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出迷霧

  金碧輝煌的薑國大殿，觥籌交錯的宴席間。


  “聽聞三皇子蕭藝精湛，不知我等拙耳能否有幸一聽仙音？”


  “是啊，我國蕭蕭公主的琴藝也是不可多得的佳音，如若二位合奏一曲，定會流芳後世，也讓我等一飽耳福。”


  “好主意，不知三皇子意下如何？”大殿上方端坐龍椅的王上也開了口。


  “淩然技拙，承蒙眾位不嫌粗音敝耳，願為之一試。”


  大殿左側第二個位子上的男子緩緩起身，從腰間抽出了一柄碧蕭。


  眉如墨畫，清逸俊朗。和記憶中當日鳳凰麵具下男子模糊的麵容重疊在了一起，當日驚鴻一撇，隻知大概，並未想竟是如此出色的男子，足夠配得上蕭蕭。


  “去取我的琴來。”蕭蕭說話的神情依舊是高貴非凡。


  片刻。


  蕭蕭抬手扶上琴弦，撥出幾個清音，淩然執一柄碧蕭立於一旁，宛若佳偶天成。


  琴蕭交纏轉轉潺潺，蕭蕭的歌聲婉婉柔柔：


  春夜梧桐裏


  月猶彎


  簷猶彎


  彩袖勤捧玉鍾

  雲連雲

  星環星


  星雲之畔築海灣


  築海灣


  回顧鵲橋

  望渡彼岸

  畫鉤欄杆天將晗


  桃花嬈嬈開滿園


  開滿園


  鼓聲完


  鷓鴣還


  高閣羅苑裏


  佳人倚樓欄


  一曲琴簫合璧的《月出》婉轉悠揚，驚豔四座。


  場景一轉。


  青青河畔，大隊依仗整齊成列，淩然立於馬上，啟程歸國之時，卻不知為何，突然勒緊韁繩，轉身回望，隻見蕭蕭站在城牆高處的望台，風吹起她的衣裙，也吹落她的眼淚。


  再後來……元國文王崩，太子即位，改國號為建崇，以迅雷之勢吞並周圍七個小國，半年後以三弟靜賢王淩然為將，發兵攻打薑國。


  淩然銀甲金戈，立於城下，身後是元國的千軍萬馬。


  烽火連天，薑國終是國破山河亡。


  蕭蕭縞衣素服立於城牆之上，手中緊攥著一柄碧蕭，那是當日的定情之物，往日嬌俏的臉上是死灰一般的寂靜。


  陽光明媚的下午，隻見女子反手將利劍插入胸口，飛身而下，染紅了護城河中的水，馬上的男子當著萬千將士，失聲痛哭……


  本以為這就是結局，可突然一轉，又到了皇宮裏。


  春日明媚的午後，繁花似錦的禦花園裏，獨坐著一個白衣素裙的女子，仔細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蕭蕭。


  可是她不是自盡了麽？怎麽又會出現在皇宮裏？


  偌大的花園中隻有她和一個小宮女，蕭蕭身前擺著一具琴，靜靜地坐著，一旁的小宮女輕聲問道：“娘娘，坐久了，要不要起來走走？”


  “……”沒有答複，宮女也識趣的閉上了嘴。


  不知過了多久，蕭蕭撫上琴身，開始彈唱了起來，如耳卻是淒涼哀怨的調子：


  燈影漿聲裏，

  天猶寒


  水猶寒


  夢中絲竹輕唱

  樓外樓


  山外山


  樓山之外人未還


  人未還


  雁字回首

  早過忘川

  撫琴之人淚滿衫


  揚花蕭蕭落滿肩


  落滿肩


  笛聲寒


  窗影殘


  煙波漿聲裏，何處是江南


  不似當日的溫柔纏綿，冷清悲歌，恍若隔世。


  這時，一抹明黃出現在花園的一角，他卻也不上前，隻是站在蕭蕭身後，風吹開垂到男子臉旁的柳條，我看清那是淩澈，淩然的哥哥，元國的皇帝殿下，當日大殿左側第一個位子上的男子。薑國以左為尊，左側第一位坐的便是當時的元國太子淩澈。


  我當日並未注意到他，可現在一看，淩然的側臉，怎麽會越看越像伽言。


  再欲細看，眼前卻突然歸為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消失在黑暗裏。我用力一掙，再看時，已經回到了現實，玄錦書還浮在半空中，金色的光環逐漸變淺，曼陀羅的底紋也似淡化了一般，我靈力聚於左手，做收勢，將玄錦書收回袖中。


  原來這就是結局，我雖看了，卻又像是身處迷霧之中，理不清頭緒。


  蕭蕭沒死，卻出現在了元國的皇宮裏，淩澈看向蕭蕭的眼神，複雜極了，不似愛意，卻似恨意，淩然又怎麽忍心，將她拱手讓與他人？

  “女巫大人。”


  我被喚了回來。


  “怎麽樣？不好嗎？”蕭蕭問道，許是看了我的臉色，有些急切，聲音也不像剛才的波瀾平淡，我聽出她尾音有些顫抖，果然心裏還是緊張的。


  可是，我該怎麽和她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