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他有沒有弄疼你?
路漫漫在李兆駿的床上醒來,揉揉眼睛,頭疼得好似被扔進滾筒洗衣機裡面攪了一夜那般,難道是宿醉?她掙扎著挪到浴室,洗個冷水臉,覺得好受些。對著鏡子,她突然意識到異樣。
身上只穿著一件男式T恤,明顯是李兆駿的家居服。她脫下T恤,在大鏡子面前檢視身體前後,看見脖頸和胸口幾處可疑的紅斑。她不笨,一個激靈,馬上明白過來。
路漫漫拉開房門,推開客房的門,李兆駿不在那兒。她打開書房門,看見李兆駿裹著一條毯子窩在沙發上,臉上蓋著一本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
她走過去,搖醒他。
「你昨晚故意灌醉我?你脫我的衣服?」
李兆駿打個哈欠,淡然道:「你酒量淺,怪我?」
「兆駿,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李兆駿撐著身體坐起來:「我是哪種人?我是你合法丈夫,別說我沒做什麼,就算我做了什麼,那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婚內強姦也是罪?」
李兆駿眉頭一皺,冷笑:「你不愧是法學專業出身,關鍵時刻,很會扣大帽子。」
路漫漫面色漲紅,肩膀發抖。她一跺腳,沖回房間去,也不想洗澡了,抓起自己的衣服就套在身上。李兆駿斜倚在門上看她。
「你去哪裡?」
「回司徒家,今天修遠要去醫院複診,做腦電波掃描。」
「漫漫,我一日不簽字,你一日是我妻子。我可否告你通姦?」
路漫漫正在拉牛仔褲的拉鏈,聞言一驚,猛地抬頭,對上李兆駿冷漠的一張臉,這瞬間,她覺得,其實她從未真正了解這個深沉的男人。
「告吧,那樣婚離得更快些。我已經一無所有,沒什麼可失去的。」
她穿好衣服就往外走,李兆駿攔住她,試圖挽回:「我恨我自己,做這樣的事,說這樣的話。漫漫,我們可以很幸福的,如果你接受我的安排,我們會是舉案齊眉,相親相愛的一對夫妻。」
路漫漫聲音哽咽:「太遲了,我們已經傷害彼此,扼殺掉那一點脆弱的愛意。」
她從李兆駿胳膊底下鑽出去,衝到客廳,抓起包和外套就逃離李兆駿的屋子,他虛弱無力地在床上癱坐,久久不動,如一座雕像。
路漫漫開車回到司徒家,司徒修遠已經換好衣服,坐在客廳等候,護理人員陪在身邊。
「漫漫!」
路漫漫一臉歉意:「給我一刻鐘沐浴,換衣服,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吃早飯了嗎?我叫人燉了瑤柱白粥給你。」
「不需要,我到廚房拿個麵包路上啃就行。」
她沖回房間,火速刷牙沐浴,換一身乾淨衣服,車子在大門口等,她鑽進去,司徒修遠笑著看她,遞給她麵包和牛奶。
她抓起來就啃。
「我想,我恢復得很好,如果這次複診,醫生說我腦內的淤血都消散了的話,我想恢復工作。」司徒修遠說。
「你可以嗎?好像還是常常頭痛,有時候還必須打鎮定劑才能入睡。」
「我不能這樣懈怠下去,好似一團爛泥一般窩在沙發上。」
路漫漫微笑,說:「你們男人啊,就像陀螺,停不下來。」
到了醫院,路漫漫陪著司徒修遠跑上跑下,做了幾項檢查。醫生的口吻還是那樣,樂觀,鼓勵,說一切都好,一直在進步。
「到底好了沒?他的記憶還是沒有完全恢復。」
「這種事不能著急的,這才幾個月而已。有的病人需要好些年呢。」
路漫漫氣結,心想你們收這麼貴的診療費,卻不能解決問題,只是把人的腦子當一本書一樣掃描來掃描去,缺損的書頁卻不給修補完整,這算什麼治療?她心裡咒罵,嘴上卻不好抱怨,又不是她付錢,憑什麼唧唧歪歪?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回到家裡,司徒修遠的膩歪勁兒又犯了,路漫漫去哪兒他就去哪兒,麥芽糖一樣黏人,甩不掉。她乾脆當他是株盆栽,自顧畫畫。
「你近來常畫畫,好幾大本了,到底要做什麼呢?」司徒修遠問。
「我要把心裡的故事畫出來,我跟你一樣閑不住。守著你,我不能出去找工作,又沒有正經事忙活,總不能像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
司徒修遠走近,看她在畫簿上以水彩上色。她挽著頭髮,穿一件圓領開司米針織衫,露出一截雪白後頸。他心痒痒,很想伸手去摸。冷不防發現脖子上一塊可疑的紅痕,定睛一看,分明是一張嘴用力吮吸出來的「草莓」!
這是呈堂證供!想起昨夜李兆駿囂張的宣言,血湧上頭,司徒修遠嘴唇哆嗦,猛地抓住路漫漫的手:「昨夜你在兆駿那裡過夜,做了什麼?」
路漫漫一雙寒星般的眸子凝視著他,輕啟朱唇,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那樣?你讓他吻你了嗎?」他大聲怒吼,手那樣用力,簡直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你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兆駿?我們不是動物,隨時隨地發情。你現在這個時好時壞的樣子,我有心情去談情說愛嗎?」
司徒修遠心裡又酸又軟,路漫漫還是關心他的呀!他一把抱住她,將她拉下椅子,倆人重心不穩,倒在地毯上,幸而冬天鋪著厚實的羊毛長絨地毯,還扔著幾個抱枕,躺倒就舒服得不想爬起來。
他們就那麼手腳交纏著,面對面躺在地毯上。司徒修遠伸出手,輕柔地摩挲路漫漫的臉,他的動作輕柔得好似她是一件天價的古董瓷器,珍貴易碎。
「他有沒有弄疼你?」
路漫漫微笑,笑容里含著些許無奈與凄楚,她搖搖頭,對昨夜之事,打定主意隻字不提。
「漫漫,你想要什麼?你開口,天上星星我也為你摘。」
「那是不可能的,別信口開河。」
「不,星星可以摘下來,只要你要,我會買一塊最漂亮的隕石,給你鑲嵌成項鏈。」
「如果我說,我想要自由呢?」
「不要兆駿,也不要我?只要獨自生活?」
「是的,我想要浪跡天涯,瀟洒自在。不想被男人當做玩物,也不願輕易為男人動心。」
司徒修遠悲傷地說:「是我傷透你的心了嗎?」
「也許吧。」
「你恨我嗎?」
路漫漫想一想說:「某種程度上,我已經原諒你了,否則我不會待在你身邊這麼久。無論你做過什麼,你愛我,我是明白的,我並不是一個冷血動物。」
「我愛你太久,哪怕我連父親都忘記,我也沒忘記你十六歲的模樣。最近我想起來,那時候我去舞蹈學校接你回來。你穿白紗裙,梳高髻,額角有細密的汗珠,臉頰紅粉緋緋。一回到家就脫掉鞋,赤腳輕盈地跑上樓梯,在長長的走廊里蝴蝶一般輕盈地跳躍,笑容燦爛……」
路漫漫掩住臉,眼淚從指縫裡湧出。
司徒修遠還在繼續說下去:「漫漫,你正當青春,而我,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這麼多年了,難道你沒發覺,最美的時光就是我們相愛的日子?你能忘記嗎?我忘不了,到死都忘不了。」
路漫漫抽泣:「我以為能忘,可是,即使在我遠赴德國,不再見你的那三年裡,你的身影依然盤踞在我腦海之中。每當我戴上那對珍珠耳環,我就想起你的手指輕揉我耳垂的感覺,想起你捏著我的下巴,痴痴地貼在我耳邊低語,說我是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美得像幅畫。被你這樣愛過,再無別的愛情可以媲美。可以說,你成就了我,也毀滅了我。我喪失了愛的能力,我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塌糊塗,和兆駿結婚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害得他也痛苦!我是個壞女人!」
「漫漫,別哭,別哭……」
司徒修遠抱緊她,安撫,她疼,他比她疼一百倍。
當夜,司徒雪霏沒有回家,卓雅打了好幾個電話,她手機都不通。司徒修遠說:「媽,別著急,她夜不歸宿不是新鮮事,愛玩,朋友也多,總是在某處消磨時光吧,玩兩天就會回家。她心情不好,讓她發泄一下,未嘗不可。」
卓雅嘆息,只得作罷。
第二天一早,司徒修遠坐車出門,他約了李兆駿見面。天氣雖然寒冷,司徒修遠依然堅持鍛煉身體,和李兆駿一起,在市區著名的明珠湖公園慢跑。
兩個男人見面,點頭致意,不需多言,長久的默契使得他們連跑步的頻率都一致。
跑了三公里之後,李兆駿抬手看一眼計時器,說:「差不多了吧,你畢竟脛骨骨折過,不宜運動過量。」
「好,坐一下,我們繞湖跑回原點,司機在那邊等我。」
李兆駿和司徒修遠在一張長凳上坐下,他喝著水,問:「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不愧是大哥,我想什麼你一清二楚。」司徒修遠微笑。
「如果是跟漫漫有關,那就免談。她是我妻子,她的事,只有我有權利決定。」
「你錯了,我們都沒有權利決定她的命運。如果你真愛她,你會明白,在愛情面前我們都是奴隸,卑微可笑。我來,是請求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還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