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不可饒恕
吳蕊與章之潤成婚過後,也有過一段琴瑟相和紅袖添香的時光。
她性格強勢,凡事都要爭個高低,那樣的性格是與章之潤截然不同。
章之潤是這凡世間的謙謙君子,性格溫潤,如那月色瑩瑩;而吳蕊鋒芒畢露,敢於突破世俗偏見,這樣的女子從一出身便就是光芒萬丈如六月驕陽。
二人是兩種極端的性格,吳蕊的人生是章之潤從未有過的,吸引章之潤的是她人格中的這樣驕傲肆意妄為的部分,可是讓他們兩個人漸行漸遠的也是她那與生俱來的驕傲。
成親後半年,因為吳蕊開始接手章家的生意在外面拋頭露面,二人第一次發生爭吵。
而後,是以吳蕊佔了上風而告終。章之潤,從來都是讓著她的。
之後章家老家主病逝,二人隱藏的矛盾點終於被激發。
章之潤喜好讀書,雖然為章家的長子,但是卻並無意家主之位的。相反,章家二爺章之堯在生意的天分上遠勝於章之潤的。
從小,章之潤十分疼愛這個弟弟,家主之位,他無意去爭,只想做個富貴閑人,將這個位置讓給章之堯。
他想要的生活,風花雪月紅袖添香,最為厭惡的便就是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他以為,這些吳蕊是知道的。
可是最終,吳蕊卻用手段查出章之堯在鋪子里貪污之事,此事揭發開來章之堯人心盡失,家主的位置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第一次,章之潤對吳蕊發了脾氣。之前種種他都可以包容吳蕊、讓著吳蕊,可是這一次她卻要插手他的人生,逼著他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那是第一次,章之潤清醒的認識到了衡越在兩個人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吳蕊嫁給他,除了因為他這個人之外還有就是他章家長子的身份。
她是個有野心的女子,那般的耀眼,又怎麼會安心的過上相夫教子的尋常人生,她在商場上的如魚得水,若是將她困在後院,就如同是將鳳凰折斷了翅膀;而他閑雲野鶴,最不喜那些爭鬥,她想要的,他給不起,所以她用盡了手段去爭取。
順利的成為章家家主之後,他與吳蕊之間的嫌隙漸生。
吳蕊想幫助章之潤,才接手章家的生意;章之潤覺得吳蕊在相處中太咄咄逼人,無視他的自尊。
愛時便是千般萬般的好,不愛了昔日的好便就成了矛盾的激發點。
吳蕊已經記不清為了一些瑣碎的事情爭吵了多少回,章家出事之後,二人的分歧愈發的明顯。
成親不過兩年,二人同床異夢。
而後,章之堯在一批玉料上做了手腳,章之潤念著兄弟之情,卻不想吳蕊借這個機會打壓章之堯,將其逼瘋。
章之潤與吳蕊之間徹底決裂。
章之潤念著手足之情,可是卻從未想過在他們那樣的人家兄弟之間哪裡有什麼情誼可言。表面上章之堯對這個哥哥敬重有加,可是暗地裡,卻因為章之潤章家長子的身份,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
章之潤風花雪月的時候,章之堯在暗中拉攏柜上的掌柜的收買人心,章家家主病重,章之堯曾屢次對其下殺手,是吳蕊在暗中化解的。
自章之潤成為章家家主之後,章之堯依舊不死心,在暗中與吳蕊斗的你死我活,而這些,章之潤都不知道。
他所看見的,都是表面上的東西。
吳蕊如何的設計章之堯,如何的讓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如何的逼著他走上自己不喜歡甚至是厭惡的位置。
而吳蕊與生俱來的驕傲,不想與章之潤解釋,有些話是不能對他說,有些話也是不想對他說。卻一步步的,將兩個人逼的越來越遠。
「兩年前,茶靡花開的時候我以為他會是我一輩子的良人。可是兩年後,那些風花雪月經不起世事的摧毀。」
「就在十七年前,章家替皇家前去海外收購一批玉器回長安,本該是我親自去的,可是偏偏他說他要去。我以為,他的性子改了接受了現實,後來,才知道他想出海之後立了功勞,請先帝允許他休妻。」
他們的婚事,是先帝親自下旨賜婚,若休妻便是欺君之罪。他不喜吳蕊,每一日與吳蕊的相處對於他而言都是煎熬。
所以,明知道與皇家做的這一筆生意要出海,海上風雲變幻很危險,可是他還是應下來。只為了,休妻,擺脫吳蕊。
所有信仰,一夕傾塌。
那一雙平日里冷清的眸子,此時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癲狂,吳蕊死死的捏著茶杯,恨恨的說道:「我為了他做了那麼多,他竟然還要休妻。那時我是一時糊塗也好,恨瘋了也好,就算是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我也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她從來就是那樣決絕的女子。
愛極的時候不顧世人的眼光在先帝面前親自請旨求婚,天下矚目;恨極了的時候,寧可毀了曾經被珍視捧在手心的東西,也不要他落在別人的手心。
「出海的船,回到大祁境內,卻遇上風浪,是我一手設計的。縱然他沉身於江底,對於我而言,卻是最好的結局。」
顧衣的映像中,吳蕊一向都是冷靜睿智的,從未見過她如此癲狂的樣子,饒是顧衣也受了不小的驚嚇。
「最好的結局?」顧衣不解的反問道,「親手殺死自己最愛的人,為何會說是最好的結局?」
吳蕊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意,赤紅的眼又恢復了之前風輕雲淡的模樣,問顧衣道:「你可有曾喜歡一個人?」
喜歡……一個人?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某個人的模樣,顧衣先是微微的怔了怔,隨即點了點頭。
「當年愛一個人,超乎了一切的時候,你會容忍他拋棄你嗎?」不待顧衣回答,吳蕊緊接著道:「我從小性子便就傲,想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擁有的,除非我不要捨棄,絕對不允許別人捨棄我!」
所以,在章之潤回到長安寫下那一封休書之前,吳蕊在船隊做了手腳,船隊所有人連帶著一船的奇珍異寶,因為一個女子的執念沉於江底。
顧衣本以為昔年之事會有多少的曲折,卻未曾想到真相竟然是這般簡單。
那一場災難,將所有人的人生分割成了兩半,得到了各自想要擁有的東西。
吳蕊失去了丈夫,卻擁有了章家,擁有了與二人血脈相連的孩子。就算是到死,她也未曾被章之潤背叛,生是章家的人死是章家的鬼;章之潤從那一場災難中僥倖倖存下來,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在長安城外的小鎮子中隱姓埋名,過起了自己想要的閑雲野鶴的人生!
直到青雲鎮的相逢,讓原本扭曲的命運終於回歸到了原本的軌跡上。
「欠下的債,終歸是要還的。」此時的吳蕊,已經沒了方才的痴狂恢復了往日的沉寂,一種心死如灰的沉寂。
佛說,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十幾年的光陰,有些東西卻不會如同當年那般執著決絕。
顧衣一開始是站在吳蕊這邊的,可是聽完了所有之後倒是有些同情章之潤。
情愛之中的男女本不分誰對誰錯,可是卻遇到吳蕊這樣性情狠絕的女子,由愛生恨,恨到起了殺機……
「伯母的意思是?」顧衣看著吳蕊,一臉為難的問道。
元樂帝決定查當年的案件是召見章之潤之後,很有可能是章之潤在元樂帝面前說了什麼。
章之潤這些年在青雲鎮中一直隱姓埋名,未曾回長安是因為不喜歡長安的爾虞我詐, 此次被李明淵所迫回長安並非是章之潤所願。
可是,他到底還是重提昔年的舊事,將吳蕊置身於危險的境地,為的不是章家,大約是維護小瓷母女。
如今長安城中已經傳開了,章之潤之所以接小瓷母女回章家,是因為她們在別院中遇到莫名人的行刺。
章之潤知道吳蕊速來心狠手辣,以為是吳蕊下手。如今小瓷母女都在章家,章家是吳蕊做主,若她要除去她們二人簡直是防不勝防,所以章之潤先下手為強以當年之事制約住吳蕊。
吳蕊無論是反抗還是為了贖罪準備束手就擒,無論怎麼做,二人反目,最終受傷的人是章蘭因。
「皇上已經派官員查當年的事情,為了不牽連到章家,我會認罪。」吳蕊淡淡道。
雖然當年之事錯在吳蕊,但是顧衣還是不忍:「伯母也不必如此,畢竟已經過去那麼些年了,這些年伯母捐贈善款,於朝廷有不小功勞,或許會有轉機……」
當年的事情若真的查起來豈是那般的容易,只要吳蕊不認罪,元樂帝顧及著這些年她對朝中做的貢獻也不會做的太難看。
只是,如今吳蕊心死如灰,怕她是已經被那些流言、被章之潤摧毀了活下來的意志,心死如灰!
吳蕊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眼神空洞冷寂,淡淡說道:「十幾年過去了,我該擁有的不該擁有的都有了,就算是死也沒什麼可遺憾的。唯獨放心不下的,唯獨蘭因而已。」
想到惟一的女兒,吳蕊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層淺淺的笑意,臉色也不如之前那般冷冽的可怖了。
蘭因,如同蘭花般的美好的姻緣,當年她的出生救贖了她灰敗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