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齊晏之明白了,這是送給他的丫頭——誰做主的?不知道他不要丫頭么?
他看了眼正房,似乎是想到什麼,笑笑,「你倆可懂廚藝?」
兩個姑娘遲疑地點點頭,「會一些,但做不太好。」
畢竟不是真正的廚娘,主業不是這個。
「無妨,你倆去廚房給夫人熬碗雞湯送過去。」齊晏之吩咐。
姑娘們一愣,不過還是點點頭應了,結伴去了廚房。
原先大房的廚房形同虛設,因為大少爺基本不在這住,偶爾回來吃得是府里公家飯。其實大少爺吃東西很挑,在莊子的時候都有專門的廚子,是以成親以後就獨自開火。
可萬萬沒想到大少爺是個寵妻狂魔,吃飯口味依著夫人來,那奶娘劉嬤嬤實在慣了,便常去廚房指點江山,久而久之廚房改名換姓,成了劉嬤嬤的天下。
劉嬤嬤做事一向親力親為,只要是給謝如清做的,她都不放心假手他人,大少爺派來兩個姑娘幫忙,根本沒有伸手的份兒,幫著幫著就成了打雜,比如洗菜燒火之類。
兩個嬌滴滴的姑娘,送來可是為了伺候大少爺的,哪裡知道還要干這等苦差事,心裡可畏苦不堪言,可又不好剛來就挑營生,還沒巴結上大少爺,倒先惹了他不高興就不好了。
等劉嬤嬤熬好了雞湯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以後的事了,姑娘們在廚房幹了一系列臟活累活,苦哈哈端著雞湯去謝如清房間,如環一瞧她倆這模樣噗嗤就樂了,「哎呦你倆辛苦,快放下回去歇著去。」
歇不著,劉嬤嬤說要等夫人喝完了再收拾空碗,說如環丫頭平常辛苦,她倆應該多幫幫忙。
等吃完兩個丫頭苦著臉收拾好,謝如清在房間沒忍住笑,她想象著齊晏之一本正經打發兩個丫頭去廚房的樣子,越想越可樂。
如環已經習慣了她時不時出點聲兒,越如此她越高興,只恨不得姑娘立時就開口說話。謝如清卻不著急,她有計劃安排,得一步步來。
兩個丫頭來大房不過三五日,再看如同換了兩個人,剛來的時候粉面桃花,嬌滴滴惹人垂愛,如今臉色一日比一日黃,早上起得早,劉嬤嬤著急幹活,根本沒時間塗脂抹粉,劉嬤嬤以為這是兩個粗使丫頭,還教育她們說塗脂抹粉影響幹活,看著也不幹凈,不如素麵好,乾脆不許她倆抹東抹西。
這日王妃私下召見兩個丫頭,見了面活活嚇了一跳,差點以為召見錯了人,「你們……你們這是怎的了?」
兩個丫頭皆穿著粗布衣裳,素麵朝天髮髻盡數挽起來,兩隻手居然都皴了,倒像兩個嫁了人的鄉下婦人。
王妃一問,這倆人委屈極了,一起跪下來道:「王妃贖罪,我二人並未能伺候好大少爺跟夫人,還請王妃責罰。」
一邊方慧道:「可是未能近身?」
這話問得好,她原是想問是不是夫人不讓你們伺候大少爺,可事實恰恰相反,人家大公子夫人十分通情達理,根本不過問這倆丫頭做甚。而且她們每日都能見著大少爺跟夫人,伺候吃喝也不在話下,說不近身也十分近,當個貼身丫頭也就如此了。
「倒也不是……」
兩個丫頭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一五一十彙報,說每日工作太繁瑣,幾乎什麼都要干,連大公子夫人的衣裳都要洗。
方慧跟王妃都愣了,誰叫你們去當粗使丫頭了?
可轉念一想,也並沒有說明叫人家去幹嘛,勾搭大少爺?這話說不出,心知肚明這不算,沒明說都不算事,人家大少爺跟夫人完全可以揣著明白裝糊塗。
方慧險些活活慪死,心說這大少爺是不是柳下惠轉世,居然連放在身邊的姑娘也不稀罕?
她存心告狀,也不知道從哪下嘴,只好陰陽怪氣道:「可見大少爺與如清恩愛。」
王妃點頭,她倒是不嫉妒人家小兩口恩愛,是以沒什麼意見,反正只要兩個姑娘能近身就好,於是又問了幾句謝如清的吃穿用度。
兩個丫頭走了沒多久謝如清便來了,上來就叫如環感謝王妃給了兩個得力丫頭,如環道:「兩位姐姐很是周全,可省了如環不少事呢。」
王妃笑了笑,感覺臉有點疼,「沒給你們添亂就好,我還怕晏之不高興。」
怕還給添人,這不是明擺著找不痛快么。
謝如清這時看著方慧咦了一聲,然後比劃道:「側妃臉色好似不大好?」
方慧跟王妃倒是皆被這一聲給驚了一跳,沒來得及想她問了什麼,只是訝異地看著她,跟如環最初聽見時一樣,以為聽錯了。
謝如清眨眨眼看著他們,好像沒反應過來似的。
「如,如環,你家姑娘?」王妃指指自己喉嚨,大概是想問聽沒聽錯。
如環這丫頭反應快,立刻裝不知道搖搖頭,表示她也是第一次聽見。
王妃一喜,立刻叫人喊太醫,「哎呦我的如清,你怕不是要好了,你要能說話那可就太好了!」
謝如一臉清迷茫,不知道是喜的還是真懵了。
隨後太醫趕來診過脈,這太醫也是個會順桿爬的,王妃說謝如清能出聲了,就說喉嚨沒問題,說不定等哪天就自己好了。這一來就做實了謝如清早晚能開口這回事,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謝如清要的就是這句話,有了這句話,她開口就順理成章了。
不過除了這句話,她更想「關心」一下方慧的身體,她當著太醫的面又提了一句,王妃便立刻叫太醫給方慧把脈。
不知道為什麼方慧好像不大樂意,但又不好明著拒絕王妃,只好道:「沒事,我就是這兩日忙累著了,回去歇一歇就好了,不值得小題大做的。」
「太醫正好在,不是順道的事?」王妃道,「小毛病可不能掉以輕心,還是瞧瞧,沒毛病也讓太醫開副葯調理調理,又沒壞處。」
謝如清了解方慧,一看她這樣就知道有問題,她原本只是想提醒一下側妃剛剛大病初癒,不易管家勞累,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
方慧支支吾吾坐下,太醫手指往脈門上一搭,眉頭就跳了一下,他沉吟著又診了一會兒,似乎欲言又止。
「可是有甚?」王妃問,「是不是有喜了?」
「倒不是有喜。」太醫斟酌道,「不知側妃近日身下可有甚不妥,月事可正常?」
太醫這麼問其實是給方慧留了台階,他不用問也能確診,側妃是染了臟病。但太醫行走貴人之間,都會看眼色留餘地,這種病誰也不想叫人知道,明講肯定得罪人。
方慧當即順桿下,「確實是不大正常,提前了好幾日,量還多,不然我身子也不能這樣乏。」
太醫便明白了,開了幾副葯囑咐幾句便走了。
「既然你身子不適,就別太操勞了。」王妃有意讓她放家裡的權,順勢道,「你前些日子才大病一場,本應該多歇一歇,是我疏忽了,你既要照顧世子又要照顧少金,肩上擔子重,保重自己比什麼都重要,我還指望你們多給我開枝散葉呢,身子累垮了可如何是好?」
說到這份上方慧不可能再反駁了,人家王妃想要孫子,她能說不想要麼,何況她也的確應該休養一段治病。
「謝王妃關心,方慧定然好好調養休息,這些日子便辛苦王妃了。」
王妃道:「你放心便是,不是還有如清么。」
這話等同於挖方慧心頭肉,謝如清是王府正經媳婦,管家自然順理成章,王妃這是要收她的權了!
該死的謝如清,啞巴就啞巴了,居然又好了!
方慧懷揣著不安,心裡罵罵咧咧地回了院子,正遇上挺著肚子在院子里曬太陽的素紅,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大冷的天,你們怎麼伺候人的,也不怕凍著了姨娘!」她呵斥素紅跟前的丫頭,「還不扶姨娘進屋去,生產之前在房間靜養便是!」
素紅距離生產還有三個多月,從現在就悶在屋裡豈非要悶死了,可側妃的命令不好違抗,丫頭們只好勸姨娘進屋。
那素紅歷來不是個省油的燈,現在有了身子底氣足,更是不把側妃瞧放在眼裡,當即回嘴:「側妃您過於小心了,前日太醫還囑咐我要多出來走動,免得日後不好生產,您也是生過孩子的娘,怎麼還不懂這個道理?」
方慧皮笑肉不笑,「呦,我這關心還成驢肝肺了,那你繼續吧,天寒地凍的仔細摔了。」
她趾高氣昂地回了房間,關上門就發脾氣,「真是什麼東西都能騎到我頭上了!」
「側妃您消消氣。」貼身的丫頭翠兒端熱茶來,「大冷天的,您這是又跟誰呢?」
方慧正要發牢騷,外頭傳來齊之遠的聲音,「怎麼了你這是,懷著身子哭甚?」
素紅捏著帕子裝模作樣抽搭兩聲:「見過世子,素紅沒事,只是方才惹了側妃不快,我這心裡故意不去。」
方慧一聽這話氣得要死,這個不要臉的鄉下醜丫頭!當著她的面告黑狀!
「她又出什麼幺蛾子!」齊之遠對著方慧的屋子罵道,「以後你甭搭理她,哭哭啼啼地生出個孩子也不安生!」
這個沒良心的,居然拐著彎兒說金兒!方慧咬著后槽牙,直接把手裡的茶碗給摔了,「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女人喜新厭舊就算了,自己兒子也喜新厭舊!呸!那鄉下丫頭還不知道生出個什麼玩意兒來呢!」
越想越意難平,她給王府生了長孫,到現在居然還落埋冤,方慧恨到極致失了理智,連帶著謝如清那份恨,她要讓這兩個女人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