「我去逮魚……我會游泳。」
大媽說:「這是長江噠, 妹兒,你下去逮魚游泳。」
那救人的小夥子轉身撿起自己扔在地上的外套往身上套。他背對著聶然, 正好陽光照在後背上,隱約泛起魚鱗般的閃亮光澤。這人的身線似流水般充滿流暢的線條感,身上沒有任何贅肉, 肌肉很結實卻不是健身房裡特意練出來的脹鼓鼓的強壯型肌肉,而是給人一種瘦而有力的蒼勁感。
最重要的是,以聶然在亂葬坑悅骨無數的眼光來判斷,這人的骨骼長得跟人類的非常像,卻絕不是人類的骨骼造型。人類再怎麼鍛煉塑形也練不出這種流線型般的身材,因為骨架就已經決定了。
她瞬間瞭然,魚妖!
正在七嘴八舌勸聶然的眾人見到她盯著人家小夥子看,哪還有想不開要跳江的樣子,紛紛停上了勸阻,又叮囑她以後不要這麼衝動,年紀輕輕的人生才剛開始,不要這麼想不開。
那魚妖顯然不想招人眼,收起魚竿,提起裝有幾條小魚的桶便走了。
聶然謝過周圍的好心人,撿起魚妖剛才釣魚時掉在地上的一點餌料揣進兜里,走了。
盛夏時節,天氣熱太陽曬,聶然為了方便下水,穿的又是速乾的戶外運動裝,江風吹著,太陽曬著,沒幾下就幹了。
她找了個相對偏僻但又不會讓人誤會她是要跳江的一直伸延到江里的台階坐下,裝出一副玩水看風景的樣子施展通靈術,便見到那魚妖又換了一個地方釣魚,不遠,往下遊方向湊過去二百來米便到了。
聶然猶豫了一會兒,去到離魚妖不遠的地方,坐在江堤邊的樹蔭下玩著手機悄悄地盯著他。
傍晚時分,魚妖收桿,走到旁邊的電瓶車停放處,騎著小電驢往回走。
聶然收起手機,不緊不慢地跟著。雖然師婆教她走路的功夫聽著她頭暈,好在師婆在教的時候有走給她看,多多少少還是學會了點,再加上她自己本身的力量速度就不慢,哪怕是追著小電驢走也悠閑得跟散步似的。
她跟了好一會兒,跟著魚妖來到水產市場。
入夜了,市場還很火爆,很多人過來買菜習魚。市場周圍開了很多餐飲店,各種特色水產品加工,看得聶然饞得真想挑一家店子進去先吃晚飯再盯妖。
那魚妖進入旁邊一家生意非常火爆的專程賣水產品菜色的餐飲店。這鋪子開得不小,上下三層樓,從招牌到裡面的裝修再到人氣都是紅紅火火的。
魚妖提著桶進去,跟回自己家似的。他把桶里的魚送去后廚后,便去到了櫃檯后忙了起來,一看就是負責管理店鋪的,還隱約有點老闆的樣子。
聶然站在路邊裝出玩手機的樣子盯了一會兒,全看魚妖怎麼招呼客人、安排服務員他們忙活了,跟正常管餐飲的沒兩樣,她便跑到市場里轉悠,進門就見到市場的公告牌上貼著管理處新貼的降租公告。
魚攤的人還有人在議論,從來只見漲租,或者是大家鬧起來了才降一點點租,這還是頭一次無緣無故的降租,是不是有什麼事吧。
一個長得有點丑的魚攤老闆說:「只聽說是烏爺讓降的,具體的不清楚。進貨的價格從明天開始也降了,便宜了好幾毛,全都降。」
他們便有人猜測,可能是上面有政策調控市場價格吧,聽說天天有人吵肉菜都漲價了,快吃不起了。
聶然聽力好,這些賣魚的幾乎都聊上幾句,是不是真的降價啦,降成多少啊,一個個喜氣洋洋的。做小生意的,租金和進貨價格一降,利潤自然會漲,多入能多點。這年頭,小商小販不好活啊,又是攤位費,又是電商擠兌,日子難。
聶然心說,這大黑魚挺效率的啊,姿態這麼好,搞得都有點不好意思錘他了。
百萬發消息給她:「我到渝市了。你在哪?」又給了她一個定位,還在高鐵站。
聶然把自己的定位發過去。
沒兩分鐘,百萬便出現在聶然跟前,他用力地吸吸鼻子,抬眼環顧圈市場,目光灼灼,激動地抿抿嘴,說:「你好厲害呀。」又找到妖怪窩了。不過這會兒人多,不好下口。
聶然說:「我請你吃飯。」不用擔心自己一個人進飯店吃飯尷尬了。
百萬開心地應道:「好啊。」
聶然帶著百萬找了家生意特別火爆的鋪子,對著自己想吃的就開點,還讓百萬放開了點,她請客,管吃夠。
百萬對那些賣魚的妖怪更感興趣。不過,對於人類的食物,他也不拒絕,於是菜了好幾個菜。
兩人的菜加起來便是滿滿一大桌。
服務員都在說,「夠了,你們吃不完。」
聶然說:「放心,我倆胃口大。」
服務員勸幾句就算了,畢竟菜賣得多才能賺得多。
渝市的菜,那是又麻又辣重麻重辣,輕麻輕辣什麼的對他們來說最多就是一大勺辣椒給你少放一點點。百萬一口菜夾進嘴裡,便見他的嘴巴瞬間紅了起來,還有點泛腫的樣子,從嘴唇紅到嘴巴附近再紅到耳朵,辣得「哈哈」直噝氣,那樣子比舅舅吃到釣鉤還慘。
他揮著雙手拚命朝嘴巴扇氣呼呼,要不是聶然還坐在這裡,真想變成原形頭也不回地跳進江里涮嘴巴。
百萬長得好看,坐在這裡原本就已經很引人矚目,那辣得手足無摸眼淚含眶的樣子,把大家都看樂了。
這一看就是沒吃過辣的外地人。
本地人暗暗表示老自豪了。
聶然給百萬叫了兩杯冰飲,他喝完后還辣,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聶然不管他,自己繼續吃菜。
隔壁桌的女人回頭,問聶然,「你男朋友被辣跑了,你不追呀。」
我男朋友?哪來的男朋友?聶然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百萬,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百萬又跑回來坐下,嘴巴、耳朵都已經恢復正常了,但對著這滿桌子菜,就跟菜有毒似的,一副堅決不碰的樣。
隔壁桌的人見到他不吃還陪坐著的樣子,心想:「還說不是男朋友。」跟同伴笑笑,繼續吃自己的。
聶然埋頭吃得可開心了,大快朵頤。她忙裡抽空,還順便關心了下,問百萬:「你舅舅的傷怎麼樣了?」
她沒聽到百萬的回答,有點奇怪,抬起頭望去。
百萬說:「已經沒事了。」
聶然想起大麒麟獸在酒店樓下一口一隻妖怪的吃法,說:「像你舅舅那種一口一個,不咬到鉤才有鬼了。」
百萬「唔」了聲,也不知道是因為嘴裡還辣不好說話,還不願在舅舅咬到釣鉤這種事情上多討論。
這裡人多,隔桌就有耳,不方便聊些其它的,聶然便止了話題,發信息問楊雪嶺:「師父,你什麼時候過來,百萬都到了。」
楊雪嶺:明天出發,開車過去。
她帶有劍,屬於管制器具,坐飛機和高鐵都挺麻煩。
聶然應道:「好吧。」
旁邊進來一隊人,環顧一圈四周,見到聶然,一個亮出證件,「聶大小姐,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聶然瞥了眼證件,見是宗教局西南總局特別行動處的人,這級別貌似比譚真人他們要高啊。她問:「幹嘛?」
那人說:「你在大瑤村乾的事,自己沒點數嗎。」
聶然看這樣子就知道是來找茬的,都懶得搭理他們。這裡這麼多人,還是個妖怪窩,他們敢在這裡動手嗎?她的手機,突然沒信號了。她非常詫異:這些人還真在這裡動手?
突然,剛才過來的那幾個人消失不見了。
聶然扭頭問隔壁桌的女人,「小姐姐,你有沒有看到剛才來我桌子旁的幾個人什麼時候離開的?」
隔壁桌的人告訴她,「沒人到你桌子旁啊,連服務員都沒來過。」
聶然立即明白,這是被找上門來,中招了。她問:「你的手機有信號嗎?」
隔壁桌的人說:「有啊,你要是信號不好,連店裡的wifi嘛。」
聶然說:「你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機,我打個電話。」
那女人猶豫了下,覺得很怪啊。她有男朋友陪坐在這裡,幹嘛還借她的手機?她說了句,「借你男朋友的吧。」便不再理聶然。
聶然心想,不管啦,繼續吃飯,打不了在這裡打一架。鬧市打架,她一個混野路子的又不需要向誰交待,倒是那些辦事處的人規矩多得很呢,一旦波及到路人,就等著調查處份吧。
況且,自己跟百萬二打一群,還怕他們不成?
忽然,她覺得不對勁,百萬好安靜哦。雖然百萬一直很安靜,但挺有存在感的,會有一種身邊跟了只守護獸一樣的感覺,有點像小時候她走到哪都有狗哥搖著尾巴跟著,可有安全感了,有事情的時候,他們會預先示警。可是這會兒,宗教局的人都找上門來了,百萬竟然什麼話都沒了。怪啊。
她再次抬起頭望去,便見不僅百萬安靜,周圍的人都變得詭異起來,就好像自己明明坐在這裡,但跟他們已經不在一個世界,遊離在了他們的世界之外。
她驚疑不定地朝百萬看去:你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嗎?
百萬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問:「怎麼了?」
怎麼了你個鬼喲!聶然毫無預兆地釋放出鎮獄火呼地一巴掌扇在了百萬的臉上。他顯然根本想不到聶然會突然釋放出鎮獄火扇過來,連反應都沒來得及,便呼地一下子身上躥出火焰,下一刻便變成了一具毫無生命的紙人飄落在椅子上。
聶然拿起紙人,聞到一股殘留的血腥味,好像有誰滴過血在上面畫過符,但這會兒已經沒有了。
不過,她可以確定,剛才那一巴掌絕對是燒到對方了。如果附在紙人中冒充百萬的是鬼或者妖,她一眼能看得出來。聶然猜測,自己剛才燒死的,很可能是宗教局裡哪個厲害的高人。
她才不管呢。對方都沒跟她客氣,她憑什麼要跟對方客氣。
對方要是客氣點,找師父來訓自己,自己跑一趟大瑤村替那些人解了蛇咒就是,一來就搞埋伏,還冒充百萬過來騙自己,哼!
聶然吃得飽飽的,這才放下筷子。
手機沒信號,掃不了碼付款結賬,也叫不來服務員,於是從包里取出現金放在桌子上。菜價在菜譜上都有的,算一算價格就出來了。
她放下錢,慢慢地往外面走去。
服務員跟沒看到她似的,從她的身邊過去,在桌子旁環顧一圈,拿起上面的錢,跑回去找老闆娘,說客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留下了錢在桌子上。
老闆娘迅速算了下賬,又用點鈔機數了錢,說:「沒少給,可能是有急事吧。」
聶然見狀便明白,對方肯定是在冒充百萬和剛才那幾個人來找自己的時候在自己的身上動了手腳,把陣法或者是某種法術下在了自己身上。
她避開身邊的路人,釋放出鎮獄火把自己又從頭到腳燒了遍,召喚出斬不平,開啟封妖窟,便準備來一個大招。
突然,一聲猛喝響起:「住手!」一個道士走了出來,對聶然說:「休要放肆。」
我偏要放肆!原本懸在聶然面前的斬不平突然朝著那個道士刷地一下子飛了過去,劍刃擦著脖子劃過,拉出一條血痕,割破了皮,但凡再深一點點,便是主動脈血管。
那老道士用手一摸脖子,臉色大變,三道符打出來,所站的位置冒出一大團白煙,人不見了,三道符變成三丁神朝聶然攻過去。
這個聶然早就會了。這是道教的三丁三甲符變成的,全靠施法的人一口真氣撐著。聶然揮動斬不平,朝著三丁神聚氣的地方戳過去。一劍一個,戳它們就跟戳氣球,噗嗤一聲,乾癟下去,又變成一道用廢了的破符。
這破符連一回合之力都沒有,菜得稀碎。
與此同時,楊丹青收到一條信息:「你徒孫乾的好事!她竟然用鎮獄火燒死了妙雲真人。」
她當即回了對方一條信息:你們跟小輩動手前都不跟我打聲招呼的嗎,現在得有多厚的臉皮才能跑來找我。你們有本事跟她動手,有本事自己錘去,我不管。
楊丹青發完消息,便去找楊雪嶺。房門虛掩,沒關,還沒等她敲門就見到楊雪嶺正盤腿坐在床上用符火兜著一顆丹藥滿屋子飛著遛貓呢。那隻四尾狸花貓,踩著洞天觀的**步在那裡追。
她沒好氣地推開門,說:「你還有心情在這裡逗貓,你徒弟叫苟不同給堵了,妙雲真人已經折進去了。」
楊雪嶺麻利地翻身下床,兩分鐘便收拾好行李,撈起貓,把正在客廳打坐的雲昭叫起來,說:「我們現在出發去渝市,你開車。」
雲昭一聲,立即從沙發上起身,說:「我把魏師兄叫上。」飛快上樓。
楊雪嶺說:「給你們五分鐘時間收行李。」
原定的明天早上出發,行李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隨時可以拎包出發。
楊丹青跟到車庫旁,站在車窗外,叮囑道:「你們師徒悠著點。」
楊雪嶺「嗯」了聲,說:「看情況。」她給正在渝市的百萬發消息,沒回。她打電話,沒信號,關機了。她二話不說,立即給齊應承打電話,「我徒弟被苟大同給堵了,你外甥失蹤了,青城山道隱觀的盧妙雲也死了。」她說完就掛了。
齊應承順手給百萬打了個電話,沒打通。他用麒麟族的秘術聯繫百萬,連方位都感應不到了。上次感應不到妹妹的那回,是她被逮進了洞妖窟。
渝市現在就有一座現成的封妖窟,半點不通陣法,特別好收拾,那地方還靠著長江水脈,都不用找山脈定她,現成的水脈可以用,足夠壓得她幾百上千年都出不來。
齊應承從沙發上蹦起身,化成一頭麒麟獸,呼呼地往渝市方向跑。
他都不知道該說楊丹青心大,還是該說苟不同膽子大了。
楊丹青敢把封妖窟放出去,苟不同敢去捅,他們都牛逼!
最離譜的是,他們打架,扯百萬做什麼。
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很可能是想一石二鳥!麒麟獸對那些修道的人來說,可是渾身是寶。連洞天觀的祖上都干過封麒麟族鎮封妖窟的事!
齊應承覺得苟不同再腦抽,也不可能幹出為了點私仇過節去捅封妖窟的事,很可能那邊是還有什麼行動和打算。最有可能的就是重定封妖窟,在那邊建一座封妖監獄。這樣做對妖怪是種震懾,也降低了聶然到處攪事所帶來的風險。大局之下,為了定住封妖窟,犧牲一頭小麒麟獸,便算不得什麼了。一旦事情做成了,那是他們怎麼說怎麼有理了。
……
雲昭和魏光坐上車,魏光開車,雲昭坐在副駕駛位,後座坐著楊雪嶺還踩著一隻正在用貓爪子在群里聊天的貓。
雲昭有點想不通,說:「小師叔,苟不同怎麼會去對付小師妹的?他瘋了嗎?」
楊雪嶺正在向人打聽事情的來龍去脈,聞言頭都沒抬,「聶然給她老家的村民下蛇咒,落了把柄在苟不同手上。苟不同想著拿此事借題發揮,哪想到聶然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世魔王,上來就把盧妙雲給燒死了。」
魏光問:「怎麼燒死的?」
楊雪嶺說:「盧妙雲施法附在紙人身上去到聶然身邊布陣,估計是漏了行跡讓聶然看出來了。聶然一巴掌呼過去,手上帶了鎮獄火,盧妙雲當場就沒了。」她吐槽一句,「助拳助成這樣的,也是夠……」慘的。也夠水的。上來就炮灰了,事情也鬧大了。
不過人已經死了,且是當著師侄的面,楊雪嶺也不好吐槽。
作者有話要說: 聶 然:我最擅長的本事,惹事!
楊丹青:我最擅長的本事,護短!
楊雪嶺:我最擅長的本事,搖人!
每一個熊孩子的背後都有熊家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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