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風雪故地
望月鎮，是當地人對其的稱呼，但是外人卻稱此處為寒山鎮。
寒山鎮的來源是說有一名叫做寒山的人，在此修鍊成仙，是以此處便名為寒山鎮。
這裡地處偏僻，不過是大祁疆土的一隅而已，很少有人關心此處地名，究竟是叫做寒山鎮、還是望月鎮，不過，是個稱呼。
卻不知在這個地名背後，竟有著一段凄美的傳說。
據說寒山仙人在成仙前，曾與一名叫做望月的女子曾是一對修仙道侶。
但是望月遇到寒山之後貪戀紅塵，寒山卻一心求仙問道，最終寒山斬斷情絲，修鍊成仙。
而望月，留在了凡間。那座姻緣橋，曾是他們定下情緣的地方，她用所有對寒山的情絲化作紅線，繞過橋上紅線千匝，最終思盡而人亡。
多年以後，斬斷前塵的寒山仙人途徑此處，看那繞過紅線千匝的姻緣橋，和橋上攜手的年輕男女，便憶起昔年之事，感傷觸懷。
嘆人間至情至性，當年雖將情絲斬斷，卻依舊難忘。
待他後悔之時，那望月卻已入輪迴之道，天上人間，再難尋覓。
是以他便留在了此處，但凡世間有相戀的男女，在姻緣橋上經過，他便庇護他們一生順遂，為他們定下三生之緣，以了當年之遺憾。
這些傳說究竟是真是假已經未曾考究，為了祭奠那位寒山仙人牽挂的女子，便習慣稱之為望月鎮。
望月、寒山，是多少年前，在此處許下一世的諾言之時，本就註定了別離的未來。
大雪冰封的望月鎮，已經沒有了昔年旖旎的風情。本以為故地重遊，此生不願意觸及到的地方，可是終究有一日再次來到此處的時候，未曾想過，他的內心竟然是這般的平靜。
「王爺，久等了。」風雪中，一個人影突兀的出現，對著站在橋邊的黑衣男子，微微一笑道。
而此時相鄰的客棧中，初聽聞李離被困在望月鎮，短暫的震驚之下，顧衣也沒失了理智，不解的問那暗衛道：「離王在望月鎮中遇險，為何朝中一點消息都沒有？」
李離究竟為什麼會來望月鎮？他的行蹤，又為何泄露，讓自己陷入腹背受敵的狀態呢？顧衣依舊不信，如李離那樣的人，又怎麼會讓自己主動的置身於危險之中。
「是不是，有人封鎖瞭望月鎮的一切消息……」沉默片刻后，謝蘊緩緩的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便就能解釋，為什麼蕭兄到瞭望月鎮之後，失去了一切聯絡……」
望月鎮處于越地，屬於陳郡的管轄範圍內！
李離因為某種原因，從長安使出了金蟬脫殼之計假裝受困，實則來到望月鎮。但是他在此處的行蹤泄露，遭到南夷人的追殺。
而周家視李離為最大的對手，乘此機會與南夷聯手，裡應外合對付李離也不是沒有可能。
顧衣是知道的，前世李明淵順利登基為帝，南夷可謂是功不可沒。
當年小皇帝奪了李離的兵權，處死李離，為了怕引起軍隊嘩變，聽從李明淵的建議對外稱攝政王病逝。李明淵本想藉此機會為把柄，等到篡位之時，公布李離真正的死因，讓李宸煜眾叛親離。
可是李明淵低估了那些軍人的忠誠度，李離留下的那些軍隊，依舊對皇室忠心耿耿。
很久之後，顧衣曾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李明淵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李離的算計當中，李宸煜賜死於他，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是，李離依舊為李宸煜，鋪好的最後一條路。
而後，李明淵想要篡位，但是顧及到那些忠於小皇帝的舊部，是以便與南夷達成交易。
割捨大祁十二縣郡，請南夷派兵支援。
當年顧衣以為與南夷達成協議的是李明淵，但是如今看來，李明淵不過是聽從於人的傀儡而已，真正與南夷達成協議的是周家。
在這樣的時候，大祁與南夷之間水火不容，可是周家依舊與南夷狼狽為奸。細思來，怎不叫人心驚。
若是顧衣沒記錯的話，此時的南夷王病重，膝下幾個兒子都不是安分的。若是在這個時候，能夠挾制住李離來要挾大祁的話，無疑對於自己奪取王位是個絕好的籌碼。
或者，他們想要的不是活著的李離。而是以示與周家的投誠，替周家除去李離……
南夷人追殺李離，而周家扣住李離在陳郡的行蹤，沒有上報朝廷。如果李離在此處有三長兩短，就算元樂帝追查下來，周家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如果……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李離此時處境十分的危險！
若是李離被困望月鎮之事一旦屬實，那麼情況遠遠要比他們想象中的要複雜的多。
謝蘊知道其中輕重，再次命暗衛到望月鎮中仔細探查一番，核實情況。
直至三更，派遣出兩批暗衛都沒有回來，顧衣的心也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風聲吹的緊，可聽得見雪壓斷松枝的聲音，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望月鎮雖然不過百里之外，但是他們今夜卻要受困於此處了。
兩撥人馬依舊渺無音訊，「謝蘊！」顧衣抬眸看向謝蘊，眼中難掩擔憂之意，「望月鎮中，怕是真的出事了。」
謝蘊心中微微的嘆了口氣，擺手對那黑衣人道：「將消息送到長安……」
顧衣接過謝蘊的話，同那黑衣侍衛道：「離王受困不宜宣揚，將消息送到宋辭年的手中。」
等了那暗衛走之後，顧衣眉宇之間還隱隱有憂色：「就算消息送到長安，那邊也是鞭長莫及。」
「你很擔心他？」謝蘊看著顧衣，輕嘆一聲問道。何時見過，她這般坐立不安的模樣。
顧衣笑了笑，道：「無論怎麼樣，誰都不希望離王出事。」
她將「離王」二字咬的十分重。
在李離離開朝堂將近十年的時光，可是絲毫也不能消磨他對於朝政、對於這個國家命運的影響力。
李氏皇族式微，國力衰弱，當年他麾下的軍隊力挽狂瀾扶大廈之將傾，這些年固守邊關，而他又在朝中擁有著非凡的影響力。
就算她顧衣並非是那種有著家國情懷的女子，於公於私，她都不希望李離出事引起江山動蕩。
所以……
「徐州距離此處最近，徐州守將許懷言乃是離王好友，若是讓他調遣人來相助。」顧衣道。
見她依舊牽挂著李離，謝蘊心中百般滋味，但是面上卻道：「我與許將軍素不相識，他如何相信我？」
顧衣便道：「當日我曾有恩於許將軍，他是認識我的。待明日雪停，便先去徐州找他求助。」
說著，又歉意的看向謝蘊，改口道：「你是為景侯而來，若是你放心不下，我便一人獨去徐州。」
誰也沒想到，此次望月鎮之行會橫生枝節。本來威脅謝蘊帶她來此處，一路上顧衣想要盡量少給他減少麻煩，卻遇到了李離的事情。
讓謝蘊派人去打探和到長安去報信，她已經欠下謝蘊一個人情。顧衣不想謝蘊再為她涉險，她虧欠謝蘊的，實在是太多了。
「我陪你去。」謝蘊垂眸，淡淡道。
不等顧衣拒絕，卻見謝蘊只道：「身為大祁子民，自當不希望離王殿下此時出事，讓大祁陷入戰火之中。」
從她與李離定下婚約那時開始，很多事情發展已經脫離了前世的軌跡。
與謝蘊的重逢，提早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她本想避免前世的悲劇發生，與謝蘊保持距離，讓他不再捲入長安的鬥爭當中。可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最終她還是要連累謝蘊，虧欠謝蘊。
這一夜，聽著外面的風雪聲，顧衣輾轉難眠。
而那九重宮闕之中，在今夜，又有幾人能夠安眠？
長安也下起了雪，滴水成冰的天氣，周后的病情也反覆難測，御醫院的御醫們都束手無策。元樂帝下旨請來了凌雪風進宮為周后診治。
半夜的時候，周后才堪堪轉醒。
宮殿葯香沉沉，一盞燭火搖曳不定，守夜的宮人都睡了，靜悄悄的，能聽得見外面雪落的聲音。
她又做了那樣一個夢，夢中碧桃零落，她穿著那一身天水碧，披著山河錦，一步步走上那萬人敬仰的位置，轉身身後，卻是枯骨成哀。
是多少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雪夜，滴水成冰的天氣，她站在城樓上看著那個人墜入幽冥之中。
從此九重宮闕，萬千寵愛，回首之時，卻不見那個人的身影。
「素心。」許久許久之後，周后沙啞的聲音叫道。
素心趕忙的進來，見周后醒了，眼中卻是一陣驚喜，道：「娘娘，你可算醒了，這些時日皇上擔心死你了，小皇子也……」
不等她話說完，卻見周后問的是：「可有離王下落？」
素心微微的愣了愣，沒想到皇后醒來第一句話問的竟是離王的消息。心中萬分詫異，不過到底是跟在周後身邊的老人，很快恢復了自然，回道：「尚無。」
周后閉眸，不知是才醒來精神不濟還是什麼緣故，沉吟了片刻，方才問道：「顧家四小姐呢？」
「前些時日四小姐到長安城外的感業寺祈福去了，不在城內。」素心回道。
卻見周后蒼白的病容，眼中閃過了一絲異色，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