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伽言
“瞎鬧什麽!”我一把推開他,有些氣惱。
可桑榆的神色並不是在嬉鬧,也正因為他如此正經的樣子,才讓我覺得不舒服。我把他當做弟弟一般,即使親密些,也覺得無妨,而現在他的樣子,不是往日裏嬉皮笑臉的模樣,滿腹心事,眼眸如癡,隱約將我當做了什麽人似的。
“我沒有胡鬧,葵姐姐,你改了名字就算了,連我也忘了,你是怪我當時沒有找到你麽?我找了,我真的找了,可是當時我遇到了十年一次的天劫,等我回來……蘇勒就變成了那副人間地獄的樣子。葵囿哥哥也死了,你也不見了……我怎麽找也找不到你,一千年,整整一千年,我長大了,不是當日那隻小狐狸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可你卻又出現了,還換了名字,連我也不記得了,那個伽言又那麽凶,不讓我接近你。你說過你以後要開一家茶樓當老板娘,我隻好出現在你去的每一個地方,你到哪,我就在哪開起一家茶樓,隻盼著有一日你能記起我,再也不離開我。”
桑榆眼睛通紅,說的斷斷續續、語無倫次。
“你也說,都過了一千年了,又怎知我就是你的葵姐姐?”
“你就是!我們靈狐一族,有著天生的感知能力,你雖然換了心,可我還是能嗅到你的氣味,知道你就是她。”
桑榆說的信誓旦旦,篤定極了。
“你的葵姐姐……叫什麽名字?”
“複姓蘇勒,名喚葵藿。”
“……蘇勒葵藿……葵藿。”我重複著這個名字,不知為何,總覺得似曾相識,好像有人也叫過我這個名字,可是腦子裏一片混亂,加之目前的種種,如麻團纏繞,我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葵姐姐,你是想起什麽來了嗎?”
桑榆語氣激動,搖著我的胳膊。
我頭疼的厲害,又被問的心煩意亂,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指,尖尖的指甲摳入肉中,想要通過掌心的疼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耳畔一直嗡嗡得作響,我仿佛又聽到了那支《月出》的曲子。
燈影漿聲裏
天猶寒
水猶寒
夢中絲竹輕唱
樓外樓
山外山
樓山之外人未還
人未還
……
歌聲不斷傳入耳中,記憶如雪片般紛飛,美麗的蘇勒,薑國的街頭,鳳凰麵具的男子,黑暗中的人影,血,玉玲瓏,碧蕭……我隻記得最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桑榆焦急的臉。
又是無盡的黑暗,沒有一點光亮,也沒有一點溫暖,如一個巨大的牢籠一般,將我鎖在其中,我不斷蹣跚向前,卻始終找不到出口,要想呼喊卻死活發不出一點聲音,憋在嗓子裏難受極了,寒冷又無助,我心急的要命,終於脫口而出一句:
“淩澈!”
我感覺有人握住了我的手,將我帶入一個溫暖的地方,然後撫著我的臉頰,像是哄嬰兒一般,輕輕的說道:
“睡吧,睡吧,沒事了,我在呢。”
低沉的聲音,還有一股淡淡的辟芷草香味,我終於可以安心的睡著了,伽言,來接我回家了。
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久到等我醒來,渾身像是泡到熱水裏一樣無力酥軟,我試著動了動胳膊,清晰的聽到骨頭嘎嘣兒嘎嘣兒的響聲,心涼了半截,骨質酥鬆!老了啊!
當我還在掙紮著要不要起來的時候,門被推了開來,一坨巨大的東西撲了過來,帶來幾絲嗖嗖的涼風。
“啊!金子,快下去,我要被你壓死了!”
幾日不見,金子這廝貌似重了好幾斤,大半個狗身壓在我身上,連氣都喘不順了。
終於幾十斤的重量從我身上卸去,我大大的喘了口氣,拍著胸脯:
“金子你最近到底吃了什麽?胖的跟頭死豬似的!”
“汪汪!”
金子在某人懷裏一副狗仗人勢的表情,衝著我呲牙吼叫,以示不滿。
“你不在,沒人跟它搶吃的,自然是膘肥體壯。”
“汪汪!”誰說人家膘肥體壯,不理你了,金子轉動著它肥大的身子,跳到地下,頭也不回的跑了,哼!你們這群壞人,都說人家胖,我要一個狗靜靜去。
“伽言!你不損我幾句就不會說話麽!也不看人家還病著!”我裝模作樣的捂著胸口,故意重重咳了幾聲。
“本來還擔心你的身體來著,可現在,聽你這洪鍾響亮的聲音,應該是沒毛病了。”
“滾!”
“那我走了。”
“別跑!留下老娘的桂花糕!”
“好好好,我不走,你先把鞋穿上行麽?”伽言一手提著我的後衣領,一手端著食盒,無奈的笑道。
我被拎回了床上,伽言將小桌擺好,再把一層一層的食盒打開,依次放在我麵前,說道:
“先吃點東西,一醒來就這麽鬧騰,昏了三天,體力還這麽好。”
我自動過濾掉他的念叨,目光全部投向了桌上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