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紅頭繩女孩
咬牙堅持,嘴唇都快咬破一層皮了,難受,瓦片扎到肉筋裡面去了,沈扈,打完快回來救她,她好難受,肩膀被蹭的幾下,擦傷痕迹明顯,那手肘簡直像在截肢,一分為二,上半部分麻木了,下半就刺骨傷風地在疼,這葯偏偏這時候下,沈扈當真以為她會受傷,會不要命衝上去送死嗎?
「疼,沈扈,你真是我的祖宗……」蘇婥齜牙喊了一聲,面色帶點死灰,等沈扈回來,不會以為她要割腕自殺吧!
血還在流著,手指節能微微地觸動了,血管在刺痛中暗涌,等沈扈打完,她估計就真的掛了。
醫館外,打鬥聲漸漸響去。
蘇婥疼得眯緊了眼睛,漸漸昏睡過去。
咻咻咻的幾聲,幾百支箭從圜軍的頭頂上射過來,十餘名圜軍頓時倒下,血流了一地。
剩下的,也都在亂箭從中殊死搏鬥,揮舞長劍,抵禦暗箭攻擊。
戰馬脫韁,撕裂聲不絕於耳。
尉遲南卿的暗軍大肆搜城,巡邏著各個角落,逢百姓便一劍刺死,扛刀的將士像削白菜似的,刀刀致命,青鸞街道,一分為二的屍體,血流遍野。
刀光劍影的纏鬥聲如影隨形,城中倒在血泊中的屍骨歷歷在目。
「爹,娘,你在哪?」一個扎著紅頭繩的小女孩在火堆中聲嘶力竭地喊著。
老人、孩童被暗軍嚇得四散逃串,雞飛狗跳,左右巷子深處,卻瘋狂衝出五六個暗軍,見人便殺,遇人即砍。
「給我殺!」
兩個暗軍豺狼虎豹的眼神直視著零零散散的青鸞城百姓,待口令下達,暗軍們便紛紛衝上前,胡亂砍殺。
「啊嗚!」
凌亂血腥的屍體,血液透過帷幕,潑灑至鄭雲凡的面龐。
百姓們無一不被腥臭味刺激得險些嘔吐出聲,卻強行捂住嘴唇,不想引起追兵的警覺,玻璃心臟早已承受不起如此血腥的場面。
看著被無辜殺害的老弱婦孺,鄭雲凡漲紅的眼角早已布滿了紅色血絲。
一個紅頭繩的女孩無意間穿過,看見帷幕有閃動,便掀起帷幕喊了一聲:「姐姐……」接著又問:「爹娘呢?」
這一喊,將暗處藏匿的莞眉黛的行蹤暴露,一群圜軍聞見動靜,謹慎小心地握著劍往豬肉鋪方向前進。
「有人在那,快!」劍鋒一揮,領頭的暗軍橫穿過長廊,直逼圜軍而去。
尉遲南卿疾速間將莞眉黛拉回帷幕下,捂住被刀割的傷口,說道:「眉黛,我們暴露了!」
暗處,鄭雲凡躲過圜軍的目光拽著紅頭繩女孩躲進了巷子深處的拐角,帷幕被圜軍一劍削成兩半,鄭雲凡沖了出去,怒氣沖沖往反方向逃竄,暗軍隨之追趕過去。
「殺了!」暗軍怒不可遏的紅著眼睛,一路舉著劍追趕鄭雲凡。
在暗軍斜角視線範圍內,掙扎的婦孺們無路可逃,停止了逃竄,當著暗軍的面,女人們大喊:「我殺了你們,受死吧!」
「死到臨頭了,嘴還犟,找死,給我上!」暗軍氣焰上漲,瞪著怒眼,揚起劍尖朝刺過去。
這一幕,恰巧被鄭雲凡親眼目睹,悲痛難忍之下,卻怎麼也推不開手,他身後,還有七八個百姓,只能任由暗軍在婦孺的身上刺去,血淋淋的窟窿在月光下顯得凄厲無比,鄭雲凡心痛難忍,百姓們不停地掙扎,無聲的淚水在青鸞城夜空敲響。
暗軍殺死幾個女人後,撤離了巷子,和其餘暗軍會合,朝著神侯府方向去。
紅頭繩女孩這時張口死死咬住了鄭雲凡的手臂,咬痕清晰可見,見暗軍將士支離開后,女孩鬆開手臂,熱淚盈眶地衝到其中一個死去的女人面前。
穿梭在火光衝天、烽火狼煙的青鸞城夜街,月光彷彿將一切血腥照亮,紅頭繩女孩拚命往斜角的長巷衝過去。
「娘,娘……」女人最後望了一眼紅頭繩女孩后,倒在了血泊中,停止呼吸。
「娘!!」
輕緩飄渺的抽泣聲,化為了無力的喘息,心頭彷彿被萬劍刺穿,在烈火中苦苦煎熬。
在腦海中停留的短暫瞬間,紅頭繩女孩抱著女人的遺體,胸口彷彿快要窒息一般,搖晃著她,卻再也搖不醒她。
片刻后,紅頭繩女孩突然抹乾了眼淚,冷如冰川、硬石的眼神轉向身後趕來的鄭雲凡身上。
「你是壞人,壞人,娘,你別死,別死……」紅頭繩女孩握緊了拳頭,眥牙咬唇,冷冰冰地看向鄭雲凡。
餘光暗暗盯著暗軍離去的方向,恨得眼紅耳熱。
此刻的恨意好似熊熊燃燒的烈火,大肆焦灼在她脆弱的心臟里,紅頭繩女孩一躍站起來,大喊,「我要殺了他們,你會武功對嗎?殺了他們給娘親報仇……」
鄭雲凡伸出手,凝眉后,故作高深地喝住:「你一個小孩子,手無縛雞之力,難道你想去送死?成大事,必不拘小節,何況生死有命,別這樣失了理智。」他內心比紅頭繩女孩還翻騰。
說著,將女人的屍首抱起,「跟我來,這裡不安全!」
紅頭繩女孩跟著鄭雲凡來到城西的鼓樓,兩匹鬃馬拴於馬廄。
女人的屍首被綁系在一匹鬃馬上,鄭雲凡擦乾手中半凝的血液,將麻繩纏在另一匹馬身上。
「上來!」低喊一聲。
鄭雲凡解下柱上韁繩后,將紅頭繩女孩拉上鬃馬,抵靠在他的背後,一路策馬奔騰來到西郊墳墓。
一抔土一抔土,親手為女人挖掘墳墓,親手將她埋葬。
夜幕深沉,安頓好一切,鄭雲凡駕馭鬃馬漸漸回往青鸞城方向。
醫館……
蘇婥從昏睡中驚醒時,手腕的血已經被止住,她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向深暈的暗處,嘴角竟然撩起了一抹壓抑的寒意。
她迅速探出頭,擰眉低聲問外頭的暗軍道:「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會在這兒?」
「回嫣侍御,大軍中途遇到尉遲暗軍的埋伏,屬下奉皇上之命,竭力保護嫣侍御安全,請嫣侍御安心!」暗軍手握重劍,四下翻看動靜后,小心翼翼地回答蘇婥。
「皇上呢?」
「皇上與鄭將軍將暗軍引出了青鸞城,暗軍已入了埋伏圈。」
蘇婥聽后,臉上竟突然一副驚慌的表情,乏力的後勁還未散去,又繼續問:「有勝算嗎?」
「這……」暗軍支支吾吾,卻不語,接連兩三個跪地的暗軍也都心急如焚,急得焦頭爛額,蘇婥責難道,「你去看看情況!」
「皇上命屬下保……」暗軍話沒說完,蘇婥的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逼迫他說,「不去,我現在就殺了你!」
暗軍被喝住,趕緊道:「屬下這就去!」說著,便調頭往城外方向跑,暗處埋伏軍隊的位置,剛巧有了一絲聳動,暗軍急匆匆上前,只看到沈扈與鄭雲凡孤身兩人。
「皇上!」暗軍立馬跪下。
「嫣侍御出事了?」沈扈冷著臉,差點沒發火。
暗軍搖頭,說,「回皇上,嫣侍御已經醒了,特地讓屬下打探皇上這邊情況。」
沈扈暗暗擰眉,一躍上了馬,往醫館后狂奔。
蘇婥不知何時從轎中跳了下來,兩條腿一沒使上力氣,身體就開始往後倒,眼見著就要跌倒在地,沈扈見狀,一躍下馬,接住了蘇婥。
「沈……」還沒喊出口,沈扈便心疼地說了句,「怎麼這麼不小心!」
長長的斗篷一掀,披在蘇婥的雙肩,蘇婥心裡有些激動,突然握住了沈扈的雙手:「沈扈,你放心,我沒事……」
沈扈看向她,淡淡一笑,鬆了一口氣,立馬將她打橫,抱進了屋裡。
「沈扈,你放我下來,當著這麼多人面,你存心的吧!」被沈扈環抱的感覺,蘇婥露出了的表情,臉頰泛起微熱,不由自主地就往沈扈的胸膛埋下去。
而沈扈,臉上卻依舊冷瞳漠睇,漠然無神,他抱著蘇婥,也是無意間看到蘇婥從影壁后出來,才起了疑心的。
沈扈將蘇婥小心翼翼安放在榻上,像維護一個瓷器一樣,生怕摔碎了心疼。
房間里,沈扈暴跳如雷的喊叫聲響了起來,連桌上喝葯的碗也被沈扈摔在了地上。
三個守門的暗軍跪在地上膽戰心驚。
「滾。」他只冷冷地說了一字,所有暗軍都嚇得退出了醫館。
沈扈蹲下來,守在蘇婥面前,不停地撫摸著蘇婥的額頭:「嫣兒,答應本王,不要再讓本王擔心了,本王知道你不是心狠手辣、冷漠無情的人,你太善良了,本王怕你受傷……知道嗎?」
蘇婥受了一驚,還以為沈扈又要捉弄她,聽到沈扈關心貼切的話,她一下就抱住了沈扈的脖子,嘴裡卻還在罵著,「沈扈,你這混蛋!」
「本王怎麼會總是惹你生氣,你還怪本王?」沈扈『嚀』一聲,擰眉用食指蹭掉蘇婥眼眶的噙著的淚點,一下子就捏著她的鼻子,無奈地搖搖頭。
蘇婥惱地滿臉發熱發漲,沈扈緊緊抱著她,卻在背對著蘇婥臉時露出了一抹捐狂的冷笑。
這樣貼切、溫馨的臉龐,這是蘇婥從未感受過的,有些錯覺,她不禁罵道,「沈扈,你別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我不會被你假面欺騙的。」
「那本王這就走!」說著,立馬起身。
「你要去哪兒?」蘇婥看出端倪,一把拽住沈扈的手,不讓他離開。
「嫣兒,你好好休息,本王去去就回!」沈扈沒有聽,輕輕拍打蘇婥的手心,很用力去掰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