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謝如清這幾日每日都去王妃屋裡,幫著管管賬動動筆之類,她腦子快注意多,記性還好,著實幫了不少忙,王妃漸漸交給她的事也多了起來,家裡的各處賬都不瞞著她。

  「如清,這是我名下的幾處入賬,你拿回去幫我核對一下,我現在上了年紀眼神不行,看多了眼睛疼。」

  謝如清點點頭,拿著賬本走了,路過花園子的時候恰遇上散步的燈素紅,那素紅裹著棉風衣,正朝那邊水池子去,道是要去看錦鯉。謝如清不知怎的眼皮子一跳,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許氏因為謝如清是死在池邊吧,她每次走到水邊都好似有心靈感應,不太舒服。

  因為上次表小姐出事,府里的水池改建過了,加了一道圍欄,想看錦鯉便在圍欄里,不許任何人近水。

  謝如清告訴自己是多想了,畢竟還隔著一層圍欄,只要不是想不開刻意跳水,根本掉不下去。

  於是她便走了。

  大房院子里也不太平,沒進家門就聽見齊晏之在發脾氣。

  「誰允許你們私自動我書房裡的東西的!」齊晏之看著書房門口站著的兩個丫頭,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冷,嚇得兩個姑娘噗通跪地。

  「大少爺贖罪,我們只是想進來幫您收拾一下,並非有意……」

  謝如清進來的時候正看著兩個姑娘面色慘白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也不由詫異,她從未見過齊晏之發火,這人向來溫潤,對人從來有耐心,還當他脾氣真的好。

  這是弄壞什麼了值得他發這樣大的火?

  青山正在收拾書房裡的東西,大少爺的書房裡有與各地來往的書信,好在是鎖著,沒讓她們瞧見,不然這兩個丫頭怕是沒有活路。不過有一些挺要緊的書本子被她倆看見了,有幾本是討論時政的,還有幾本是毒物葯籍,還有兵法謀略,如果被人知道大少爺在研讀這些,恐生事端。

  怪他沒看好門,一不留神就叫這倆丫頭鑽了空子。

  兩個姑娘獻殷勤自然是有想法,平日看大少爺愛讀書,本想著能討好大少爺,誰知道竟是捅了簍子,早嚇得六神無主。

  齊晏之看她倆這樣子,倒是少了些疑心,見謝如清回來,便收了臉色,吩咐青山,「把她倆放出府吧。」

  什麼?

  兩個丫頭齊齊一愣,大少爺居然要趕她們出府?

  「大,大少爺……」

  她們好歹也是王妃送來的,好歹顧及一下王妃的面子吧,怎麼能說趕走就趕走呢?

  然而齊晏之毫無商量的意思,擺擺手,儼然是不打算給王妃面子。

  謝如清冷眼旁觀,沒發表意見,兩個丫頭六神無主,沒辦法只好來求夫人,「夫人您行行好,求大少爺別把我們趕出去,王妃叫我們來伺候大少爺,若是這樣被趕出去了,還以為我們不會伺候人,以後誰還敢買我們呢?」

  兩人也是看謝如清平日好性,所以半賣可憐半威脅地求她,總之話里話外說她們是王妃的人,大少爺目中無人慣了,夫人你還是要看王妃的面子的。

  誰知那平日好性子的夫人卻也沒有動搖的意思,她抽走了衣袖,示意如環說話。

  如環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代為說道:「這話你們說岔了,大少爺說的是放,可不是趕,身為賤籍有什麼好,放你們出去是自由,青山會安排妥當你們的,不用擔心。」

  兩個姑娘再沒了懇求的餘地,甚至連王妃的面也見不到,當然,就是見了她們的下場也是被送走,王妃是不會為了她們不給大少爺面子的。

  謝如清拿著賬本回了房間,坐在桌前翻看,如環上了杯茶,問道:「我還以為您會心軟留下她們呢。」

  她才不會心軟,再說這也不是心軟不心軟的事,她現在是齊晏之的夫人,自然要夫妻一心,若是她跟齊晏之唱反調,那才叫惹人笑話。

  「我還以為夫人會攔著呢,說辭都想好了。」青山回書房后也如是說道。

  說實話齊晏之也這樣擔心來著,畢竟他夫人是王妃的外甥女,也知道那個姑娘向來守禮,甚至有些死板,實在沒想到這樣給他驚喜。

  難道以前她都是裝的?

  「以後她要攔著你,你就乖乖聽話,想什麼說辭?」齊晏之道。

  嗯?青山狐疑地看著他家公子,這還是說一不二的公子?萬一夫人跟您唱反調我也不攔著?

  「不攔。」齊晏之像是知道他想什麼似的,笑笑說,「以後夫人在院子里說話分量跟我一樣。」

  青山徹底驚了。

  賬本很快就看完了,無它,都是後來做的假賬,完美得幾乎不需要看。以前方慧會籠絡人,剛生了長孫那陣子頗為受王妃喜歡,王妃又是個甩手掌柜,自己名下的產業懶得瞧便一股腦丟給了方慧。

  哪裡知道這是個狼子野心的,管了這幾年賬,還不知撈走了多少油水。

  謝如清放下賬本子,端著碗茶,一邊盤算著如何讓狼露出尾巴。

  就在此時,如環忽然進來急道:「出事了姑娘,素紅姨娘在院子里摔了!」

  謝如清一怔,慌忙起來趕去王妃院子。

  院中此時亂作一團,素紅姨娘身懷六甲,眼看著就要生了,卻在這時候摔了,據說當時就出了血,也不知道孩子還能不能保住。

  王妃急的不行,謝如清來的時候她正急著過去瞧。

  「你來的正是時候,快與我去瞧瞧,我這心裡老七上八下的,總覺得要不好。」王妃握著謝如清的手,看得出來很慌。

  不管何時,子嗣都是重要的,哪怕素紅只是個姨娘,世子房裡女人不少孩子卻不見生,王妃自然著急開枝散葉,好容易得一個要是沒了,又是一層陰影。

  太醫先一步趕到,正在裡間診治,不多時出來回稟道:「王妃,快叫穩婆吧,不生恐怕要壞事了!」

  王妃眼前一黑,「才不足七個月,生下來能活嗎?」

  「那也沒辦法。」太醫一腦門汗,「不生大人也保不住。」

  「那那快去請穩婆,要快!」王妃手忙腳亂地吩咐一通,叫丫頭婆子們準備生產事宜。

  因生產還早,所以一切都沒準備,忽然要生,再快也不趕趟,那素紅在裡面叫的撕心裂肺,聽得人心裡發慌。

  「好端端的怎麼會摔了,你們是如何照顧姨娘的!」方慧此時在院子里數落兩個貼身丫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說給人聽的,聲音大得恨不得全京城人都聽見。

  「側妃贖罪,姨娘說要去水橋上看景,我們便扶她去了,哪知橋邊的石頭凍了,姨娘一腳踩滑,若非我們兩個及時拽住,怕是要落進水裡的。」

  丫頭們甚是冤枉,當時事發緊急,連她們也險些被拽下水,能如此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照這麼說還得給你們褒獎是吧?」方慧啪啪賞了二人兩個巴掌,「若是孩子保不住,你們倆就等著陪葬吧!」

  「側妃饒命啊!」

  房間里嚎聲震天,院子里鬼哭狼嚎,怎一個亂子了得。

  謝如清卻納悶,橋邊的石頭怎麼會忽然凍呢?王府又不是沒人管的野河邊,每日都會有人除冰以保障主子們的安全,除非真是倒霉催失了足,但她覺得不像。

  素紅是鄉下長大的姑娘,不是那些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嬌小姐,哪怕身懷六甲看著也俏皮的很,輕易不可能摔那麼慘,兩個丫頭都拉不住——是真拉不住還是順勢而為那就說不準了。

  謝如清提醒王妃讓人把兩個丫頭帶下去看關起來,一來不要叫嚷擾亂裡面的素紅,二來留著日後好審問。王妃想起上次莊子里廚房管事早早「畏罪自殺」的事,心裡也有了防備,當即命跟前的小柳親子去把兩個丫頭帶走。

  也得虧他們去的及時,方慧正要發落了兩個丫頭,若是晚一步恐怕就要「死無對證」。

  「側妃,王妃說兩個丫頭既然不是故意的,便不要現在計較了,還是姨娘要緊,等孩子生了再發落不遲您說是吧?」

  這個時候當然生孩子要緊,方慧再有私心也不好公然違抗,只好點頭:「也罷,你們兩個最好好好反省,最好乞求姨娘不要有什麼三長兩短, 不然可沒有你們好果子吃!」

  小柳皺眉,側妃這話好像篤定姨娘會有什麼危險似的。

  齊之遠聽見消息趕回來,當場就給了方慧一耳光,「你是怎麼看家的,連個人都看不住!」

  方慧被他這一巴掌打蒙了,她捂著臉看這齊之遠,「你居然打我!你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地打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齊之遠哼道,「你嫉妒素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整天想什麼,巴不得她孩子沒了吧!」

  「你怎麼能這麼污衊我!」方慧此時升起了濃濃地委屈之感,她是嫉妒,但絕對不是嫉妒素紅,她看素紅就像看自己,同情卻帶著厭惡,厭惡到想毀滅。

  「都吵什麼!」王妃從屋裡出來,「你們兩個倒是先吵上了,有人進來關心一下姨娘嗎?」

  齊之遠瞪了方慧一眼,氣沖衝進去,嚷嚷著:「太醫呢穩婆呢,你們都什麼表情,生個孩子怎麼都這麼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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