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誰都有秘密

  時過境遷,大宅沒有了從前的客似雲來,衣香鬢影,路漫漫百無聊賴,在卧室里看書,熬了一上午,吃過午飯,晃蕩了幾層樓,都空如鬼屋,只有傭人吸塵的嗡嗡聲和偶爾的電話鈴響。


  「漫漫。」


  她在樓梯轉角處遇見司徒修遠,他叫她名字,她立住腳步,看他要做什麼。他穿著家常一件珠灰色針織衫,半舊牛仔褲,閑適得完全不像素來西裝革履的總裁。他身上有微微的汗味,男人氣息分外誘人。


  「你在做什麼?」


  「剛做完物理治療,試著舉舉啞鈴。」


  「你骨折過,這麼快就可以健身嗎?」


  「不運動,就是一身爛棉花一樣的肥肉,別人看得下去,我自己都受不了。」


  路漫漫低頭不語,他靠近,摩挲她後頸的碎發。她盤起頭髮戴這一對珍珠,在腮邊晃悠,特別溫婉動人。


  「跟我來。」他無比嫻熟地牽起她的手,進入他的卧室,路漫漫有些不安,一手把住門框,不肯進去。


  「有什麼事,在外面說。」


  司徒修遠深深看她一眼:「放心,光天化日的,我不會強暴你。」


  路漫漫臉紅,還是被他拖進屋裡。門關上,她背貼著牆站在那裡,咬住嘴唇。起居室和卧室之間是一道開闊的月亮門,沒有遮攔,路漫漫能看見司徒修遠悶頭找什麼東西,翻箱倒櫃。


  「啊哈,我就記得藏在這裡!」他從衣櫃深處拖出一幅油畫,是他的肖像。


  路漫漫心跳停止,她一眼就認出這是什麼!這是她當年送司徒修遠的生日禮物。


  司徒修遠舉起那幅畫,尋找牆上有沒有釘子可以懸挂。


  「我昨晚突然想起這幅畫,頭疼得厲害,真是想破頭才想起來藏在這裡。」


  路漫漫側過頭,不敢看司徒修遠興高采烈的表情,泫然欲泣。


  他真的找到一枚掛鉤,重新把畫掛上去。


  「漫漫,你還畫畫嗎?你很有才華,不如當個畫家,你現在做什麼呢?我想不起來……」


  路漫漫心驚,對啊,她現在幹什麼?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整日無所事事,虛度光陰。


  「我……沒做什麼,發生太多事,無暇他顧。」


  司徒修遠走過去,輕撫她的臉:「委屈你了,是因為照顧我的緣故吧,讓我補償你。」


  路漫漫突然發飆,衝到起居室的另一道門那邊,門沒有鎖死,一擰就開,那一側,曾經是露娜的卧室,此刻空蕩蕩的,幾件大型傢具上面罩著白布。


  「補償我?你根本不知道我失去了什麼!你忘記了嗎?這邊住著誰?我為什麼會來到司徒家?你又如何認識我?」


  司徒修遠站在那裡,臉上是困惑而難過的表情,他是真的想不起來。路漫漫跺腳,拉開大門就跑出去,差點撞到管家。她一路跑出大宅,順著海濱公路跑到沙灘上,冬季的沙灘空無一人,只有灰色的海浪捲起白色的泡沫,呼嘯著撲向沙灘。


  她朝著海平面狂奔,對著那層層鉛灰色雲朵遮蔽的太陽大喊大叫,想要把一股悶氣發泄出來。叫得累了,她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捧住頭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司徒家派章媽來尋她。


  「路小姐,回去吧,太太和小姐都回來了,等您一起開飯。」


  「不想回去,那不是我家!」


  章媽低聲下氣地說:「路小姐,我若找不到您,一定會被責罰,您就當給我行個方便吧。」


  路漫漫於心不忍,只得站起來,拍乾淨身上的沙子,跟著章媽一起往回走。


  「章媽,Kai在司徒家那陣子,乖不乖?」


  「乖得很,從沒見過那麼漂亮又禮貌的孩子,又活潑,真是人見人愛。幾個老傭人都說長得極像少爺小時候。」


  章媽突然住嘴,不再多言,繞過這個敏感的話題。


  路漫漫說:「這就是我不願回司徒家的原因,這裡是我傷心地,我在這裡失去了姐姐,和我的兒子。」


  章媽不吭聲,其實,司徒家的傭人們大概都猜到,Kai到底是誰的兒子,只是沒人敢多說一個字。


  她走到客廳,李建明父子在那裡,甚至連李夢曉也來了,她第一個跳下座位,撲向路漫漫,路漫漫笑著一把抄起這個小女孩,哎喲一聲:「你好沉,變胖啦!」


  「我長高啦,比春天的時候長高了3厘米呢!」


  「哇,這麼厲害?」路漫漫捏捏她的小臉,李夢曉牽著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走到父親身邊,一起在沙發上坐下。李兆駿和她交換一個眼神,微笑,低聲問:「好嗎?」


  「還好。」


  他捏一捏她的手,傳遞他的思念和關切。司徒修遠冷眼瞧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此時,站起來拍拍手,說:「開飯吧,我餓了。」


  到達餐廳,座位被巧妙安排過,路漫漫李建明坐在長桌一側,而李兆駿、李夢曉、司徒雪霏坐在她對面,女主人卓雅和司徒修遠一個在上首,一個在下首。吃飯時,司徒修遠的胃口似乎分外好,吃了許多牛肉,喝了一點紅酒,要不是卓雅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而勸阻,他恐怕要喝個酩酊大醉了。


  路漫漫中途接到田甜的電話,走出房間去接起手機。


  「喂,漫漫,有個叫馬三的男人來家裡,說是要來取你的個人用品和衣服。有這回事嗎?」


  路漫漫沉吟片刻,說:「麻煩你幫我收拾一個小箱子交給他。那是司徒修遠身邊的人,沒有問題。」


  「哦,你現在住哪兒?」


  「司徒家。」


  「啊?你不是跟李兆駿結婚了嗎?」


  「哎……一言難盡。田甜,請你為我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明白,守口如瓶。」


  田甜正要掛斷電話,路漫漫叫住她:「我放襪子的抽屜裡面,最深處有一雙毛線襪,裡面塞著東西,麻煩你一起裝箱。」


  「懂了,放心。」


  路漫漫心中感激,正要結束通話,田甜叫住她。


  「嘿,漫漫,你要記住,我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路漫漫鼻酸,哽咽著說聲謝謝,掛斷電話,她走回去,李夢曉叫她:「路阿姨,來吃冰淇淋。」


  「好,是香草口味嗎?」路漫漫順勢坐到她身邊,與她說話。


  在田甜家,馬三等在客廳里,許願也在,不認識這人,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倒杯茶給他,自己在一邊靜悄悄上網玩。


  田甜打開路漫漫的行李箱,將衣櫃里她平日喜歡穿的幾身衣服和幾雙鞋子放進去,還有大衣和圍巾等物。路漫漫收納東西有條有理,而且都是精挑細選,毫不冗雜,收拾起來方便。抽屜里的內衣和襪子放在專門的收納箱里,一格一格分清楚,拉上拉鏈整個塞進行李就行。


  田甜找到路漫漫說的那雙手織毛線襪,忍不住捏一捏,兩隻裡面都有硬硬的東西,她掏出來看,一個藍絲絨袋子里裝滿鑲鑽首飾,另一隻襪子里是枚彩色寶石胸針,在燈光下閃耀奪目。天天開門做生意,已見慣珠寶首飾,可這樣華麗的飾物仍然讓她震驚。她細細觀賞一番,仍舊塞回去,給她放在行李箱中。


  路漫漫對她是百分百的信任,所以,她們之間沒有秘密,她不會辜負這份友誼。


  在田甜家,許願已正式搬進來和她「同居」。二人洗過澡,迫不及待地鑽進溫暖的被窩,像冬天的兩隻小老鼠。


  「漫漫去哪兒了?沒見她回家,也不去店鋪里。」


  「你那個帥哥老闆李兆駿沒跟你提過?」田甜問。


  許願茫然,摸不著頭腦。


  田甜便說:「你不知情就算了,漫漫做事自有分寸,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我當然知道,但是我不會說。」


  「你們倆的友情比長城還牢固,這麼有默契,又互相守秘。」


  「我很珍惜這個朋友,說實話,我身邊酒肉朋友和點頭之交一大把,真正的知己沒幾個,我當漫漫是親姐妹。」


  「她的事情,似乎一直都錯綜複雜。」


  田甜嘆息一聲,說:「外人看著,當然覺得她的生活像煙火一樣燦爛熱鬧。脖子上帶過上百克拉的鑽石,有個大明星姐姐,身邊是豪門公子為她神魂顛倒,又留學鍍金,有外國親戚。多好!可是,只有我知道,她一步一步都是血淚,也許她巴不得過一種默默無聞的普通人生吧。」


  「女孩子長得太美,註定無法平凡。從前在德國讀書時,關於她的流言蜚語就從沒斷過,哪怕她蓬頭散發躲在宿舍里熬夜寫作業,別人也只當她濃妝艷抹夜夜笙歌呢。」許願感慨不已。


  「那我呢?長得漂亮,就是犯罪?」


  「你長得如花似玉,身材前凸后翹,就是招人犯罪,來吧,我要對你做一些很壞很壞的事!」


  「你沒聽過那句話嗎?我可以騷,你不能擾!」


  許願才不管騷擾是不是罪呢,三兩下脫掉T恤睡褲,撲上去,裝出一張色狼的臉。田甜哈哈大笑,將腳丫子抵住他的胸膛,許願一把抓住腳踝,狠命撓她腳底板,田甜尖叫著掙扎,叫饒命,二人鬧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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