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龍吟虎嘯怒江南（十）

  2020年8月2日

  鷺城建豐國際大廈 47L 董事長辦公室 10:05

  「讓他上來。」柳江南通過內線電話簡短地回復道。

  「好的董事長。先生，那您這邊請，我帶您上去。」前台美女畢恭畢敬地領著F穿過寬敞氣派的一樓大廳，這裡來往的人流量密度之高不亞於商圈綜合體，出入的都是行色各異的商政企界人物，無論男女皆是衣著講究，談吐得體，這讓披著始祖鳥黑色外套的F在其中顯得像個異類。

  透過快速上升的全透明鋼化玻璃梯廂，能夠逐漸俯瞰到鷺城的新舊兩個城區的全部景象，這個城市的滄海桑田，日新月異，瞬息之間即能盡收眼底。此時F腳下所處的方圓30公里的地界，目之所及之處皆有建豐集團一手締造的貿易、物流、地產、酒店、餐飲、保險，醫療，商業綜合體等產業，他即將要面見的便是那位站在建豐金字塔頂的一號人物。

  「穿過這條長廊就是董事長室，按規定，我們前台是不允許靠近的，先生您請。」前台美女對F充滿歉意地解釋道，她那纖細修長五指併攏的左手正指向鋪著駝色高級地毯的長廊盡頭，F知道，那裡，便是今天的戰場了。

  在過去與不同客戶的無數次提案、談判的交鋒中，F還從未有過敗績，無論競爭對手有多強大，目標客戶有多叼難，披著黑色始祖鳥的F總能戰無不勝，呂謙時說的沒錯，F就是精神飛行家，在廣告的思維宮殿里，他自信沒有人有資格能夠與之對話。

  集團戰略會議，總經辦公事，監事辦公室，財會辦公室……建豐國際大廈最頂層設置的全是核心職能部門，離董事長室最近的是總裁辦公室，那扇門和其他的完全不同，是森黑色的，門中央上部有一面磨砂玻璃，看不清後面有任何動靜，也許此時裡面空空如也，也許有一雙正朝自己方向凝望的深邃眼睛。

  「咚咚咚」F敲響了董事長室的黃銅岩板雙面大門，這兩扇門的門面是鋁雕材質，兩個黃銅拉手做了兩個長方形的字面設計，一左一右刻著「建」和「豐」大個大字，只是遠看就能感覺到這道大門氣勢恢弘，沉穩大氣。

  「進。」

  由門裡向外發出的回應渾厚有力，聲如洪鐘，震穿大門。F握緊黃銅拉手向前一推，這門，果然有些份量。

  這間董事長室果然非同一般，高堂廣廈，壯闊異常，270度的弧形全景玻璃外只有澄澈的藍天，真可謂是「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建豐集團的董事長，柳江南就背對著F自顧地領略著最高層才能享受到的景緻。他雙手合抱於腰后，氣定神閑，雖未曾出聲，但挺立筆直地矗立於雲端之上，其氣場之強，光是望其背影，已然令人生畏，竟然令F產生了從未有過的緊張情緒，細細想來，這還是F頭一次感受到這種等級的壓迫感。

  久久，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諾大的辦公室里，除了窗外的天，就只有這兩個人。

  「什麼樣的人能夠看到這裡的風景，你知道嗎？」

  柳江南突然開口發問，但語氣卻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他似乎根本不認為從自己身後的年輕人口中能得出什麼有趣的答案。

  「極少數的人。」F說道。

  「所以，今天如果我柳某人的女兒想要一樣東西，無論是什麼，我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把它打包好，繫上一根粉色的彩帶，裝進一個精美的禮盒，派人專程送給她，即使那件小東西可能是今晚懸在天上的星，或者是明早升起的太陽。你懂嗎？」

  柳江南一番話說完，轉過身來，用銳利逼人的目光打量著這位只身前來的年輕人。他舉重若輕的語氣里處處藏著白刀巨斧，若是換了普通人，面對這些揮砍而來的無形利刃恐早已不寒而慄，退避三舍。

  「柳董，您和您的建豐集團固然很強大，但我不太認為您可以像自己描述的那樣，隨心所欲。」F淡定地說道，他從不打毫無準備的戰，今天他依然會取得勝利。

  「你什麼意思？」柳江南知道這個年輕人話里藏著什麼東西。

  「今天來，我是想請您看一句話。」

  F說完后，將自己手機的屏幕投射到了這間董事長室的98英寸索尼液晶電視上。

  一幅超清的美輪美奐的鷺城鳥瞰全景實拍圖呈現在巨大的液晶屏上，柳江南雖然不明就裡，但是他的注意力已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畫面給吸引住了。

  「鷺城，是一個不算大的海濱城市，這個城市雖然只有區區430萬人口，但它卻是15座副省級城市之一，也是計劃單列市，它的GDP更是在近15年都保持著超高速增長，這個城市每天都在更新，這裡每天都有無數的新的可能性，在這個城市打拚的每個階層的人都在追求更好的生活品質，他們的肉身雖然紮根在這裡，但是他們精神和眼光卻向著更大更廣闊的世界延伸，誰能滿足這四百三十萬人的慾望，誰就有機會統治和引領鷺城的下一個30年……」F自如地遊走，這是他的精神領域，這是他正在施展的現實扭曲歷程，無論是誰，但凡踏入這個結界，都將甘願接受F的心智操控，柳江南也不例外，他雖然知道這個年輕的廣告人是在進行一場提案，而非單純地前來求情和解，儘管如此，他也迫不及待，如饑似渴地想要知道這個叫做F的人會丟出一張怎樣的王牌。

  F輕輕滑動手機屏幕，巨幅液晶屏上淡出一行白色立體的大字： ——

  「從鷺城到世界的最短路程——國潤·萬巷城。」 ——

  「這，就是我今天想請您看的一句話。」F對已經站在屏幕前一動不動，陷入沉思的柳江南說道。這是F精心準備了一夜的作品，他在昨晚就已經預演到這一幕，無論是誰，他都將墜入自己設置的思維深淵中去。

  「這……是國潤·萬巷城接下來的廣告嗎？」柳江南有些疑惑，在他的記憶中從未見過國潤集團有出過這樣的品牌推廣。

  「如果您能收回解約FLY所有客戶的成命，這句話就不會存在。您的建豐集團在鷺城甚至整個閩省都固然是雄踞一方，但是國潤集團是國字型大小的央企，它的產值和影響力蜚聲國際，十倍百倍於建豐，據我所知，就在昨天，國潤集團已經拿下了鷺城最大的地鐵上蓋2020P09地塊，從面積估算，新城區第二座萬巷城不出三年便將拔地而起，雙城聯動，如果再配合強大的廣告攻勢，將徹底蠶食早已日漸式微的以灣悅城為核心的建豐綜合體矩陣。無論一個人有多強大，都還有比他更強大的存在，這是我老師教會我的道理，我免費分享給柳董您。當然，剛才這句廣告語並不是免費的，如果您想使用，請支付廣告費。」

  F的一番話，讓柳江南再次陷入長考，屏幕上國潤·萬巷城的LOGO格外刺眼，而前面那句十一個字的廣告語，在閱讀後的瞬息間竟然能引起自己的消費衝動，這個年輕人的廣告造詣非同一般。

  「好……」柳江南遊移不定，將言未言。

  「且慢。」

  F的身後突然冒出一句冷歷低沉的聲音，這個聲音，難道是……F的思緒猛地閃回到十五年前的一場大火中……哭聲，驚叫聲，永遠響徹在那個漫天飄雪的冬夜。

  F的胸口瞬間被忽然浮起的黑色雲團籠罩，令人窒息的慌堵感翻湧而上，F的身體彷彿被某種永遠都無法忘卻的恐懼感支配，他用右手摁壓著心臟的位置，緩緩轉過身去……

  「好久不見……明日。」

  F驚恐地看見，此時此刻穿著一身森黑色西裝，傲然筆挺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曾經的哥哥——裴清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