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原來如此

  盛夏半躺,後背墊著枕頭。


  賀子桀坐在床邊,握著她一隻手。


  「鍾雅欣告訴我的,不是沒有斷章取義的嫌疑。」盛夏也不掙扎,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現在我聽你說,從頭開始,說完整。」


  盛夏的語氣……平淡無味。


  聽不出她此刻真實的情緒,甚至連那張半睜著眸子的臉,都如死水一潭。


  賀子桀低頭,胸口長起慢伏。


  「我爸過世前一個月,我第一次知道有牧蕾這個人存在。」他收緊五指從那個濕滑冰冷的皙白掌心中找尋著堅定氣力:「他跟我說,我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而這個弟弟……將來一定會成為我最大的敵人。」


  盛夏另一隻手搭在小腹上,似是握著一團烈火,燒灼她皮肉刺痛。


  一半冷,一半熱,冰火兩重天。


  她曾經說賀子桀是個睫毛精,睫毛又密又長,讓人恨不得一剪子給他擦根剪了。


  而此刻,睫毛投下陰影,不偏不倚的遮住了那雙曾經傲然如凰的深邃墨眸。


  本就是聽他說,於是盛夏靜而無聲,連呼吸的頻率都輕若薄翼。


  「他還跟我說,這個弟弟本來是我的替代品。」賀子桀沙啞低沉的嗓音就像是一張砂紙,摩擦著盛夏的耳膜:「如果我是個女孩兒,那風爵有我一半的股份,而我不能踏入風爵一步,將由這個替代品接手他的位置。」


  盛夏記得,是賀子桀先出生的。


  「然而我先出生了。」賀子桀緊接著道:「所以不管牧蕾生男生女,都再無意義。」


  賀子桀緩緩抬起頭,盛夏與他對目,卻未曾從他眼中看到半絲分毫的傷感。


  不失落,不難過,甚至不在乎。


  有的,只是痛恨。


  「他此前便與牧蕾達成協議,他只要一個兒子。」賀子桀憔悴的臉上如利爪撕開一抹陰森冷笑:「生出來了,他幫牧蕾開家公司。生不出來,撫養費他一次性給夠,這個孩子要不要隨她。」


  開公司?

  盛夏分明記得之前賀子桀告訴她的,是牧蕾拿了一筆錢,然後被送去了國外。


  看來從一開始,賀子桀就對她掩蓋了部分事實。


  索性也不急於追問,盛夏將所有的問題都歸攏在賀子桀坦誠之後。


  「賀牧還未出生,牧蕾就已經被我爸送去了國外。」賀子桀語中再無蒼白,而是陰鬱著決然狠厲:「生下兒子后,牧蕾用之前兩人的協議威脅我爸。她不要錢,也不會出現在國內打擾他的生活,她只要一家公司。」


  現在想來,盛夏倒也能明白牧蕾的意思。


  首先,公司遠比錢來的實際。


  一百萬,一千萬,總有揮霍完的時候。


  而公司就不一樣了,經營好了,那就是長久不息的搖錢樹。


  其次,牧蕾從那時起,很可能就已經開始了復仇計劃。


  有公司,就有後盾,而後盾就是資本。


  想上戰場,總得有武器。


  她能力不夠,打造不出這把利劍,便威脅一個能力足夠的人替她打造出雛形。


  雖然盛夏從未見過她,但不得不說……


  牧蕾的確是一個眼光長遠,心思縝密的女人!


  至於她為什麼在一場早就約定好的金錢契約中選擇復仇,盛夏倒是很相信賀子桀曾經給她的默認解釋。


  牧蕾愛上了賀運生。


  賀子桀長得像父親,而從盛夏之前在相冊里發現的那張照片上來看……


  賀運生年輕時候的樣貌,比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既然賀子桀是賀運生一手調教出來的商業奇才,風爵帝王。


  那賀運生當年的氣質架勢,也就可想而知了。


  精美絕倫的外貌,勾人心魄的氣質。


  有錢,有勢,有性格。


  按照盛夏的話來說,賀子桀被打造的太過於完美,完美到很多時候不似真人。


  那在牧蕾眼中,賀運生想必也是同樣的令她痴迷。


  「我第一次見她,是我爸最後一次給她的公司注資。」賀子桀的講述還在繼續:「因為是最後一次,所以我要求去見她一面。」


  說到這裡,賀子桀突然停住了。


  盛夏以為他是在組織語言,結果等了片刻未聽聲響,轉目一看,才發現賀子桀的臉色居然有些發白。


  行動先於意識,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盛夏就已經反手握住了賀子桀。


  無聲的鼓勵,讓賀子桀在略顯粗重的呼吸聲中緩緩道。


  「那天,我也見到了賀牧……他被一群狼狗圍著。」


  盛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有些茫然的眯眸。


  賀子桀勾唇苦笑:「也可能是故意演給我看。」


  盛夏實在無法剋制心中的疑惑翻湧,終是出聲道:「所以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賀子桀與她對視,寒澈的雙眸冷蘊無光。


  「屠狗。」


  屠狗?!

  盛夏更是茫然不解了。


  這算是什麼?!


  然而賀子桀下一句話,讓她頃刻間恍然大悟。


  「牧蕾在效仿我爸對我的培養模式,每一分每一毫,她都全部安插在賀牧身上。」


  在國外出差的時候,賀子桀對盛夏講述過他的成長曆程。


  當時盛夏心疼他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同時也慶幸賀子桀抗過了那些苦痛的折磨。


  而牧蕾在效仿那些並不科學的方式,甚至……可能會變本加厲。


  賀子桀硬生生扛下來的折磨,換在賀牧身上……


  心中有什麼東西似乎正在傾絕而出,胸口彷彿壓上了一塊厚重巨石,堵住了盛夏的呼吸,讓她一口濁氣死堵在喉間。


  「賀牧身邊的那幾個孩子,也是牧蕾從小幫他圈養的。」賀子桀與盛夏十指相交,以一種無比沉重的神情道:「而這幾個孩子,就代表我身邊的周煬他們。我所擁有的,牧蕾一點不差全部給了賀牧。」


  盛夏在指根擰痛的同時,想起了鍾雅欣最後說的那句話!


  「為什麼說……是你把賀牧逼成現在這樣的?」


  她忍不了,便問了出來。


  「賀牧就好比是我的影子,我做什麼,他就要做什麼。」賀子桀揚唇,微起的弧度中帶著不盡分明的清苦:「我是自願,而他是被迫。你覺得……他變成現在這樣,是為什麼。」


  被迫,非自願……


  所以賀子桀在周煬被綁架的時候,才按住了所有人沒動賀牧!

  所以之前在游泳館,盛夏從賀牧身上看到的違和感……就是真真正正的壓迫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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