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沒了唐先生不行
唐晚出房間的時候,江由正在外麵侯著。
唐晚瞧著他眼眶微微紅著,也沒說什麽,隻是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再錚錚鐵骨的漢子都過不了生老病死這道坎,唐先生病倒對江由來說無疑不是巨大的打擊,好在秦大夫說不是什麽大事。
唐晚見過他動容是在他妻子快要臨盆,出了些狀況,那時候他多急,急得都快哭了。
一個身高近一米九的漢子手足無措,孩子生出來的那一刻當場嚎啕大哭,而後又是哭笑不得的抱著孩子給她的妻子看。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後麵還是護士說產婦不宜情緒過分激動,他才收了眼淚。
那也是唐晚唯一一次看見他哭,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也能那樣哭。
她曾經聽江由說過心裏話,這世上,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唐先生。
那時候她逗他,硬是要他將兩個人分出先後。
她還想著捉弄他,看著他為難的樣子,豈料他連想都不用想,毫不猶豫的說是唐先生。
直到現在她都記得江由說出那個選擇的時候眼裏的堅定,沒有絲毫的諂媚和虛假。
隻是唐晚一直不明白,現在她還是不明白。
“小姐,車子已經備好了。”
江由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她點了點頭,抬眼就看見對麵牆上掛著的擺鍾。
原來已經快十點了。
唐晚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她的心一陣陣的收緊,最終還是朝著樓下走去。
她跟在江由身後,秦恒正坐在屋子外麵的涼亭裏,手裏捏著一根煙,而腳邊還丟了好幾個煙頭,不知道在煩躁什麽。
秦恒還是和當年一樣,不管到哪裏都喜歡穿著白大褂,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醫生。
涼亭背靠著一處假山,黑漆漆的假山像是沒入黑暗之中,層層重疊的黑暗映襯得白大褂顏色發亮。
那人深邃的五官也更立體了。
兩人隻是相視一眼,唐晚點了點頭後就跟著江由出去了。
秦恒看著那背影,茶色的瞳仁微微縮了一下。
隨後他站起身來回走了兩圈,又點了一支煙。
隻是這支煙沒抽,一直捏在手上。
若有所思的低頭看著明明滅滅的火光,輕輕歎了聲氣。
……
秦恒端著藥推開房門,房間裏很清靜,隻有那個靠在床頭臉色不好的男人。
唐秋山原本隻是閉著眼睛休息,聽見有人進來才睜開眼睛,伴隨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中藥味。
他不禁輕輕蹙了一下眉頭。
秦恒將藥碗端了過去,放在床頭櫃上,指了指山莊大門的方向,挑著聲音問道:
“就這麽放她走了?”
唐秋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假思索的應道:“嗯。”
秦恒做在旁邊的胡凳上,規規矩矩的坐著,卻又有些好笑的說:
“你特地從葉城過來找人,好不容易找著了人了,就這麽輕易的放她走?唐先生,您是真覺得自己身體很好是吧?”
這幾年他和唐秋山的關係也算是好,不過也隻是比一般人敢說些話隨意了一些罷了。
也在於那人久居高位,又清冷慣了,待人也是不溫不涼的。
但他是唐先生,是唐莊的主人,沒有人敢逾越這一層關係。
這世上除了那個丫頭,就沒有人能讓他的情緒大起大落了。
唐秋山轉頭看著那碗深棕色的藥,如墨的眸子愈發的幽暗深邃,語氣卻很輕,有氣無力。
“秦大夫過獎了。”
秦恒看著這人不要命的樣子就來氣,偏偏他又不敢怎麽樣他。
看著他不好的臉色,他無奈的說:
“行了行了,你愛折騰就折騰吧,反正最後還得我出馬!”
他坐在凳子上陪了一會兒,得看著唐先生把藥喝下去才行。
前段時間,要他陪同著一起來,隻是他正在研製新藥,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叫了幾個信得過的醫生跟著,生怕他出了一點差錯。
那麽大的一個唐家,沒有唐先生不行。
這個實驗對他來說很重要,直到實驗失敗又爆炸了之後,他才趕過來。
沒想到,今天才剛到,就遇見了這樣的事情。
他抬手順了順因為實驗爆炸而傷到的頭發,想著這幾天得去修理修理了。
突然又想起那個丫頭小時候拿著剪刀逼他剪頭發,實則是貪玩找他練手,順便訛了他一筆錢。
他笑著,又想到她手臂上的那些疤痕,有些不忍。
他的神色徒然變得有些凝重,抬眼就問唐秋山:
“今晚的事情我都聽江由說了,你放床下的槍怎麽沒有一發子彈,你就不怕事出突然?”
唐秋山每次出門,明裏暗裏都要帶不少的人,這人不喜歡講究排場,但這些都是為了人生安全。
手裏掌握的越多的人,安全係數就越低。
他的臥室藏槍的事情,在唐莊知道的人總共不到五個,唐晚會記得,他一點也不意外。
唐秋山調整了坐姿,直視著秦恒,隔了好一會兒才說:
“我最了解她,她聰明心思又多,肯回來這裏一定不會安分,她能想到的,我隻能比她早想一步。
她性子倔,逼急了什麽都敢做。”
隻是她那一槍最終打偏了,他知道她不可能握不緊槍,也知道她不是害怕,究竟為什麽可能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秦恒收了腿,轉眼看著窗外清冷的燈光,外麵還有人在巡邏,他隨意的看著,若有所思的說:
“她的病症,能發泄出來就會得到緩解,也不是非常嚴重的問題,你不用太擔心。”
房間安靜了一會兒,唐秋山才淡淡的說;
“我知道。”
秦恒的目光頓了一下,回頭看他,不解的問:
“你是知道她需要發泄還是知道她的情況不算嚴重?”
“都知道。”唐秋山低低的回了一句。
秦恒沉默了片刻,唐秋山這人的心思他猜不準,也許他放唐晚離開,也有他的原因吧。
他歎了聲氣,走過去試了試藥的溫度,然後將藥遞了過去,囑咐他:
“自己的身子還是先顧好,唐家沒了你不行。”
唐秋山垂眸看著那碗藥,秦恒遞過來的時候輕輕的晃了幾下,深棕色的藥湯中間像是形成了一個小漩渦。
那漩渦的中心仿佛能將人的目光吸引過去,那一圈又一圈像是附著了魔力一般。
漩渦的中心,權力的中心,哪一點都是最吸引人的。
唐家……外麵太多雙眼睛了。
他皺著眉頭將藥一飲而盡,濃重的苦臭味在口中化開。
偏偏秦恒連蜜餞都沒帶上來。
唐秋山忍了忍,清清冷冷的說:
“五年前的那一次鞭打後,我的藥是越來越苦了,秦大夫好手段。”
唐莊上下誰都知道,惹誰都不要惹秦大夫,他能將人治活了,也能將人治死了。
生死,也在他的一念之間。
被他這麽一提,秦恒就想起五年前幫助唐晚逃離葉城的那一晚,雖然隻抽了幾鞭子,但還真是疼得他皮開肉綻。
不過,很多事情真是始料未及。
唐晚那次還是沒能逃走,最後才會釀成那樣的後果。
他重新坐回到胡凳上,輕笑道:
“我要是敢這麽對唐先生,江由還不得一槍斃了我?不過隻是添了點東西而已,隻是因為你怕苦,才比較敏感。”
這真真假假全在那人的眼裏,他從來也不知道收斂,也真不怕江由斃了他。
……
離開木屋之後,秦恒一直坐在涼亭裏抽煙。
他的煙癮不大,可今晚就是想著抽點煙控製著心情。
直到江由回來了,安安靜靜的山莊,他腳下的沙石聲音像撓在人的耳邊。
“送回去了?”秦恒遞了一支煙過去。
江由點了點頭,毫不客氣的在對方的煙頭上借了火,叼著煙靠在涼亭的柱子上。
深夜的半山腰涼爽得有些過頭了,江由靠著柱子覺得有些涼意,走了兩步坐在秦恒身邊,手指捏著煙,問他:
“秦大夫,唐先生的病到底怎麽樣?”
秦恒重重的吸了一口,吐出長長的煙霧,半眯著茶色的眼睛,有些無奈的說:
“暫時沒有什麽大礙。至於以後,我是人,不是神,隻能說盡人事聽天命。
他先天不足,後麵又遇到那件事情,實在是很難把握。”
江由捏著煙的手抖了一下,秦恒說的那件事情,隻有他們以及唐秋山本人三個人知道。
那件事情,他們倆無論是誰透露出去,都隻有死路一條。
兩個大男人背對著夜色沉默的抽煙,夜更濃,人的情感也開始變得脆弱不堪。
秦恒撚了煙,轉頭問江由:
“唐先生身上最近有什麽異常的情況發生嗎?”
江由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後又眼神頓了一下,不太確定的說:
“平常還好,隻是夜裏眼睛有些怕光,他睡的屋裏都不開太亮的燈,白天的時候倒還好,但唐先生平常就不喜歡在陽光下走動。”
眼睛怕光……
看著秦恒神情變得凝重,江由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他按著秦恒的手,問的有些著急:
“是不是唐先生……”
秦恒搖搖頭,算是安撫他:“我還不能確定,明天給他做個檢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