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殺人機器
「我記得當時……」
許久,蘇婥凝了凝眉,腦海中對趙卿嫣的回憶慢慢湧起,模糊的畫面再次迂迴到從前。
青鸞城,一年前。
神侯府舊院書房。
夜裡,趙嵩文黑布遮面,拖著流血不止的斷臂,一路穿過隔池的抄手游廊,躲進了書房裡。
當時有黑衣人追蹤而至,沿著地面血跡衝進了書房后的密室里。
趙卿嫣躲在書卷氣息濃重的博古架下,在聽到黑衣人淌血的劍尖滑過地面,步步靠近書桌方向時,趙卿嫣趕緊憋住了呼吸,手中的兩冊書卻啪啪的幾下,掉在地上。
行蹤被黑衣人發現,黑衣人嚓地一聲,舉高長劍,一步步向她躲藏的地方靠近。
這時,趙嵩文卻突然從密室里暗中伸出手,將她拉進了密室。
「爹!」趙卿嫣驚訝地喊出聲,當即被趙嵩文捂住嘴。
「噓。」趙嵩文小心翼翼地吱了一聲,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內室。
他從懷中的兜囊里掏出一把鑰匙,將她鎖進了石棺里。
「嫣兒,記住,青鸞玉其實一直在你身上,千萬不能讓它落到北滁狗的手上。」低沉的聲音再次在趙卿嫣耳旁響起。
說完,黑衣人摸到機關,劈開木門,大張旗鼓地闖進來,趙嵩文見狀,將鑰匙交給趙卿嫣,繞出內室,與黑衣人開始了無休止的纏鬥。
刀劍相碰,劍鳴轟響,趙卿嫣躺在石棺里,驚心肉跳地聽著外面的打鬥聲。
許久,打鬥的聲音停止,只聽到劇烈的爆裂聲,天台的掩窗被打破,摔在了石棺旁邊。
「站住!」
黑衣人大喊一聲,破窗而出,趙卿嫣才明白,趙嵩文為了掩護她,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蹤,和黑衣人出了神侯府後,就消失了。
從那以後,趙卿嫣就再也沒有見過趙嵩文。
一年以來,無論趙卿嫣怎麼打聽,怎麼尋找,都得不到趙嵩文的消息。
卻讓北滁的監察令暗中作梗,一直誘惑嬈夫人,神侯出了府頓時成了囊中之物。
興許那時,先帝見大勢已去,才將圜軍招引到酆州,她的家被奸人陷害,全族滅絕。
他們心心念念的,都是青鸞玉,可趙卿嫣身上除了粗布爛裳,身上值錢的東西也就只有一個玉簪子了。
蘇婥仔細研究過,玉簪子里根本沒有任何夾層或異常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什麼青鸞玉的線索。
趙嵩文也說過,鳳凰肚兜的秘密只有趙卿嫣能解開,年幼時,趙卿嫣母親曾給過趙卿嫣一塊玉,可是被趙卿嫣不小心弄丟了,這件事,趙卿嫣從來沒有告訴過趙嵩文。
「嫣侍御,聽你這麼說,你其實並不知道青鸞玉在哪兒?」鄭雲凡神色緊張地問。
蘇婥攥著帛卷,遲遲沒有頭緒,沈臨找了五年的青鸞玉都沒找到,和他恐怖離奇的死亡又有著什麼關聯呢?
「既然如此,尉遲南卿一定是知道什麼線索了,這張帛卷的另一半,記載的是關於青鸞玉的事,尉遲南卿應該早就知道你沒有青鸞玉,否則,尉遲南卿不會在新婚夜那天晚上想要毒死你!」
尉遲南卿向來不懼憚北滁,荼靡溝時因為沈扈的偷襲,打了敗戰,對於尉遲南卿來說,是恥辱的,身為一個將士,如果打了敗戰,卻臨陣脫逃,對於手下萬千將士,都會產生不利的影響。
「皇上說的對,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得到另一半帛卷,找出青鸞玉!」
蘇婥附和著點了點頭,暗暗發覺到沈扈輕忍不甘的神情,她在刑場死過一次,絕對不可能讓沈扈輕易找到青鸞玉,眼下,尉遲南卿和洛央公靠不上,只能藉助沈扈的勢力,找出當年害她滅族的奸人。
「看來,我們得深入虎穴了!」
沈扈見蘇婥一副決絕,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堅硬態度,臉色就嚴肅起來,冷靜地擠了一下眉頭。
蘇婥臉色凝重地看向沈扈、鄭雲凡,抱拳向兩人痛徹堅決的說道。
「那好,趁尉遲南卿還在青鸞城外,我們這就去你父親的密室。」
「好。」
蘇婥定了幾秒,被沈扈打橫抱起。
眼下夜色正濃,神侯府枯井下鬼音繚繞。
此間,墨色如引,沉寂的月色早已將尉遲府染作了漆黑的魅影。
棕褐色的燈籠在綺麗的池光里閃著熒光,而熒光卻正映照床頭。
夜幕指間下沉,寒慄的風颳起了死寂般的紅燈籠,燭火在燈籠里搖擺。
蘇婥卻從燈火中望見了寒冷的氣息。
馬車很快至神侯府。
密室里,一璨璨的暗光聳了過來,過道立馬暗了下來,漆黑冰冷的過道,一點聲響都沒有,又陷入了死寂。
蘇婥屏住呼吸,往下邁著步子,一步一步走下去,粘上沙子的靴子不斷與台階摩擦,發出呲呲呲的聲音,在這黑漆漆的樓梯上,顯得極為刺耳。
「救命啊……」是莞眉黛苟延殘喘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奄奄一息的樣子。
「救命……」第一聲是輕吟。
「皇上!!」第二聲,轉變為哀嚎。
蘇婥趕緊喊了一句,「沈扈。」沈扈以為她害怕,便緊緊抱著蘇婥肩膀,而蘇婥只是想問問他發生什麼事,莞眉黛竟然還活著,剛剛明明是莞眉黛的聲音。
不知何來的污濁糜爛的氣息,將莞眉黛的臉刺激地疼痛難忍,莞眉黛疼得捂著頭,眼睛突然就模糊了許多。
看不清前方的路,腳一下子就踩了空,青一塊腫一塊的,連摔了兩下,樣子狼狽不堪,整個人直接倒在了沈扈的懷裡。
「抱著她,跟我下去!」沈扈吩咐道。
鄭雲凡從懷袖口取出白羽扇,輕輕往空中一扇,污濁之氣漸漸往兩邊排散開。
在莞眉黛頭疼窒息感濃烈時,鄭雲凡已經托抱著莞眉黛,一步步往前走。
經過水幕飛泄的鐵柱后,沈扈抱著莞眉黛跳了下去。
下面是雲霧繚繞的石台,霧氣中的濕度很重,很容易吸入污濁之氣。
「沈扈!」
莞眉黛恢復過意識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石台上,身體軟弱無力,連手臂都抬不起。
當她撇過臉,卻在余光中看到沈扈、鄭雲凡那一雙雙陰沉複雜的眼睛,他們正緩步靠向她。
一步步的,彷彿她成了任人魚肉的獵物,放在案板上,等著被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割下去。
「你們?」
莞眉黛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模糊中,仰頭看見沈扈時,蒼白的臉頰兩側唰的就裂開了,縷縷紅絲布滿了整張臉。
「別怕,黛妃娘娘。」
耳邊隱隱約約聽到的這幾個字,讓莞眉黛覺得很恐懼,全身無力,剛剛發生的事,一下子在腦海中爆炸。
「既然你這樣痛苦,吃了它!反正你這樣也和死了沒區別,再死一次又何妨,放心,醒來后,你就是我們的人了,到時候,你就不用再記得之前那些痛苦的回憶了。乖乖做幫我們殺人的工具,這樣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
一顆青丸被鄭雲凡輕輕捏在手心,飄飄然的霧水間,蘇婥看見了莞眉黛驚恐的雙眸下,露出了血淋淋的笑意。
驚魂未定時,他兩隻頎長的手指,狠狠地掰開她的嘴,煞白的臉在濕重的霧氣中死白,她的表情,就像是一具恐怖的殭屍,張開了血盆大口,卻只能任由沈扈、鄭雲凡宰割。
沈扈鬆開手,手掌用力一推,將莞眉黛喉中的青丸震了下去,莞眉黛心灰意冷地咽下喉嚨,早已心死決絕。
莞眉黛掙扎著,眼睛灰濛濛一片,陷入了醉生夢死的狀態,四肢抽搐的幅度,連鄭雲凡也沒辦法壓制住。
只好讓沈扈摁住她的四肢。
莞眉黛掙扎地累了,便安靜下來,像屍體一樣躺在石台上癱軟著,面如死灰。
安靜、死寂到能聽見她微弱呼吸聲的漆黑石台,身邊空蕩蕩的,只有淡淡的一層霧在她的頭上飄過。
拳頭握緊的瞬間,莞眉黛猛地抵在石台上,兩條腿終於有了一絲的知覺,她掙扎地挪動身體。
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一陣冰寒刺骨的冷,痛入骨髓。
莞眉黛攤開雙手,一步步往前爬,越與地面接觸,越覺得渾身發熱,身上不停地冒汗,緊緊黏合著皮膚,反而莞眉黛覺得渾身舒適了許多,焦灼的喉嚨溫溫的,覺得有一絲水潤,身體輕飄飄的,和羽毛一樣輕盈。
「怎麼回事?我怎麼會變成這樣,意識一點一點都在減弱,這……我該怎麼辦……南卿,你去哪兒,快回來啊!快回來吧你……」
前一秒還癱瘓在地,猙獰痛苦,下一秒卻覺得身體被洗禮過一般,難道真如鄭雲凡所說,她會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
莞眉黛咬牙憋住一口氣,雙手撐著地面,慢慢站了起來。
她想要逃,在她還有作為人應該存在的本性意識時,逃出這個地方。
莞眉黛不停地往前走,嘀嗒嘀嗒的流水聲,滲透耳膜,那一片污濁冷郁的瘴氣,沒走多久,就撲面而來。
莞眉黛儘可能屏住呼吸不去吸入,憋到最後一口氣支撐不住,莞眉黛只能張開口用力呼吸。
這次,她沒有感覺到窒息,煎熬,她的臉似乎也不再痛,鄭雲凡的那顆青丸能緩解瘴氣,怪不得他們兩個進來時,竟然毫髮無損。
莞眉黛慢慢靠近了光源處,抬頭看時,是上密室必經的隔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