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章 周氏倒霉(一)
第九三章
小廚房中。
不強不弱的爐火在藥罐下燃燒著,藥罐裡面的湯水汩汩沸著,盯著藥罐的蓋子作響,廚房中瀰漫著葯香。
王嬤嬤遲疑的看著藥罐,想了想,墊著乾淨的布掀開藥罐,右手抓著一把不知名的藥材遲疑著要不要放下去。
想了想。
輕嘆了一聲。
金鳳的事情再不抓緊,那邊恐生異狀啊,沉吟了片刻,王嬤嬤想要縮回手。
「王嬤嬤。」
廚房中突然一個聲音驚了王嬤嬤一跳,手中的藥材不偏不倚的掉進藥罐當中。
夜青滿臉喜色的走了進來,笑嘻嘻的問道,「大少爺讓我來看看少奶奶的葯煎好了沒有?」
「還……」王嬤嬤有些遲疑。
還沒有,重新熬一碗吧,卻聽見夜青驚呼了一聲。
「哎呀,葯熬好了,幸好我來得及時,剛好讓夫人趁熱服下。」夜青趕緊關了爐火,手腳麻利的將安胎藥倒進碗中,夜青回頭道,「王嬤嬤,葯我先給少奶奶送去了,少奶奶剛才說想吃您親手熬的粥了。」
說罷已經喜滋滋的端著托盤離去了。
天意啊。
王嬤嬤面色沉重的看著夜青離去的背影,重重的嘆了一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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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家。
馮鑲兒乖巧的給馮老太太拿來一對兒護膝綁在膝蓋上,「奶奶,前兒聽您跟前的人說您的老寒腿又疼上了,鑲兒連夜給您做了一對兒護膝,您看看合不合適?」
「還是我的鑲兒孝順。」馮老太太眼睛微眯,一臉慈祥的笑道,「過了年你也十八歲了,到了議親的年紀了,前些日子聽你趙家奶奶說他的孫兒不錯,配你剛好合適。」
「鑲兒不想議親。」馮鑲兒沒有想到老太太突然之間說起了這個,護膝一下子掉在地上,登時眼神慌了,連忙抗議道。
老太太沒有注意到馮鑲兒的眼神,只當是小女兒家害羞罷了,不禁逗著鑲兒道,「難道鑲兒還想一輩子陪著我這個老太婆嗎?」
馮鑲兒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撿起護膝,手中的動作沒有停,「要是素兒姐姐在世的話肯定也會這麼孝順您的。」
「哎,可惜了,一個好好的孩子。」馮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不願多說的樣子。
「鑲兒那日見到了姐姐的孩子振兒,姐夫新娶得妻室待振兒不好。」鑲兒咬著嘴唇低聲道。
「鑲兒,你想說什麼?」馮老太太察覺到不對勁兒,皺著眉看向這個自己從小養大的女孩兒,正漲紅著臉,略顯局促不安,馮老太太頓時警覺起來,皺著眉問道。
「奶奶,我想去照顧振兒。」鑲兒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馮老太太。
「荒唐。」馮老太太登時氣沖腦門,面上染著怒氣,「你一個堂堂的姑娘家去一個男人家中,這怎麼合適?你怎麼說的出這麼混賬的話?你……」
馮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鑲兒。
「奶奶,鑲兒知道不合適,所以鑲兒想嫁給姐夫,這樣照顧振兒就名正言順了,奶奶,振兒他過的真不好,鑲兒怎麼忍心見到姐姐的還受苦?」馮鑲兒看向馮老太太急急的說道。
「宗家的小子已經再娶了?難不成你要去做個姨娘?」馮老太太氣的眼前一黑,顫抖著指著馮鑲兒。
「鑲兒本就是庶女。」鑲兒咬著嘴唇低下頭,絞著手指,「況且那是姐姐的孩子,鑲兒怎麼忍心?」
「鑲兒。」馮老太太驀地提高聲線,「你是我老太太一手養大的孩子,縱使是庶女又怎麼樣?難道誰還敢薄待了你?你怎麼這麼傻呢?不行,這門婚事我不同意,你若成親,必定是名門嫡公子,萬萬不能做他人的姨娘。」
「奶奶。」馮鑲兒不死心的還想再說什麼。
「孫小姐,您就聽老太太一句勸吧。」馮老太太身邊的查嬤嬤勸道,「姨娘哪有您想的那麼好做呀?老太太不會忍心你吃苦的。」
馮鑲兒悶悶的應了一句,卻沒有放在心上,等到出了老太太的門,馮鑲兒沒有回自己的院子,直直的向馮夫人的院子走去。
「三姑娘?」丫鬟見來人是馮鑲兒,「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我想見母親。」馮鑲兒輕聲說道。
「奴婢這就給您通傳去。」丫鬟很快的進屋去了。
等到馮鑲兒進了門見到馮夫人就直直的跪在地上,「母親。」
「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馮夫人木然的看著馮鑲兒,「沒事的話就請三姑娘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母親,鑲兒有事求您。」馮鑲兒咬著牙定定的看向馮夫人,「鑲兒想嫁進宗家,嫁給姐夫。」
馮夫人身子一震,眼中浮現一抹痛苦之色,浮現一抹淚光,緩緩搖著頭,「素兒已經去了,他不是你姐夫了,況且你婚姻這件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你應該去求老太太。」
馮夫人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母親,鑲兒隨著奶奶去給宗老太太過壽,見到了振兒。」馮鑲兒直勾勾的盯著馮夫人,「姐夫新娶得妻室很厲害,姐姐的孩子現在過得很不好,那女人對振兒動輒打罵,鑲兒雖然是庶女,但是素兒姐姐在世的時候待鑲兒如同親姐妹一般,如今她去了,鑲兒怎麼忍心見到姐姐的孩子受苦?若是姐姐在世,看到那情那景只怕心都要碎了,振兒畢竟是素兒姐姐的親生骨肉啊,求母親幫幫鑲兒吧!」
「振兒他?」馮夫人驚呼一聲,面帶不忍,臉上一陣痛苦之色。
「所以鑲兒才要嫁給姐夫,鑲兒要照顧姐姐的孩子。」馮鑲兒眼中閃過嚶嚶淚光。
「老太太不會同意的。」馮夫人凄楚的搖搖頭。
她的膝下只有素兒一個女兒,沒想到素兒竟然沒有留下一句話就拋下她去了,她勢要宗家給個說法,可是老太太卻突然說不查了,什麼解釋都沒有,就在那時她和老太太徹底的鬧僵了,這些年在院子中吃齋念佛幾乎不理家中事務。
如今就算她有那個心思也根本做不得主。
馮夫人卻又忍不住問道,「振兒如今四歲了吧?」
「是的母親。」馮鑲兒狠了狠心又添了一把火,「但是振兒又瘦又小,只怕在宗家沒有人照顧,根本就沒過什麼好日子。」
馮夫人的心又是一陣疼痛,聽到她唯一女兒留下的親骨肉過得不好,她的心如刀割一般,半餉才沉默的問道,「鑲兒,你真的想好了嗎?依照你的條件可能會有更好的親事的,萬萬不要為了一時的意氣毀了你一輩子啊!」
「鑲兒早就已經想好了,一切請母親做主。」馮鑲兒磕頭。
「你是個好孩子。」馮夫人眼中飽含痛苦之色,嘆了一聲,「以前是我錯待了你,鑲兒,你可曾怪過我?」
「鑲兒不敢怪母親。」馮鑲兒低著頭,輕輕咬著嘴唇,柔順的說道,「鑲兒雖然不懂的什麼大義,但是鑲兒知道最起碼的知恩圖報,姐姐對鑲兒好,鑲兒如今也要保護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肉。」
鑲兒走後,屋中一片沉寂。
馮夫人強忍的眼淚簌簌而落,捧著一套蔥心兒綠的衣裙痛苦不已,哀聲痛哭,「素兒,我的兒。」
*****
廚房中,王嬤嬤神色複雜的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半響之後走到後院,將手中的紙條綁在信鴿的腿上,將其放飛,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短短時間,大少奶奶懷有身孕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國公府。
東苑。
白蝶正在和羅小玉正在閑聊。
「白姐姐,周氏她越發得意,咱們就只能這樣什麼都不做嗎?」羅小玉眼中浮現一抹怨恨之色,拳頭緊緊攥著,「她不知道從哪找回那對母子,如今在老太太面前正得意著呢!處處壓著你一頭,我們難道就這樣一直被動嗎?」
「小玉。」白蝶輕嘆了一聲,「受點委屈又何妨?我是怕你夾在中間不好做人啊。」
「白姐姐。」羅小玉感動的濕了眼眶,抓著白蝶的手,急聲道,「你不用顧慮著我,她何曾將我當成親侄女啊?這樣害我,不報此仇,白姐姐,我心裡當真是咽不下這口氣啊。」
「小玉妹妹。」
正在此時,羅小玉的貼身丫鬟索兒從屋外快步走了進來,福了一福,「見過兩位姨娘。」
「什麼事這麼晃晃張張的?一點規矩都沒有。」羅小玉低聲斥責道。
「奴婢聽外面的人說.……」索兒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羅小玉的臉色,「大少奶奶有喜了。」
「什麼?」羅小玉猛地站起身,厲聲質問,「消息準確嗎?」
「應該是準確的。」索兒瑟縮了一下,「聽說老太太已經接到消息了。」
羅小玉不是滋味的重新坐下,眼神一時之間有些複雜難辨,喃喃道,「那個女人竟然有了。」
「小玉妹妹,我們的機會來了。」白蝶聽到索兒的話后,先是一愣,腦中飛速旋轉,半響之後,不由得面露喜色,抓著羅小玉的手有些急切的道。
「你先下去吧。」羅小玉揮了揮手示意索兒,然後轉過頭蹙著眉,問道,「白姐姐說的是?」
「為妹妹出氣的機會來了。」白蝶反握住羅小玉的手,安慰的輕拍,輕聲說道,「姐姐知道你心裡不待見大少奶奶,也多少能明白你的心思,但是這件事情能否成功得在妹妹。」
「姐姐請說。」羅小玉眼中浮現一抹狠意,眼神變得狂熱,「只要妹妹辦得到。」
白蝶附在羅小玉耳旁一一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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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第一時間接道丫鬟的傳訊,不由的喊了一聲,「好!」
布滿皺紋的臉上閃過一抹笑意,神中帶淚,喃喃的念叨,「平兒剛走,海寧媳婦兒就懷上了,定是我的平兒捨不得娘親,回來找我了。」
老太太神情凄楚。
王氏在一旁也跟著掉淚。
周氏聽到消息,心中不由得一驚,低垂下眼眸,遮住眸中兇狠的神色,那個鄉下女人竟然懷孕了,若是生的男丁.……
遭了!
周氏皺著眉,剛剛扳回的一點優勢就要這麼沒了,再一想到將軍府的公主若是知曉,必定要鬧個天翻地覆啊!
想到這,周氏頓時心急如焚,苦於沒有對策,面上卻只能不動聲色的連忙勸道,「老太太,這是好事,怎麼無端的惹得您傷心起來了?若是二弟地下有知,怕是要心疼壞了,您老的身體最重要啊。」
「是啊,老太太,嫂子說的是。」王氏見周氏開了腔,只能擦乾眼淚,忍著傷心跟著勸道。
「對,是好事兒。」老太太忍住悲聲。
「不過.……」周氏從懷中拿出手帕,給老太太拭淚,一邊輕聲說道,「有件事情咱們得考慮著了。」
「嫂子指的是?」王氏問道。
「海寧如今朝務繁忙,再加上海寧媳婦兒也懷了身孕,正是危險的時候。」周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老太太的反應,見沒有什麼異色,才接著說道,「海寧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是不是該考慮添個知冷知熱的人進來了?」
王氏詫異的看了一眼周氏,沒有接話,心中倒是納悶,這周氏為什麼非要針對著海寧媳婦兒?
王氏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一步,她已經當了一回周氏手中的刀,不想也不願再去卷進這麻煩當中,只是周氏似乎並沒有打算輕易地放過她,似笑非笑的看了王氏一眼,「弟妹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啊?」
在老太太看不見的地方,眼中卻有著威脅之色。
王氏喟然長嘆,這才明白,周氏將自己和微兒找回來一開始就不簡單,原來竟是為了.……王氏低眉順目,「嫂子說的是。」
老太太見兩個兒媳婦兒異口同聲,心中雖然有些不願意,面上卻淡淡的說道,「我先考慮考慮再說。」
正在周氏還要說什麼的時候,趙嬤嬤緩步走了進來,輕聲道,「老太太,馮家夫人來訪。」
老太太面色有異,心中琢磨著她來做什麼?口中卻道,「還不快請。」
王氏不明所以,聰明的選擇站在老太太身後沒有動。
周氏心中卻是一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
「老太太別來無恙啊,幾年未見,您的身體依舊這般好,令我們嫉妒呢!」很快的,馮夫人帶著丫鬟走了進來,見到宗老太太連忙笑著福了一福。
「幾年不見,你這孩子的嘴還是這麼甜。」老太太微微一笑,熟稔的說道,「凈挑些老婆子愛聽的話來說。」
「老太太我哪敢欺騙您呀。」馮夫人坐下之後,看向周氏和王氏,周氏她熟悉的,而另外一位夫人雖然面生,卻站在宗老太太的身後,儼然一副熟稔的樣子,想到最近外面的傳言的,當年被趕出家門的宗家老二媳婦兒和遺子重回宗家,心中不禁有數,笑著打招呼,「原來兩位親家夫人也在啊!」
「妹妹許久不來這,姐姐還以為妹妹忘了咱們呢!」周氏嗔怪的笑著道。
「哎。」馮夫人輕輕嘆了一聲,「姐姐莫要怪罪,幾年以來吃齋念佛,如今外面的事對我來說已是陌生至極,若非.……我也不會出府。」
馮夫人慾言又止。
「你這丫頭,幾年不來看老婆子卻賣上關子了。」老太太眼神一閃。
「那我就只說了。」馮夫人微微局促的扯著手中的帕子,「老太太和親家夫人都知道,當年海寧雖然是我的半子,我待他是極好的,不想我那女兒福薄命淺……」
馮夫人不禁用袖子試了試眼角。
「如今.……海寧身邊也缺個貼心的人,我正是想……我那小女兒鑲兒也是和海寧青梅竹馬,如今看起來也算是般配。」馮夫人頓了一頓,輕嘆了一聲,「按理說,我不該開這個口,可鑲兒也是振兒的親姨母,照顧起來也更加方便不是?老太太,您看……」
馮夫人看向宗老太太。
宗老太太眉心微微蹙起,這馮夫人是什麼意思?
話雖然說的婉轉,可是意思卻直白的很,宗老太太心中十分不舒服,別說她家女兒已經過世許久,就算是沒有過世,這天下之間,哪有丈母娘的手長到往女婿後院伸的道理?
再說振兒是宗家的嫡孫,這女人話里話外是振兒在宗家受了委屈不成?
況且……
老太太眼神微微一暖,曼兒肚子里現在懷著他們宗家的子嗣,這時候往院子里添新人,哪個女人心裡會痛快?
宗老太太微微一笑,有些為難,「這恐怕有些不妥吧,丫頭啊,你是有所不知啊,現在的年輕人都有著自己的主意,若是我老太太強加干涉,只怕會引起小輩的反彈,他們自己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老太太既然這樣說,我也就不強求了。」馮夫人微微尷尬,勉強笑道,「順其自然吧,畢竟海寧和鑲兒感情在,這感情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呀!」
馮夫人話中有話,不經意間看了周氏一眼。
宗老太太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等到馮夫人走了之後,宗老太太的手重重的拍在桌上,眉眼嚴肅,冷冷的笑道,「倒是撥的好算盤,想拿捏起我們宗家了,丈母娘的手伸到女婿的後院,是何道理?」
周氏先是嚇了一跳,連忙勸道,「娘,您先不要生氣。」
然後頓了一頓,小心斟酌著道,「其實撇開別的不說,媳婦兒也認為鑲兒比較合適。」
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瞪了周氏一眼。
周氏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老太太您想想,海寧媳婦兒身體現在正不方便,可是這新婚的小夫妻難免有把持不住的時候,萬一……傷了腹中的胎兒可如何是好啊?」
周氏很小心的挑著老太太最關心的是,一語中的。
果然老太太有些沉默了。
周氏見差不多了,繼續添把火,「咱們唐朝從古至今都是如此,正室有孕,是要添個姨娘伺候著的,而那馮夫人雖然說得沒個分寸,可是也是有幾分道理的,那個鑲兒小姐是振兒的親姨娘,進了門還會薄待了振兒嗎?」
「這件事情先問問海寧的意思再說。」老太太沉默半響開口道。
「老太太.……」周氏還要繼續說著,卻被宗老太太凌厲的眼神一瞪,「做好自己的事,當初海寧被迫抗旨的事你還沒有個教訓嗎?」
周氏被嚇得不敢再說話了。
周氏和王氏又坐了一會兒,見老太太似乎有些累了,兩人紛紛告辭了,一起回到周氏的院子。
一進門,王氏忍不住開口,「嫂子,我已經按照您說的做了,那微兒的事。。。。你是不是?」
「弟妹你放心。」周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王氏,「我已經傳信告訴哥哥了,讓微兒放心準備就是了,只是.……」
周氏頓了一頓,「國公府如今情況畢竟複雜,若以後……」
「我自然是站在嫂子這邊的。」王氏如何聽不出周氏的意思,心中雖然不願意,但也只能附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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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王氏走後,紅梅端了一杯茶放在周氏面前,「二夫人只怕和您不一心呢!您確定要幫襯著她?萬一以後……」
當初夫人並沒有打算真心實意的幫著二夫人的,可如今……
紅梅不禁有些憂心。
「我知道。」周氏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放鬆的倚在榻上,雙手交疊,眼中閃過精光,冷冷笑道,「就算她不跟咱們一心,但只要將她那個兒子拿捏住,她也就跑不了。」
「夫人高見。」紅梅想了一想,瞭然的笑道,豎起大拇指。
「可是我如今最擔心的就是.……」周氏緊緊蹙著眉頭,抿著嘴唇,「那個鄉下女人肚子里的那塊肉,若是現在出手,十足的惹人懷疑,如今掌家之權重新落到咱們手中,這一不小心就要被動了。」
最令周氏憂心的還是將軍府那位。
一旦消息走漏,只怕那人的怒火,誰都承受不住啊,其中,第一個倒霉的就是將軍府,若是將軍府倒了,自己的處境也堪憂啊。
「夫人,我么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動手。」紅梅腦中飛速的旋轉,突然眼睛一亮,輕道。
「你可是想到了什麼?快快說來聽聽。」周氏連忙道。
「夫人,掌家之權回到了您手中,如今大少奶奶正是有孕,您非但不能有動作,還要好吃好喝的供著她,日日安胎藥不落的送去大少奶奶那裡。」紅梅眼中閃過精光,嘴角勾起。
「嗯?」周氏緊緊皺著眉,「那樣豈非是便宜著她了?」
「不。」紅梅斷然否認,「到時候算是老夫人也會稱讚您呢,日子久了那邊放鬆了警惕,咱們悄悄動手,誰會懷疑您呢?」
「瞞天過海。」周氏忍不住叫了一聲好,滿臉笑意的看向紅梅,「就這麼辦,不過為了不讓他們警惕,找個普通的小丫鬟就是了,就小環吧。」
周氏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奴婢也是這樣想的。」紅梅眼中讚賞,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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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環是周氏院中的三等丫鬟,因為長相不佳的緣故,雖然是家生子,卻也一直不得周氏的喜歡,只是在廚房幫工,好在小環的娘賈嬤嬤是廚房的一等嬤嬤,小環倒也沒受什麼苦,平日收點其它丫鬟的孝敬,卻比二等丫鬟日子過得還要舒坦。
這日夫人院中的紅梅姑姑親自找到她,去給大少奶奶送安胎藥和補品,小環十分高興,賈嬤嬤也暗中叮囑小環一定要辦好這趟差事,得了夫人的青眼,以後也能在宗家有了立足之地了。
小環用力的點點頭,端著托盤穿過花園
「這不是小環姐姐嗎?」一個紅衣小丫鬟湊了過來,看起來聰明伶俐的樣子。
「小紅啊。」小環瞥了小紅一眼,不冷不熱的打著招呼。
小紅嗅了嗅,驚訝道,「什麼東西?好香啊?」
說罷伸手就去掀開蓋子,見裡面都是補品頓時眉開眼笑。
「這是夫人給大少奶奶的,莫要貪嘴。」小環低聲斥道。
「小環姐姐,反正大少奶奶也不知道夫人送了多少,我就算吃點也沒人知道呀。」小紅說罷悄悄地將懷中的十幾個銅板塞進小環手中,悄聲道,「我可從來沒有吃過這些呀!」
小環掂量掂量銅板,勉強的說道,「好吧。」
等到小紅每樣都吃了一點走後,小環才不屑的唾了一口,「沒見過世面的東西。
一連半月日,小紅似乎摸准了規律,每日在這偷偷等著,小紅原本清瘦的臉頰竟然長了些許肉。
周氏每日盤算著日子,沒有想到,百密一疏,危機悄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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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嬤嬤在守著藥罐,煎著安胎藥,照例掀開藥罐,從懷中的拿出一個小布袋,拿出一些不知名的藥材放入藥罐中,然後寸步不離的守著。
直到夜青過來將安胎藥端走,王嬤嬤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驀地。
一個黑衣人突然出現在王嬤嬤面前,跪在地上,「祭司。」
「誰准你來的?」王嬤嬤面色變得難看,趕緊快步走到窗邊,四處看了看四周,將窗子關上,回頭一臉怒色的看著黑衣人,「我不是讓你稍安勿躁、按兵不動的嗎?」
黑衣人硬著頭皮,「祭司,屬下想知道您到底有沒有確定金鳳的身份?」
「確定了。」王嬤嬤低聲嘆道。
「那您為什麼?」黑衣人忽然鼻子動了動,嗅了嗅空氣中的藥味,面色一變,「這是凝胎草?金鳳……有喜了?」
「是。」王嬤嬤面色凝重。
「大祭司。」黑衣人忍不住低聲吼道,「金鳳的身子未正名之前身子會受損的,祭司,即使您用我朝秘葯保住了孩子,可是有沒有想過?我朝的情況迫在眉睫,金鳳必須打掉孩子跟著我們回去,而不是渾渾噩噩的被困在這個小小的唐朝後宅,我朝千千萬萬人都在等著金鳳啊,祭司。」
「住口。」王嬤嬤冷冷的打斷,凌厲的瞪向黑衣人,低聲怒喝道,「退下,我自有分寸。」
「還請您三思。」黑衣人不情不願的低頭說道,「屬下告退。」
黑影一閃,黑衣人已經不見蹤影,只留下窗子大大的敞開,寒風徐徐灌進廚房。
王嬤嬤為難的輕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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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環按例去給大少奶奶送補品,走到一個拐角處,就見小紅一臉諂媚的走了出來,笑著道,「小環姐姐,今天有什麼好吃的啊?」
說罷手腳麻利的掀開托盤上蓋得乾淨的布。
小環已經懶得理她了,收了銅板放在懷中,懶懶的站在一旁。
小紅偷吃的手頓了一頓,低下眼睛,眸中的光芒一閃,一陣香風閃過,托盤中食物微微少了一點。
小環推了推小紅,口中不耐煩的說道,「行啦,我還得趕時間呢.」
「小紅知道。」小紅低頭哈腰的諂媚笑道,遠遠地看著小環離去的身影,手指摸了摸袖子,嘴角勾起。低頭罵了一聲,蠢貨,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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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兒,再吃一口。」宗海寧端著碗,亦步亦趨的跟在唐曼身後,低聲誘哄道,「鄭大夫說了,這粥特別營養滋補,對你的身體特別的好,就吃一口吧,乖。」
「我都已經吃了第三碗了。」唐曼被逼的忍無可忍,低聲吼道,「你當我是豬么?」
就是豬也不能這麼喂啊?
一陣陣噁心的不適傳來,唐曼別過頭,不理會跟在她身後的宗海寧。
「你懷孕了,自然要多吃。」宗海寧理直氣壯的說道,說完立即諂笑的湊到唐曼身前,哄道,「那把這碗安胎藥先喝了吧,夜青剛剛端過來,還熱著呢。」
「你不去處理公事?」唐曼挑眉,苦著臉將安胎藥一飲而盡。
「早就已經處理完了。」宗海寧面不改色,馬上很有眼色的遞上幾顆蜜餞,「來,去去口中的苦味。」
「你照顧振兒去。」唐曼無奈。
「夫人你更加辛苦,更加需要我照顧。」宗海寧理直氣壯地說道,將手放在唐曼的腹部,喜諄諄的道,「你好了我兒子就好了,我兒子好了,我就好了。」
「行了行了,隨你吧。」唐曼揮了揮手,無奈,瞥向門口,看見鄭大夫一臉笑意的站在門口,竟然沒有人通知,頓時覺得有些尷尬,狠狠地瞪了一眼宗海寧,連忙笑著招呼道,「鄭大夫來了,快進屋。」
「別看我,我人老了,眼睛花著呢,什麼都沒看見。」鄭大夫一臉促狹的擺擺手,一臉童心未泯的樣子。
「鄭大夫。」宗海寧面不改色。
「我來給少奶奶把脈看看今兒如何?」鄭大夫坐在唐曼對面。
唐曼伸出胳膊放在桌上。
不一會兒,鄭大夫一臉喜色的道,「胎象已經平穩不少了呢,再喝幾副安胎藥就安然無虞了。」
不過還是有些禁忌,鄭大夫一一對著宗海寧和唐曼說道,三人正在聊著,夏走進來輕聲說道,「大少奶奶,白姨娘來看您了。」
「快請。」
「恭喜大少奶奶了。」白蝶走進來笑意盈盈的道,看向唐曼,「前幾日就想來看望您了,就是怕驚擾了您的休息。
白蝶頓了一頓,笑意更深,「鄭大夫也在這呢?」
真好。
「被管的死死地。」唐曼瞥了一眼宗海寧,愁眉苦臉的向白蝶訴苦。
「大少爺是緊張您呢。」白蝶眼底笑意盈盈,心中暗暗掐算著時間,想必這時候應該也快到了吧。
兩人正在寒暄著,小環端著托盤走進來,大聲請安,「大少奶奶,這是我家夫人讓奴婢給您送過來的安胎藥和補品,請您手下。」
「放在那吧。」唐曼眉心一皺,眼中閃過厭惡的神色。
這周氏每日來送東西,擺明了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可是她卻沒有辦法拒絕,還得笑意盈盈的手下,這樣子好累。
小環瞥了一眼在大少奶奶身後的一臉不善的大少爺,縮了縮脖子,沒有說什麼把托盤放在桌上準備離開。
「等等。」白蝶突然之間開口了,叫住了小環,笑意盈盈的看向小環,「你是說夫人給大少奶奶送的安胎藥?」
小環心中有些反感白蝶,夫人院中的所有人都在說白蝶是狐狸精,勾引了國公爺,小環眼下一見白蝶,不由得心中升起了一陣反感,但是就算厭惡也畢竟是主子,小環低聲回答,「是。」
「哦?」白蝶驚訝道,「夫人也有安胎藥的方子?正好鄭大夫在這,還請鄭大夫看一下這安胎藥的成分,若是好的話,等到奴家有孕也要喝呢!」
唐曼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蝶,不動聲色。
鄭大夫看著白蝶微微皺眉,卻也沒有說什麼,拿起托盤中一萬安胎藥,湊到鼻下嗅著。
驀地。
鄭大夫臉色大變,連忙一一檢查托盤中其他食物,面色劇變,一臉凝重的轉身看向宗海寧,「這安胎藥中被加入了劑量不大的麝香,一次兩次沒有什麼,可若是日日服用下去,胎兒必定不保。」
「什麼?」白蝶憤怒的站起身。
唐曼面色頓時煞白,心有餘悸的看著桌上的托盤,幸好自己有防著周氏,一次都沒有用,不然……
唐曼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伸手一雙大手扶住了唐曼,唐曼回頭,望進宗海寧一雙陰森冰冷的眸子,宗海寧同樣心有餘悸的撫了撫唐曼的腹部,粗糲的手指輕輕在唐曼的手上摩挲而過,安慰著。
鄭大夫頓了頓,急聲問道唐曼,「少奶奶,這安胎藥,你喝了幾次?」
唐曼顫抖著嘴唇,「幸好沒有喝過。」
「大膽奴婢。」宗海寧猶如地獄中走出的閻羅,陰狠的一腳踹在小環身上,「竟然敢加害少奶奶。」
小環頓時飛跌出去,嘴角緩緩的流出血跡,可見宗海寧用力之大。
小環驚恐的看向托盤,口中結結巴巴,連忙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我都是按照夫人的吩咐來給大少奶奶送東西的,奴婢冤枉啊。」
「哼,」白蝶連連冷笑,開口嘲諷道,「我倒是夫人怎麼會有這等好心,原來關心少奶奶腹中的胎兒是假,謀害性命才是真啊,好手段。」
唐曼一時慌亂,卻也覺得事有蹊蹺,眼神無意之間瞥向白蝶,見白蝶面色憤怒,可是眼中卻.……
唐曼頓時心思一轉,委屈的哽咽,「我自從進了宗家,處處小心謹慎,想不到娘竟然要害我腹中的孩兒。。。。。」
宗海寧連忙將唐曼攬在懷中,輕柔的安慰著,「曼兒不要怕,有我在,有我在。」
宗海寧的眼中閃過濃濃陰霾,當年素兒不聲不響的被害死,如今又來加害曼兒,宗海寧不由得恨意瀰漫心間,陰冷道,「將那個賤婢關進柴房聽候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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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院中,周氏絲毫不知道另一邊的翻天覆地,言笑晏晏的哄著老太太開心,老太太語氣有些溫和,「聽說海寧媳婦兒你在照料著?」
「是媳婦兒應該做的。」周氏連忙笑著回道。
「很好。」老太太眼中有著讚許。
「老太太,不好了,老太太。」一個小丫鬟驚慌失措的跑進屋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何事驚慌?」老太太皺著眉呵斥道,「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
「老太太,是出大事了,大少奶奶剛剛險些流產。」小丫鬟戰戰兢兢地說道。
「什麼?」老太太猛地站起,連聲急問道,「怎麼回事?」
「來報的丫鬟說是少奶奶差點喝錯了墮胎藥。」小丫鬟顫抖的回答,眼睛瞥向周氏,「聽說是夫人院中的小環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