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物是人非
看著墜兒先是懵懵懂懂后又是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顧衣不由得笑出聲來了,說道:「你做事就是太浮躁了,以後要多與遠書學習學習才是,多聽少說。」
這般主僕三個人說了會兒話,天色已經不早了,顧衣洗漱后便就歇息下,額頭有些隱隱作痛。
那日撞到了腦袋后這病根就留了下來,若是思慮太多便就頭疼的厲害。
她才回家一日,便就有居心叵測的張氏上門挑撥離間,以後又不知多少算計等著她呢。
不過……看到床上熟睡的孩子純真的模樣,那一種頭痛之感奇異的得到了緩解。
無論多麼難,選擇的路,到底還是要走下去的,哪怕僅僅是為了守護身邊最為重要的人……
清晨的時候還在睡夢中,顧衣覺得胸口悶悶的,似乎是有石塊壓在身上一樣,透不過氣了,只能勉強的睜眼對上一張胖乎乎的小臉,見顧衣醒了,那小糰子笑的更開心了。
原來覺得悶悶的是這小糰子搞的鬼,昨晚他睡的早,今日一早就醒了。
原本顧泓醒來后便想要鬧醒顧衣的,但卻被林嬤嬤阻止了,小姐難得睡個安穩的覺有意讓她多睡會兒。
便想將早醒了的顧泓抱起來,但是小傢伙人小脾氣可不小,鬧著不想起來,這般粘著姐姐,讓林嬤嬤也無可奈何。
小傢伙很乖,見姐姐睡了便沒鬧她,不過睡了好久見顧衣還不醒,一個人無聊,便將顧衣給鬧起來了……
一早就看見小傢伙的笑臉,顧衣心情也不錯,抱著顧泓逗他玩了會兒,外間遠書見顧衣醒了便端了熱水來伺候顧衣洗漱,墜兒端來了早膳。
顧泓粘人,早膳是粘著顧衣喂著吃。
顧泓不喜歡吃甜食,早晨小廚房做了奶豆腐,糖加的少,有豆腐的清香,爽滑可口,小傢伙是最喜歡吃的。
小傢伙看起來小小的但是胃口非常好,長的比同齡的孩子都要結實。被遠書抱著顧衣喂著他吃的十分認真,顧衣便起了逗弄的心情。
顧衣的拿著勺子故意放在顧泓面前笑道:「泓兒是不是想吃啊,叫聲姐姐就給你……」,卻見小孩子張著嘴如同待哺的小鳥一般,「啊啊」半天,那好吃的奶豆腐姐姐都沒有餵給他。
顧衣點了點他的小鼻子道:「是姐姐,不是啊啊……」
雖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但是顧衣卻希望顧泓在會開口說話的時候第一聲叫的是「姐姐」。這種心情如同是父母對子女殷切的期望一樣。
可不是么,小傢伙這般粘著她,哪裡像是養了個弟弟,跟養個兒子差不多。
顧泓哪裡知道顧衣說什麼,見顧衣不給他吃有些委屈的癟了癟嘴,在遠書的懷中扒著她的手臂,小饞貓模樣盯著她手中的奶豆腐不由得笑了笑,將豆腐餵給了小傢伙,小傢伙吃的眉開眼笑。
顧衣也不由得笑了笑,細心的用指尖擦拭去顧泓嘴角的碎屑,昔日略顯清冷桀驁的眉眼,多了幾分柔和。
顧至遠來的時候沒有讓下人們通傳,進來的時候,看見了便是這樣溫馨的場景。
已經多少年都沒有踏足端居了,顧至遠自己也記得不太清楚了。
端居在顧府的一隅,離他所住的兩儀堂隔的很遠,就像是他與沈如之間的關係越走越遠。
經年風霜,伊人不再,他不復少年風華雙鬢染了白髮,可是端居的一切擺設似乎都沒有動過。
紫檀木的屏風,鏤空雕花的書架,放在書架上白瓷美人瓶插著新摘的紅梅,冉冉升起的檀香,還有擺在桌案上的一方琴留著半闕未譜完的曲子,彷彿主人不過是短暫的離去,下一刻還會回來。
他痴痴站在那裡,眼神中有難以釋懷的悵然。
裡面的遠書和墜兒都在逗著顧泓玩,兩個丫頭也沒察覺到外面站了人,還是顧衣抬頭的時候發現門口站了個黑影,定睛一看不是顧至遠還是誰。
顧至遠不妨顧衣會忽然回頭,眼中的愁思還沒有來得及收了回去。眼見著顧至遠這般,顧衣眼中流露出一份不屑之意。
顧衣知道,顧至遠流露出這種眼神的時候是在想母親了。沈如、臨玉容,這兩個出現在顧至遠生命中的女子,糾纏著他,彷彿成了他一生的魔障。
富貴人家,三妻四妾比比皆是,比起顧至齊的風流,顧至遠只有沈如一位夫人,臨玉容一位妾室,算得上是個多情人了。
可是錯就錯在他太多情。
與臨氏青梅竹馬,卻礙於身份有別,懦弱的不敢將情誼說出口,不清不楚的這麼些年,偏偏招惹上了母親;跟母親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迎娶母親進門,卻又對舊愛割捨不下,讓母親含恨而終。
臨終之前,母親恨的不是他薄情,而是他多情。明明心中割捨不下她,可是偏偏又跟另外一個女子生兒育女,那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讓母親割捨不下顧至遠又徹底的放不下顧至遠,留在顧家,如同鈍刀子割肉最終讓母親不由得以死來求解脫一切……
可是到如今,顧至遠依舊不懂母親,不懂母親的愛恨交織和無奈!
顧衣抬眸看門口,他懷中的顧泓也隨著顧衣的目光看過去,他是認得顧至遠的,高興的拍著手「啊」「啊」的叫著顧至遠,驚了遠書和墜兒,她們回頭看見是顧至遠站在門口嚇了一跳,連忙齊齊行禮。
顧至遠,已經很多年都沒踏足過端居一步了。
「父親怎麼來了?」顧衣抱著顧泓沒有起身,不冷不淡的問道。
習慣了嫡女清冷的態度,比起之前的爭鋒相對,好歹見面叫了聲父親。
顧至遠坐下,看了顧衣臉色不錯,便說道:「來看看你傷勢如何了?」
顧衣垂下了眼眸,顧泓早膳吃了差不多了,可是小豬一樣的還想貪吃幾口,顧衣沒有再喂,給他擦了擦嘴巴,一面淡淡說道:「多謝父親關心,已經無大礙了。」
顧泓吃飽了,顧衣早膳還沒吃幾口呢,將顧泓交給林嬤嬤抱了,顧衣悠然自得的吃起了早膳。比起顧衣的淡定,對面的顧至遠有些坐立不安。
這般神情淡淡,也沒有借著機會在他面前要挾什麼,倒是讓顧至遠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都咽了下去。見著顧衣這般悉心的照顧著顧泓,姐弟二人十分親昵的模樣,顧至遠心中莫名生出一種愧疚之意……
「可是在怪我昨晚沒來接你?」顧至遠父女二人第一次在這樣沒有外人不是爭鋒相對的場合說話,顧衣只顧著吃東西,為了避免氣氛尷尬,顧至遠只能沒話找話的說道。
「聖上遇刺驚了駕,回宮之後便就病了,我和幾個大臣都在宮中侍疾,離王也在,我也不好提早離開。」顧至遠解釋道。
聽到李離兩個字,顧衣的眉頭動了動。想起了臨走之前李離荒唐的話,生怕他真的在顧至遠面前說了什麼親事。
可是見顧至遠表情這般淡然,若是真的提了親事顧至遠反應應該不至於這般。
不過……前世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長安,對於離開的三年中長安城中的變故顧衣並不是很清楚。元樂帝鄴山遇刺,李明淵將李離當做刺客捉拿,結果李離平安無事逃脫。
這一場刺殺風波最終是怎麼樣平息的呢?最終對於朝局上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前世李離沒有在感業寺遇到她,那麼是誰救了李離?她的重生是不是在有意無意間影響了整個朝局的變化?
心中思緒紛雜,李離離去之前的話擾亂了顧衣平靜的內心。可是怕顧至遠看出了什麼端倪,是以顧衣淡淡了「哦」了一聲,問道:「聖上龍體無恙吧。」
「聖上身體不好,如今受了驚嚇……」顧至遠眼中閃過了一絲憂心,後面的話沒有說完,復而說道:「如今朝中之事,已讓離王代掌!」
李離代掌朝中之事,李明淵千算萬算,可沒想到非但沒有誣陷成功,反而讓李離代理朝政。
果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不過,顧衣眯了眯眼,想到周蘅暉年底便要押送許懷言回長安了,許懷言落在他們手中,始終是李離的軟肋……
「從感業寺回來,當去祖母院子里請安,也讓她老人家安個心。」顧至遠說道。
雖然老夫人非顧至遠親生母親,但是據說當年先任的顧家主母有瘋癲之症,是以顧至遠並不與親生母親親近,反倒是老夫人對其照拂有加,等成年之後顧至遠對老夫人十分敬愛。
顧衣點了點頭,說道:「父親不說女兒也準備去祖母那裡。」
顧衣匆匆用了幾口早膳卻見顧至遠抱起了吃飽了的顧泓逗著他玩呢,這意思,顧至遠莫不是想要與他一起去老夫人的院子里?
今日顧至遠穿的不是清冷的青色衣服,而是穿了一身深藍色錦袍,而顧泓一早也穿的是一身寶藍色的夾襖,父子二人在一起五官十分的相像。
出門的時候,顧衣先是隨手拿了件藏青色半舊的大氅,還是林嬤嬤提醒到今天是小年,顧衣才想起了,便讓遠書重新拿了八成新的緋色斗篷。
等顧衣換好衣服出門,顧至遠已經抱著顧泓在外面等著了。
一行人快到西院的時候,迴廊盡頭的轉彎處行來了一對男女。男子身材高大,劍眉星目,眉宇之間有著他這個年紀少有的沉穩;女子披著大紅色斗篷,容顏端莊秀麗。
是他們!
顧衣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思緒。
卻見那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四房的顧淵顧南晴兄妹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