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自欺欺人
「謝謝卿嫣妹妹的好心，我想，蘇婥在天之靈，一定會感激有你這個善良的姐妹吧！」慕容子縞勉強笑笑，十分清楚自己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沒過多久便又自言自語：「如果當初父親沒有去南魏，興許還能救下蘇婥的命，可不知道那時，誰故意在先帝面前諂媚，把趙家和慕容家支開，導致蘇家就這麼慘死，想到這些，心裡就覺得愧疚……」
騰龍客棧，后廚樓道口，與商樂言碰面后，鄭雲凡拿著商樂言給的行程圖上了二樓。
站在門外，便聽到趙卿嫣與慕容子縞討論當年蘇家滅族的事，一時好奇，便沒有走進去打斷兩人，而是站在門外偷聽。
蘇婥面色帶著傷感，不知何時已經走到窗口，看著繁星點點，如眼光里的星河在流淌著。
半晌后，蘇婥才蠕動著雙唇說道：「興許，當年陷害蘇家的，就是洛央公呢？」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已經坐在凳子上的慕容子縞一聽，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他無意識地用筷子夾了盤子里的一根白色髮絲，扔在地上，隨性地說了句：「當時洛央公的兵馬派去獠疆，並不存在與四大世家的正面衝突，而且，我記得那個時候，蘇家和洛央公也是有秘密往來的吧！」
秘密往來，站在門外的鄭雲凡頓時驚住，十分好奇慕容子縞的下文，當他想繼續聽點什麼的時候，劉寄奴突然從房間走了出來，並奇怪的眼神看著鄭雲凡，叫了聲：「鄭將軍！」
「哦，怎麼了？」鄭雲凡回過神來。
「咦？」劉寄奴擔憂地往前後樓下樓上的方向瞄了幾眼，「小姐呢？怎麼出去這麼久還沒回來？」
「我在鄭將軍房裡。」蘇婥聽到聲音后，馬上喊了一句。
這喊聲，把隔壁房間的西陵王吵得有些不耐煩，抱著鄭娌的手，一怒之下鬆了開來，「我說，王嫂，大晚上能小聲點嗎？別打擾我和王妃親熱。」
「王爺……」鄭娌不好意思地扯了兩下西陵王的衣襟，聲音低低的，生怕隔壁房裡聽見。
西陵王得意地一笑，將鄭娌箍緊，抱上了床，帘子一拉彷彿進入了二人世界，再也不理會旁的雜聲，當什麼都聽不見。
沒有聽到屋裡的動靜了，劉寄奴才鬆了一口氣進來。
「小姐，這麼晚了不見你回房休息，原來在這兒！」劉寄奴看了一眼桌上沒動過的飯菜，五顏六色又略帶昏黃的菜色，漸漸冷掉后沾著膜衣的油膜，看起來已經完全讓人沒了下口的慾望。
蘇婥回頭看，鄭雲凡也走了進來，料定商樂言已經走遠，才敢高暢地吐了一口氣，隨便夾了一口玉米粒扔進口裡咀嚼起來。
「走吧，回房睡覺！」
她起身離開，慕容子縞原本想攔住她，但看在天色晚深的樣子，只好關心了一句：「卿嫣妹妹，早點休息。」
「你也是！」對於慕容子縞這個她唯一能陳述蘇家滅族一事的青梅竹馬來說，無疑給了她些許的希望，她轉身拉著劉寄奴出去，看向鄭雲凡，「鄭將軍也休息吧！」
一眼望見他手袖后藏著的信，心裡明快了幾分，將門關上，與劉寄奴回了房。
剛一坐上床頭，耳朵邊便滿是西陵王與鄭娌在隔壁房裡嗯嗯啊啊的聲音，聽著讓人心裡有點抓狂，但沒忍心打擾兩人，畢竟在這種時候，還有這樣閒情逸緻，也是不錯的放鬆方式。
「小姐……」靜坐了許久，劉寄奴熱水擦了把臉，走到蘇婥面前。
蘇婥寬衣上床，突然什麼話也不想再說，只冷著嗓音補充了句：「睡吧！」
腦子裡總是回想著剛剛慕容子縞的話。
如果當初慕容子縞的父親沒有去南魏，興許還能救下她的命，但卻有人在先帝面前諂媚，把趙家和慕容家支開，導致她就這麼慘死，蘇家也一夜之間不復存在，想到這些，心裡就覺得堵的慌。
好像有什麼石頭堵在心口，當你想要推開那層障礙，接下來慕容子縞卻說出了更加讓她難受的消息。
「聽說蘇伯父生前見過一個熟人，他把鳳凰肚兜交給了一個人……」
交給了一個人，這個人不就是趙嵩文，她的親生父親嗎？這世間竟然有這樣荒唐的事，那個世世代代受趙家守護的青鸞玉，竟然趙嵩文編出來欺騙世人的謊話。
「小姐……」劉寄奴睡了上去，很擔心地拍著蘇婥的肩膀，「小姐怎麼了？」
「寄奴，」蘇婥轉過身，眉頭已經皺成了一道黑漆漆的薄厚不同的深溝，她擰眉低聲問道：「我爹當初是怎麼遇到你的？你說你丈夫有青鸞玉的下落？」
「老爺的確和父親見過面，當時天色太晚，半夜起來不見相公，出去找，聽到林子里有爭吵聲，才看清是老爺。但是沒過幾天，北滁的圜軍就攻了進來，兩方打得激烈，當時老爺以為我是被相公俘虜的，就救下了我，但是，我怎麼也找不到相公，得知他死的消息，我逃離潼山去尋找他的遺體，親手埋葬他，這個時候，四大世家和先帝親自來南魏，說完和平共處，暫時休戰，所以我那個時候陰差陽錯被老爺帶回來神侯府。那個時候，已經覺得無依無靠了，看見小姐這麼可愛善良，而且那個時候，你也喜歡我照顧你，所以就留到了現在……」
「後悔嗎？」她和趙卿嫣簡直不是一個層次，性格、長相，沒有一個地方相似，劉寄奴不可能愛屋及烏到連這點觀察能力都沒有，難道是因為她是小姐，就能什麼都感受不到嗎？
「這麼說的話，是有點，不過還好，我覺得小姐自從性情大變后，樂觀了不少，至少不像以前總是尋死覓活的狀態，這樣寄奴也不用每天提心弔膽的了！」
說著，猶如釋放了一身污穢空氣的天空，頓時變得明朗了許多，在每一個動作與呼吸里，都是一陣難得的快樂。
蘇婥慢慢閉上了眼睛，嘴上輕輕道：「嗯……睡吧！」
彷彿有一道光，將她帶進了一個未知的充滿白色刺目光芒的空間，與此同時，一雙鮮紅的眼睛，慢慢出現在視線里，鮮紅鬼瞳女人就在此刻，如約而至。
今晚，她帶著木然突發地沖了過來，緊攥著她的脖子，嘴裡不斷說著什麼話，可她根本就聽不見，除了嘴唇蠕動，除了模樣恐怖，蘇婥完全感受不到鬼瞳女人的意思。
那女人究竟是想要告訴她什麼，還是單純想把她殺死，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蘇婥，總有一天你會為這幾個月來自己犯下的罪過得到應有的代價，沒有人會一直這麼幸運下去你得到了什麼，你就會失去什麼，所以，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想逃脫我的手掌心。」那鮮紅鬼瞳女人，沒有張口，卻可以從她嘴裡得到那歇斯底里的話語像受過傷得小豬，沒有薄膜保護，只可能是一個死豬，「像你這樣的人我是絕對不會容許她存在太久。所以，你很不幸，被我挑中了！」
「你覺得，犯罪是一件正確的事？你究竟和我有什麼恩怨，或者者說，你壓根沒打算要讓我活著……」夢裡的畫面，蘇婥被鮮紅鬼瞳女人抓著脖子，漸漸又陷入了層層的危機當中。
當蘇婥想要揭開那層遮擋住醜陋傷疤的面紗被吹拂起來，眼睛彷彿有了一個不好的念頭，那就是殺了她，在夢裡殺了她。
「蘇婥。」鬼瞳女人叫了她一聲，她奪過無邊的空洞，一直往前不停地奔跑。
「蘇婥，我們是同一種人，你跑不掉的，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直到有一天……」
「當你察覺到，原來你我是如此難以分開，沈扈不會喜歡這樣的你，這麼久了，就讓我們合二為一吧……哈哈……」聲音響徹在白茫茫中，不知東南西北的音調，彷彿在此刻迴響，蘇婥一下就迷失了方向，向著不知是東南西北的方向跑著。
鮮紅鬼瞳女人詭異地笑著：「蘇婥，你不過是想知道沈扈究竟有多愛你，回頭吧，知道的越多，對你的傷害越多……」
蘇婥不耐煩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地往後跑，「你想要得到什麼？難道，你在吃沈扈的醋？因為我太過接近皇上，所以，你化成鬼，都不會放過我，當所有人都認為你死了后，你卻突然毫無徵兆地回來，而且，只是以出現在我夢裡的形式出現，你以為這樣，就代表沈扈會放棄我嗎？」
夢裡帶著迴音的喊叫，似乎在鮮紅鬼瞳女人身上得到了迴音，鮮紅鬼瞳女人怔了片刻，發出痛苦的聲音，她的嘴在微微動著，但這次，蘇婥卻清楚地聽到了她的咬字：「我們早晚有一天，會合二為一的，你逃不掉我的！」
「你胡說些什麼，我和你永遠沒有交集，想要佔據我的心，藉此來得到沈扈，這不可能……」
當她說完這些離譜地話時，鮮紅鬼瞳女人突然張大的面孔，在半空中消失，只留下蘇婥一個人在白茫茫一片的空間里徘徊。
光芒漸漸地消失，就在夜晚的迷離中散發著美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