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我們談談吧

  十二歲之前,盛夏都是害怕打雷的。


  南方的城市雨水多,夏季更是雷雨不斷。


  盛夏從五歲開始就自己一個人睡,每到雷雨天的時候,卻總會有人陪著她。


  盛父喜歡給女兒講故事,盛母則會給女兒唱歌。


  很多時候小小的盛宸也會來,趴在姐姐身上跟她一起睡。


  後來,十歲,盛夏覺得自己長大了。


  她不能再害怕打雷,便拒絕了某天雷雨夜,母親提出陪她睡覺的建議。


  那晚,她就像現在這樣,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然後在被子里看了一整晚的漫畫。


  後來,是盛父掀開被子的一角將她從小殼子里救了出來,並笑著對她說:

  「盛夏,你是女孩子,膽子小沒關係。」


  沒有漫畫,沒有雷聲。


  盛夏在濃稠的黑暗中一點點陷入呼吸困難的泥淖。


  直到某一刻,緊壓在自己身下的被子被掀起了一角。


  熟悉的氣味,卻不是那股好聞的草木清香。


  熟悉的觸感,卻不是那暖熱的溫度。


  熟悉的聲音,去也不再低啞沉魅。


  「老婆……」


  盛夏背對著那一寸光線,依舊無動於衷的面朝著黑暗。


  「賀子桀……我現在不想見你。」


  雙臂環於那纖弱的腰間,賀子桀將軟而無力,似要碎裂的身軀背抵胸膛抱進懷中。


  他給她蓋上被子,如之前那樣緊裹著她。


  同時,他抬手遮住了她的雙眼。


  「還記得之前你短暫失明的時候嗎…」粗嘎的嗓音腥濃撕裂,在盛夏耳邊低喃出無助的自嘲:「那段時間我經常在想一個問題,如果你將失明一輩子……我會怎麼樣。」


  盛夏僵直如無生命的布偶,連嘴唇都是冷冰冰的蒼白色調。


  「我會很開心……因為這代表,你將一輩子都離不開我。」


  「我想把你束之高閣,將你用精緻的囚籠禁錮起來。」賀子桀涼聲在盛夏耳邊宣洩自白:「我討厭別人看到你,討厭你被除我之外的人觸碰。我討厭你那麼疼愛盛宸,我討厭你有那麼多的朋友。我討厭你沖我除我之外的人撒嬌,我討厭你被別人覬覦……」


  連串的溫熱滑落,被那張注滿了痛苦與哀慟的刀削麵龐浸染冰涼,然後漫過胡茬青淤的下巴,滴落在盛夏裸露的玉白脖頸間。


  「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會如此深愛你。那從一開始……我就絕對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賀子桀垂首,咸濕滿落的雙眼埋進盛夏高突精緻的鎖骨間:「盛夏……我愛你……從你坐在我腿上演戲,說你是我深戀女友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愛上了你……」


  記憶被撕扯,擰亂間似是時光流轉。


  那是盛夏第一次與王瑾莉見面。


  後者帶著鍾雅欣來興師問罪,而盛夏……


  那時候她像個精靈古怪的孩子,玩心大起,便拽著賀子桀上演了一出瓊瑤劇的戲碼。


  她將自己訴說成與賀子桀相戀依舊的痴情戀人,而王瑾莉便成了那個狠心冷漠強迫分離的毒婦。


  這一齣戲驚的王瑾莉差點掉了下巴,同時也逼退了她首次撕逼的陣仗。


  然而此刻,一語成讖。


  她與賀子桀,倒真像是相戀至深,卻要被迫分開一般。


  「起初是不想告訴你……而愛上你之後,便是不敢告訴你……」賀子桀泛起干皮的唇角貼在盛夏薄嫩的皮膚上,一點點將刺利的痛感送進她心中:「遇見你之前,我無所畏懼。可遇到你之後……我連做夢都不想你離開。」


  修長的指縫中湧進濕熱黏膩,順著青白的指節漸漸漫出清澈晶瑩。


  盛夏的心隨著賀子桀低喃的旋律一起顫抖,像是跳躍於刀尖之上,烈焰之中。


  賀子桀哽聲拿開遮住盛夏雙眼,此刻已經滿沾淚水的手掌。


  「沒有人不強大,也沒有人不弱小。」賀子桀落雙臂將盛夏每一寸身體都收在自己懷中,他與她對目,在她茫然自失的神情中,俯身吻住她蒼白緊抿的薄唇:「我是你的神王……也是你的俘虜……求你,原諒我。」


  四目落淚,咸濕被阻攔在雙唇之間。


  苦澀難掩的滋味,嗆的人陣陣氣喘震顫。


  盛夏用力推開賀子桀,頃刻轉身重咳痙攣。


  伴隨著從胃中翻湧而上的火辣酸澀,盛夏趴在床邊陣陣咳嘔。


  賀子桀瞬間全身涼血,神情驟然凝滯白如紙張。


  他顫指就要去按呼叫器,張嘴呼救的同時,卻被盛夏一隻手死死扣住了手掌。


  「別…咳咳!!!」盛夏在撕心裂肺的嘔吐聲中艱難吐出字句:「別叫…!」


  賀子桀心痛如刀割,彷彿是遭重鎚猛擊,被砸碎了筋骨。


  他顫手撫順著盛夏的後背,掌心滑過那清晰的骨棱,賀子桀痛聲而哭。


  盛夏吃不下東西,也不能吃東西。


  整整兩天,她連口水都沒有咽下去過。


  胃裡陣陣抽搐,卻是什麼也吐不出來。


  胃酸翻湧,反倒灼傷了消化道,又帶出了大片血絲。


  「…水。」


  賀子桀連忙端起桌上的水杯,盛夏本欲伸手去接,卻見他直接仰脖含了一口,下一秒便封住盛夏的雙唇將清水哺進她的口中。


  盛夏下意識吞咽,水流衝下,壓住了喉間的刺痛與血腥。


  賀子桀連續不斷的用這種方式,將整整一杯水全部喂著妻子喝下。


  許是有人跟他說過,盛夏現在虛弱至極。


  這倒是真的,之前她胃痛到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賀子桀抱緊盛夏,嘴角貼著她的側臉:「還吐嗎…」


  盛夏胸腔發出氣息不穩的呼響,她難耐的又重咳了幾聲。


  「…放開。」


  賀子桀收緊手臂哽聲搖頭:「不。」


  盛夏清了清嗓子,無力推著他:「放開…我這麼坐著難受……」


  這種語氣……


  賀子桀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顫。


  「快點!」盛夏愈發沒好氣:「不然我又吐了!」


  賀子桀連忙鬆開她,在潮水般的震驚於狂喜中將懷裡的人扶躺在床上。


  盛夏難受的皺眉,雙手交疊抵在胃上。


  「去…找個凳子過來坐下。」她撐著力氣動了動身子:「我們談談。」


  賀子桀雙瞳驟張,滿眼的激動欣慰。


  盛夏嗓子火辣辣的疼,輕咳幾聲皺眉道:「趕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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