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落梅如雪
老夫人與謝氏婆媳之間不和,謝氏推病說沒來眾人心中自是心知肚明沒有說什麼。就連老夫人只是心中有些不悅,可是卻沒有再多問。
婆媳不和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她已經老了,連孫子孫女都這般大了,自是不能再逼著兒子休妻,只能是眼不見為凈。
謝氏不來,她也不逼著她來,總比來了還要惹她生氣的好。
偏偏,有人就是不識趣,揪著顧南瑜問道:「呵年年都是如此,每次到這禧福堂都是你們兄妹二人都見不到你們父親和母親。」
張氏的語氣說的陰陽怪氣的,顧淵明知這張氏故意挑刺,便有些不悅的說道:「今日離王視察軍營,父親跟離王去了郊外是以沒有前來給祖母請安,母親是病了才沒來。」
顧家四爺顧至寧,在兵部當差。
「病了,你們母親又是哪裡病了?」張氏冷笑一聲問道。
顧淵見張氏追根問底沒完沒了的,眉頭皺了皺,不待他說話倒是顧南瑜笑了笑,說道:「天一冷母親的頭疾就犯了,這是老毛病了。」
她這般不冷不淡的回答,並沒有打消張氏挑事的念頭,卻見張氏笑著說道:「原來是頭疾犯了,若是不舒服就找個御醫來看看,這逢年過節的我們都到娘這裡來請安,就你們母親不來,知道的說是顧家三夫人身體不好,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母親是故意推病不來呢。」
此話說的十分刻薄,不僅僅是讓顧南瑜兄妹二人下不了台,就連老夫人面上也不好看。
顧衣喝了口茶,只當做沒聽見,目光卻落在了張氏的身上,略帶些疑惑。
這個時候張氏的這一番言語分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刻薄著顧南晴又落了老夫人的面子,分明是愚蠢之極的舉動,可是……從利用張元打壓臨氏之事,張氏又表現的異常精明。
顧衣忽然覺得有些看不透這個嬸母了,有時那般精明又有時那般的愚蠢,究竟張氏是怎麼樣一個人?
顧南瑜本就是一點就爆的脾氣,像極了她的母親,見著張氏這般挑釁杏眼一瞪就要與臨氏爭辯起來,顧淵性格比顧南瑜沉穩些拉住了顧南瑜想為母親說幾句。
卻見顧衣比他先開口,笑著說道:「嬸母說笑了,若是三嬸母不敬重祖母,便也不會讓大哥和二姐姐替她來跟祖母請安的。只是三嬸母本是南方人,遠嫁到長安不適應這長安城的天氣,天氣一冷這毛病就多了起來。」
沒想到顧衣竟然會為她解圍!顧南瑜看向一邊悠哉喝茶的顧衣,不明白她葫蘆里賣什麼葯。眼中只有防備,並無感激。
而顧衣自是不指望著顧南瑜會感激她的,眼尾掃了張氏一眼,意思是說這位是故意找茬呢,讓她不要上當。
顧南瑜是個聰明人,雖然不感激顧衣可是卻也不是那般不識好歹。對於這位二伯母顧南瑜是厭惡的很,雖然同為顧家的兒媳婦可是對於她們三房總是冷嘲熱諷的,一副眼高於頂的模樣。
是以,她接過了顧衣的話說道:「四妹妹說的是,母親身體不好體質畏寒,前些時日父親還特意為母親尋了只暖玉鐲子為母親養身體呢。」
說著,一雙杏眼中露出狡黠的光芒,顧淵知道自家妹子的性格,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在顧南瑜挑事之前,她的神情便是這般的。
「說起來當時父親尋了一對暖玉牡丹雕花手鐲,與二伯伯一人一隻的,父親那隻手鐲給了母親,天一冷母親就常帶著身體果然好些了。怎麼二伯伯送給二伯母的手鐲,二伯母捨不得帶嗎?」顧南瑜故作天真的問道,張氏的臉上已是青一陣紅一陣了。
什麼見鬼的暖玉手鐲,她連影子都沒見到。不用想,顧至齊千金買來的暖玉手鐲肯定是送給他哪個相好的去了!
顧衣忍笑,顧南瑜那個丫頭嘴巴十分厲害,她又不用顧及什麼。張氏挑她刺分明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被張氏凌厲的目光一瞪,顧至齊十分心虛的摸了摸鼻子。知子莫若母,老夫人還不知道自家兒子那點花花腸子,生怕兒媳婦當場吵起來,便咳了一聲問張氏道:「今年除夕家宴是你打點,可都打點好了?」
張氏將火氣壓下,回話道:「母親放心好了,一應準備的東西都已經備下了,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老夫人點了點頭,靠在綉著石榴圖的金絲軟枕上道:「那就好,今年家宴雖然都是自家人吃個團圓飯,但是也不能出了什麼差錯才是。」
張氏連忙點頭稱是,老夫人看著膝下兒孫環繞,忽而嘆了口氣有問顧至遠道:「老三今年可能回來?」
見著老夫人問起三爺,顧至遠回答道:「前幾日至安來了家書,怕是今年還是要留在江南過年。」
顧家三爺是顧家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一個,靠自己一人在朝中掙了功名,如今為江南巡撫,朝中三品大員,但是帶著一家人卻在江南赴任兩年都未曾回過長安了。
當年她們母女二人,也就與三叔一家人比較親近。
幾個子女中,老夫人最為疼愛的就是三爺了,聽說不能回來,難免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顧至遠見母親這般,連忙說道:「老三這個江南巡撫已經做了三年了,等年後我跟聖上說一聲,明年開春后將老三調回長安就是。江南雖好,可是到底比不得長安在母親膝下。」
顧至遠這般一說,老夫人神色寬慰的笑了笑,又說了幾回府中的事情。這邊男人們都去了外間說話,便將裡間留給女眷們。
顧泓黏著姐姐,在爹爹與姐姐兩人之間猶豫了會兒,毫不猶豫的選擇拋棄了爹爹投奔向了姐姐的懷抱。不過幾日辛苦養大的兒子便就這樣嫌棄他,顧至遠有些心酸,當然也樂得見姐弟兩人這般親近。
顧至遠與顧衣之間的芥蒂,顧衣是因為沈如的死對顧至遠生的芥蒂;顧至遠不喜顧衣多是因為她對顧泓過於冷清,如今見顧衣親近顧泓,雖然不說父女二人芥蒂都消了,但是好歹沒有之前那般膈應。
卻見顧泓窩在了顧衣的懷中,依舊是怯怯的不肯看任何人。裡間的顧淳仗著年紀小也黏在了母親姐姐身邊,虎視眈眈的看著顧衣懷中的小胖子。
方才祖母誇了這個小胖子比他長的好看,給了小胖子玉葫蘆卻沒有給他!
小孩子的心思顧衣沒有在意,老夫人跟幾個小輩說了幾回玩笑,到底是顧南晴說的多,顧衣時不時的說上兩句,顧南瑜就在一旁剝著核桃不說話,顧雪身份最低,跟趙姨娘十分乖巧的縮在角落裡當是個木頭人一般。
屋子裡,點著溫暖的爐火,好一派其樂融融天倫之樂的景象。
鬧騰了半上午,顧泓在顧衣懷中窩了睡著了,顧泓雖然年紀小,長的卻結實,睡著後顧衣便將顧泓交給了新來的奶娘讓她小心的照料著。
顧南瑜冷眼看著顧衣對自家弟弟這般在意,心中有些詫異。不過一段時間沒見怎麼顧衣變了這麼多,以前顧衣不是最討厭別人提及到自己的親弟弟的嗎!難不成真是以摔磕壞了腦袋!
等著眾人離開的時候,顧南瑜顧衣的放慢了腳步,是在等交待奶娘如何照顧顧泓的顧衣!
見人走了差不多了,顧南瑜嗤笑了一聲道:「想不到你還會這樣關心別人!」
語氣冰冷,似乎與顧衣有什麼大仇一般。
確實,兩個人曾有芥蒂!
顧衣淡淡的看了顧南瑜一眼,顧南瑜雖然嘴巴刻薄了點,但是卻沒有真的害過她,就算前世有什麼芥蒂,卻也不過是年少時的意氣之爭而已。
重活一世,有些該釋懷的東西便也就釋懷了。
顧衣沒有如同往常一樣與顧南瑜爭鋒相對,而是笑了笑說道:「人都是會變的,若是之前的我,今日必定不會替你解圍。」
顯然顧南瑜是誤會了顧衣的意思了,瞪了顧衣一眼咬牙切齒道:「你當年做的好事!你別以為你今日幫了我一把我會感激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她的憤恨實在是太明顯,顧衣有些無奈的撫了扶額。這邊跟顧至齊說話的顧淵遠遠的看到了與顧衣說話的顧南瑜,見著二人劍拔弩張的模樣,小跑了過來,歉意的對顧衣笑了笑道:「今日多謝四妹妹為我們解圍了。」
顧衣懶洋洋的揚了揚下巴,笑道:「大哥客氣了,二姐姐伶牙俐齒,不需要我開口也能擺脫窘境的。」
顧南瑜見著顧衣這般態度,像是再說她不知感恩一樣,柳眉一挑方才想說些什麼,卻被顧淵拉住了衣袖。
顧淵對自家妹妹火爆脾氣也十分無奈,低聲說道:「瑜兒我們回去吧。」
說完,對顧衣留個歉意的眼神拉著顧南瑜走了,顧南瑜瞪了顧衣一眼拂袖而去。
顧衣無奈的摸了摸鼻子,慢悠悠的朝著回端居的方向走著。
九曲迴廊,轉彎的盡頭開了一樹白梅,暗香浮動。顧衣微微的眯起了眼,在記憶深處又是在何處,傳來了少年清郎溫潤的聲音:「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