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 準備克複長安
封常清心中已經有譜了,轉身對李嗣業叉手道:「請大夫下將令!」
「你需要多少人?」
「只需要安西軍八千人即可。」
「可我不止是要你奪下潼關,還要堵截住戰敗后從長安逃來的叛軍。」
封常清猶豫了一瞬,依然向前叉起雙手道:「只需八千人,還要多帶猛火雷。」
「好。」李嗣業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說:「此戰還有一個關鍵點就在於,可以放潼關守軍逃往陝郡,但絕不可以放他們逃往長安報信。我們只有利用信息的不對等,才能夠處處佔據先機,形成關門打狗之勢。將八萬叛軍一個不剩地殲滅在關中。」
「請大夫放心!不知何時出發?」
「明日清晨卯時上路,為了避免被叛軍游騎發現,要盡量繞一個大迂迴,從禮泉和富平的背後進入渭南和華陰。運送貨物的車輛六天之內將從長安出發,雖然重車行動緩慢,但你們的路程遠超它四倍,要在他們到達潼關之前截住。」
「明白了。」
封常清轉身準備出門,李嗣業突然又叫住了他,撓著襆頭不好意思道:「哎,還有一件小事,我兒李崇豹自幼習武,精通騎射,這次要不你帶上他?只是讓他多聽多看即可。」
封將軍臉上露出了會意的笑容:「可。」
李嗣業從暗室中走出府邸正堂,剛準備揮手讓庫班尼去請廣平王,猛一想李豫不是自己的屬下,還是自己去他那兒吧。
廣平王李豫的住處靠近軍營,李嗣業騎馬前往,正遇到他披甲準備前往營中巡視,攔住他說道:「殿下欲何往,嗣業有大事相告。」
李豫只好引他返回住處的精舍內,把兜鍪摘下來放在案几上問:「大夫有何大事?」
「收復長安的時機到了。」
「真的?」李豫顯然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按著案幾說道:「大夫,叛軍剛剛獲勝,銳氣正盛啊。」
「驕兵必敗,正當其時。」
「那大夫還不趕緊向父皇上表請戰。」
李嗣業笑著搖了搖頭:「殿下是天下兵馬大元帥,正該你上表請戰才是,請陛下將戰事全部委託與你,我率三軍聽你的號令出擊。」
李豫有些羞澀地撫摸著案几上的兜鍪:「可我還從未帶兵作戰過。」
「有我在你擔心什麼?我有韜略在胸,屆時可向殿下獻策。」
廣平王李豫重重地將手掌拍擊在案几上:「我相信李大夫,這就向父皇上表,請你為副帥,召集郭子儀等諸將,進軍長安!「
……
李亨再一次挪動了行在,從彭原轉移到了鳳翔郡的陳倉驛,由於這裡是陳倉道出大散關的必經之路,從江淮地區至荊襄地區的租庸都可以通過漢江轉運至漢中,再從漢中的陳倉道運輸到此,乃是長安失陷后朝廷經濟來源的主動脈。
十月時,北海太守賀蘭進明派錄事參軍第五琦前往彭原朝見李亨,向他獻上了江淮租庸運輸線路圖,又提出了榷鹽之法,也就是官辦鹽業,私人再也不準製造販賣。李亨龍顏大悅,封第五琦為御史中丞,江淮租庸使,鹽鐵使。
他來到陳倉正趕上江淮和漢中來的第一批錢財到達,李亨也終於恢復闊綽了。
他本來心情還好,但看到驛站廳堂外一個自我捆綁赤裸肩背的罪臣走進來,臉色頓時暗了下來。
「你還有臉來見朕!」
房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膝行至李亨的榻前,眼淚鼻涕一齊往外涌:「陛下,臣有罪!有負陛下重託!」
李亨憤怒地一揮手:「來人!給我把他推出去……」
站在側室內的李泌連忙走出來,叉手對李亨說道:「陛下,房琯戰敗乃是不通兵事所致,望陛下念在他一片赤誠,饒恕他性命留候聽用。」
也許李亨自己都無意殺房琯,只是拂袖怒道:「下去吧!以後不要出現在朕的面前。」
房琯把頭叩在地上磕了三聲重響,才站起來倒退著走出了廳堂。
李亨伸手扶著額頭愁緒千萬靠坐在榻上,側立在旁邊的李輔國彎下腰說道:「西域寧遠國主親率五千兵前來相助我朝平叛,葛邏祿葉護也率三千兵從北庭趕來。陛下也可使左武鋒將軍僕固懷恩前往回紇借兵,以協助我軍平叛。」
「借兵回紇?可行。」
「還有,昨日鴻臚寺卿接待了大食使者,使者說願意援助我朝三千匹駱駝,並派三千人相助平叛。但對方有條件,要求昭武節度使將軍隊撤出河中和吐火羅。」
李亨正猶豫著要不要接受,李泌從旁站出來斷然說道:「才三千人就想換河中和吐火羅境,此事絕不能答應。」
李輔國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中原都亂了占這麼多地方有什麼用?」
李亨只好擺擺手說道:「派人去問問李嗣業,聽聽他怎麼說。」
這時御史大夫崔光遠走進堂來,手中持著李豫從長安送來的上表,雙手呈送給李亨。
李亨拆開封帶,展開細細瀏覽了一遍,臉上露出喜色:「廣平王聯名李嗣業上表,說是已覓得最佳戰機,可以收復長安了。」
堂中的幾個人連忙向皇帝叉手道賀,李亨笑著揮手說道:「命郭子儀帶兵入鳳翔與李嗣業會合,王思禮也去,帶房琯敗退下來的一萬多人馬過去!江淮租庸調已至,朕要先犒軍,激發將士士氣!」
眾人向李亨叉手告退後自去忙碌,堂中就只剩下李輔國守在他的身旁,這太監蹲在他的面前雙手按摩膝蓋說:「陛下不覺得可疑么?之前還說叛軍精銳尚強,需要等待時機,今房琯新敗折損陛下兵馬數萬,他突然就說可以了,這明顯就是……」
李亨仔細一琢磨,才又擺擺手說道:」房琯之事是朕太著急了,況且戰機本就是瞬息來去,需要把握,你也太多疑。「他說罷又補充了一句:「不管有什麼事情,等到克複長安之後再說。」
……
黎明,太白星高懸與極北之處深藍天幕中,大地盡頭的山巒上星輝熠熠,被譽為大唐最強勁旅的安西軍八千勁旅集結在鳳翔城南門,李嗣業身披披風親自送他們踏上征塵。
封常清身披烏錘甲,頭戴鳳翅兜鍪與李大夫叉手作別,李嗣業握著他的手悉心囑託道:「萬一計策不成的話,千萬不要強硬叩關,在叛軍逃往潼關的必經之路上設伏也可。曹安定已經直接前往潼關縣,你們到達時他會把車隊的行進路線告知。屆時你們叩關大勝后,可派他速回來傳信。不過其時不管情況如何,都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請大夫放心,常清定不負重託。」
李嗣業扭頭看了牽著兩匹馬給封常清當親兵的李崇豹一眼,這孩子的神情很激動,就像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在蔥嶺指揮作戰時那樣。他穿著鮮亮的光要鎧,頭頂上的兜鍪呈靛青色,邊緣如蒼鷹展翅,盔纓紅似火,確實氣派拉風。
他伸手把兒子的兜鍪摘了下來,還沒等這小子反應過來,便從身後的親兵頭上拽了個尖頂盔,扣到了他的腦殼上。
李崇豹堵起嘴唇表示不滿,李嗣業用馬鞭敲著他的盔說道:「穿戴得再拉風有什麼用?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走吧!」
安西軍拉著馬匹列隊朝著太陽即將升起的地方前進,甲胄袍肚發出清脆錚錚聲響,所有旗幟一概捲起捆縛在馬背上。李崇豹跨著黑馬緊緊跟在封常清的身後,開始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驚心動魄的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