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陌生的眼神

  洗手池外邊人來人往,那些異樣的目光,讓唐晚不悅地抿起了唇。


  唐先生帶了人來探顏如歡的班的事情,很快就在影視基地傳開了。


  在洛城,很多人都敬畏唐家的勢力,對於一個隻留在傳說中的男人自然引人關注,但是那十多個保鏢在外,誰也不敢靠近。


  不能目睹唐先生的真容,以至於對唐家的人都心生好奇。


  江由袖口上暗金色的火焰形標誌是唐家的象征,那些人怕是已經認出來了,不過也隻敢站在不遠處看著,卻不敢靠近。


  過去了這麽多年,那人還是這樣的習慣。


  但凡心情不悅,就會抿著唇瓣。


  江由察覺到她的不悅,便抬眼朝著人群看了過去,嗬斥道:“都回去做你們的事!”


  他當過兵,聲音本來就洪亮,再加上帶了些命令的語氣,那些圍觀的人哪能受得住這樣的威壓,很快就散去了。


  但是這樣,更加惹來唐晚的惱怒。


  “現在連你也要來幹涉我的生活嗎?”


  聲音裏透著無奈和憤怒。


  江由看著那雙眼睛與五年前大為不同了,那年的純淨不再,隻有漠然和疏離。


  他心中愧疚。


  對當年的事情他也有一定的責任,如果那晚他多叫幾個人守在偏閣外,興許那個孩子就有可能留下了。


  他暗暗歎氣,但還是堅持說:“先生下的命令,小姐收工後還是跟我走一趟吧。”


  “如果我不走,你是不是要對我動手?”


  “不敢。”


  江由回答的快,但是唐晚知道,隻要是那個人的命令,他都會執行。


  就算那人叫他綁了她,他也毫不猶豫。


  說到底,這些都是那個人的手下,也隻會聽他的。


  她目光淡淡的落在休息室的方向,外麵浩浩蕩蕩的十幾個人,那人就在裏麵。


  即使隔著十幾米的距離,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不知不覺,有些話就問了出來。


  “他不殺我,為什麽不肯放了我?難道就要這樣互相折磨一輩子他才滿意嗎?”


  江由的視線也落在她望著的方向,而後又看著她單薄纖瘦的背影,很多話唐先生不讓說,可有些事情,她應該知道。


  “我在先生身邊這麽多年,也算知道他的脾氣,如果他真的想殺你,在知道真相的那一晚就不會留下你了。


  所有人都說先生心狠手辣,他對你也確實不是心慈手軟,為什麽不殺你又為什麽不肯放了你,是什麽原因,小姐應該比誰都清楚。”


  清楚嗎?

  她不記得了。


  手術台上的那一晚之後,她不記得自己是不是愛過那樣一個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可以殺死的人。


  還有昨晚他留下的那一句話,天堂地獄都要她陪著……


  現在是要履行他的話了嗎?

  她心中苦笑,背對著江由說:


  “你永遠都無法體會到我的痛,江由,那還是未成形的孩子啊,他怎麽能……”


  唐晚的聲音哽咽,江由就站在身後看著那顫抖的雙肩也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手術室的那一幕,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相信那晚在場的人都還記得。


  不說唐晚是孩子的母親,連他們這些置身事外的人都不免動容。


  那傷害,對她來說太大了。


  然而,對唐先生來說又何嚐不是。


  “先生這幾年過的一點都不好,小姐出事離開後,先生大病了一場,是秦大夫好說歹說,他才肯接受治療。


  我們看在眼裏,唐先生是在乎你的。”


  在乎……


  那人曾經真真切切的愛護過她,嗬護過她,然而,都抵不過他一次毀滅性的傷害。


  唐晚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不讓自己流淚,嘴角凝著的笑意淒涼哀傷漸漸轉為了憤怒。


  她轉過身來麵對江由,決然道:

  “你不用替他說什麽,我和他的恩怨早就說不清了,我也不想再算了。


  今天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如果你們想跟我動手,我隨時奉陪!”


  江由麵露為難。


  “小姐,你知道我不會對你動手,但如果你真的不配合的話,我也隻能動手了。”


  唐晚冷哼一聲。


  江由還想攔她,卻聽她說:“如果你還叫我一聲小姐,就不要攔我,否則,從此我們就是敵人!”


  唐晚說的決絕,但也堅定。


  最後,江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跑遠的背影。


  他就隻能站在原地蹙起眉頭,而後慢慢的歎氣。


  哎……


  ……


  顏如歡到休息室的時候,正好有人端茶進來。


  她停下腳步轉身接過茶盤,然後繼續朝裏麵走。


  影視基地的負責人原先帶了好幾個人過來,被唐先生一句“太吵了”給轟走了。


  這會兒,房間裏隻有唐秋山一個人。


  顏如歡越靠近那人,身子就越發的僵硬,雖然那顆心跳得奇快,還是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要知道,她進演藝圈三年了,唐先生可是從來沒有來探班過。


  也許是這次唐先生要在洛城住一段時間的緣故,時間充裕。


  又或許隻是出來散散心。


  她不敢妄加揣測,但是這樣就足夠了。


  “唐先生,喝茶。”顏如歡將茶杯小心翼翼的放在那人的左手邊,然後朝後退了一步。


  那閉目養神的人終於動了一下。


  唐秋山端過茶杯,被開水滾開的茶葉一片片的舒展開,嫩綠色,襯得瓷杯愈發白透。


  他似乎很滿意,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他麵前已經長大了的姑娘。


  不知道他是真記不得了還是其他的用意,淡淡的問了一句:

  “如歡,你在我身邊幾年了?”


  那男人捏著杯蓋將茶葉拂開,清冷的聲音經過騰起的熱氣,依然冷得讓人心底一陣陣的發寒。


  顏如歡很怕唐先生。


  她是人前的影後,可也是唐先生一手捧起來的,他是主人。


  她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小心謹慎的說:“三年了。”


  十八歲那年,她被人追債,幸好遇見了外出的唐先生。


  那個救她於水火的男人。


  那是個雨夜,她跪坐在地上,渾身發抖。站在她麵前高大的男人手比雨水還要冰冷,她不能退,門外就是追債的人。


  帶著寒氣的指尖落在她的眉眼上,她害怕他和那些人一樣對她下手,可是迫於男人身上無聲無息的威壓,她一動也不敢動。


  那冰冷的觸感讓她第一次知道,活人也能有這樣的體溫。


  可是男人的手隻停留在她的眉眼上,過了很久隻說了一句很好,她就被人帶回了唐莊。


  三年,對她來說太快了,快到她隻能跟在男人的身後,卻從沒與他有過並肩走的機會。


  她想和他多說話,可是她怕他。


  唐秋山拿著杯蓋的手停頓了一下。


  三年……


  “才三年……真慢。”


  唐先生莫名說了一句之後,慢悠悠的抬眼看著顏如歡。


  顏如歡最怕的就是唐先生的眼睛,看似平淡卻是直接的想要看透人心,她定力不夠,在這樣的眼睛裏最容易迷失自己。


  她定了定神,微微笑了一下。


  多乖巧的姑娘。


  “以後,在我麵前,不用這麽笑了。”


  唐秋山的話剛落下,顏如歡的臉色瞬間就蒼白了。


  好像什麽心事被人拆穿,拿著茶盤的手也跟著心一起顫抖。


  “是。”


  那雙透亮的眼睛裏麵藏著懼怕,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小白兔。


  唐秋山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

  “過來。”


  顏如歡放下手裏的東西慢慢的走過去,而後像是往常一樣蹲坐在他腿邊。


  還是酷暑天氣,那人的指尖卻是和當年一樣冰涼,帶著寒氣落在她的眉眼上。


  冰冷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生怕惹怒了那人,不敢出聲,隻能僵硬著身子。


  她慢慢的閉上眼睛,卻聽那人說:


  “睜開。”


  她顫抖著睫毛,聽話的睜開眼睛,對上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那樣的平淡。


  有人的眼底平淡如湖麵,可是唐先生的眼睛,平淡的像是一潭死水。


  望不到底的死水。


  房間裏很安靜,過了好一會兒,唐秋山慢悠悠的開口問她:


  “你想簽約到創世影視嗎?”


  顏如歡的身子再次僵了一下,臉也不經意的向後退了一下,卻意識到剛剛那人的手指還落在她的眉眼上,她又湊近了幾分。


  顫抖著聲音說:“沒,唐先生,我……”


  唐秋山輕輕的搖了搖頭,打斷了她的解釋。


  “喜歡什麽就大膽說出來,你已經成年了,是大姑娘,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決定。”


  “真的?”


  女孩喜出望外的神情一點也不帶表演技巧,那樣自然純粹。


  望著那雙靈動的眼睛,唐先生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格外開恩。


  “嗯,想要什麽都可以說。”


  顏如歡小心的點著頭,臉頰微紅。


  “我想簽約到創世影視,我想磨練自己的演技。”


  多誠實努力的人兒。


  唐秋山的拇指在她的眉眼上輕輕摩挲,“如歡,隻要你好好聽話,你想要的,都能實現。”


  顏如歡心裏高興卻不敢亂動。


  唐先生說話的時候那雙眼睛也看著她,隻是那微微起了波瀾的眼神明明落在她的眼底,卻像是透過她,不知道看著哪裏。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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