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章 有孕

  宗海藍身子一頓,不情不願的轉過身,對著宗海微勉強的叫了一聲,「二哥。」


  然後說了一句,「我回房讀書。」


  說罷就離開了。


  周氏暗暗埋怨海藍這孩子怎麼這麼看不清楚火候呢?連忙打著圓場,夾了一塊兒玉米餅放在二夫人碗中,熱情的道,「弟妹你嘗嘗這玉米餅,我記得當年可是你最愛吃的呢,嘗嘗看,今天起早嫂子我吩咐廚房特意給你做的呢!」


  「嫂子真是有心了,還記得我喜歡這個。」二夫人一臉感動的道。


  「你們妯娌的感情還是這麼好。」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眼光柔和的看向二夫人和宗海微,眼睛濕潤,「難為你們這些年在外面吃苦了。」


  宗志勇陰沉著臉一直沒有說話,靜靜地吃著早餐,宗海寧時不時的和宗海微聊上幾句,總海清也加入兩人的話題,一時之間隔閡竟顯得少了不少。


  「曼兒,你多吃點。」唐曼一個早上沒有和自己說話,就算看向自己的眼光中也帶著一些疏離,然後很快的移開,明顯的是在躲著自己。


  宗海寧心中很不是滋味,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小小的不愉快而已,哪裡值得生氣這麼久,再說夫妻本就沒有隔夜仇的,於是也夾了塊玉米餅放在唐曼碗中,笑容有些討好。


  「嗯,你也吃。」唐曼心不在焉的回道,勉強一笑。


  大家都在,她就算心中委屈,也不會當眾不給宗海寧面子。


  宗海寧微微一愣,卻看唐曼慢慢咀嚼著碗中的食物,優雅的挑不出半點錯兒,可是她喝了粥,吃了花捲,吃了一小塊兒油炸糕,唯獨沒有碰自己給她夾得玉米餅。


  心中頓時不是滋味,宗海微再和他搭話也變得心不在焉起來。


  周氏冷眼將一切收在眼底,心中冷笑,現在就不舒服了,不舒服的日子還在後面呢!周氏在桌底下輕輕地踢了二夫人一腳。


  二夫人有些遲疑看了一眼周氏,似乎有些為難,沒有作聲。


  周氏皺了皺眉,嘴角嘲諷的勾起,和藹可親的看向宗海微,「海微哪,今年的科舉考試可有把握?」


  「回大伯母的話,若是正常發揮,應該差不多的。」宗海微不明所以,認真地答道。


  「考之前可得走動走動呢!」周氏掩嘴一笑,「去年我聽說一個舉子考中了金榜第二十多名呢!結果到最後別人都謀得了好差事,只有他賦閑在家,哎,現在這世道啊。」


  二夫人身子一震,看了一眼宗海微,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


  「你胡說些什麼?」宗志勇冷冷的呵斥,「吃你的飯。」


  唐曼並不是故意冷著宗海寧,只是心裡堵得慌,難受的緊,此刻再加上寒暄應酬越發的感覺很累,只想著吃完飯早早的回去,沒想到卻聽到二夫人含笑著對老太太說著國公府這些年都沒有什麼變化。


  本來唐曼並沒有在意,她和二夫人並沒有什麼交集,只不過是表面上的交集罷了,哪知道二夫人話音一轉,對老太太說,「老太太,國公府現在的奴才好像都凶得很。」


  老太太一聽,頓時眉心一皺,連聲追問,「怎麼回事?可有人給你委屈受了?」


  「沒有沒有。」二夫人連忙搖手,面色漲紅,「其實也沒什麼,昨兒回來門房的下人態度凶得緊,可能是我和微兒的衣衫殘破的緣故吧,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將我們母子趕出去,還差點傷了微兒呢!」


  「娘?」宗海微一聽不對勁兒,連忙開口,卻被二夫人暗中扯了一下,只得訥訥的閉上嘴,心中卻有著疑問,昨兒明明是大伯母的人將他們母子接近國公府的,哪裡有什麼兇狠的下人?


  娘為什麼撒謊呢?


  唐曼狐疑的看了一眼二夫人和周氏,只覺得周氏幾次眸光看向自己,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兒。


  「有這等事?」老太太怒聲喝道,放下筷子,「還不將那奴才押上來?」


  很快的,一個眉目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小廝被押上來,這樣的人放在人群中幾乎都辨識不出來,見那小廝跪在地上。


  老太太一聲怒喝,「好個膽大的奴才,敢攔著二少爺和二夫人,你好大的膽子。」


  「奴才不認識二少爺和二夫人啊,瞎了眼睛,請老太太明察。」那小廝眼睛一轉,抬著頭苦著臉,「況且,這是大少奶奶吩咐的,奴才只能照辦啊。」


  唐曼猛的抬頭,看向那小廝,自己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吩咐?不禁皺眉,「胡說,我何曾這樣吩咐過?」


  「大少奶奶,您忘了嗎?那日是您親口下的命令,老太太壽宴定要奴才們馬虎不得,留神著點,若是讓人鑽了空子唯小的們是問的。」小廝苦著臉道。「所以奴才們才不敢馬虎的,若不是這樣也不能衝撞了二少爺和二夫人。」


  「這.……」唐曼有些遲疑,自己似乎說過這樣的話。


  「曼兒,可有此事?」老太太不悅的看向唐曼。


  「這.……」


  「奶奶,曼兒是第一次操持著這樣的場合,若是疏忽也是難免的,再說曼兒也想不到二弟和二嬸回家的。」宗海寧出聲維護。


  「是啊,老太太。」白蝶也幫腔,「大少奶奶連日忙個不停,也是情有可原。」


  「娘。」二夫人連忙開口,「這不關海寧媳婦兒的事兒,您就莫要責怪她了,我也是戲言一提,她畢竟年輕,我和嫂子像海寧媳婦兒這麼大的時候還什麼都不懂呢!」


  「下去領五十大板子。」老太太揮了揮手,嘆了一聲氣,「也是,她還畢竟太小,這樣吧,曼兒,一會兒你把賬本掌家印讓你娘掌管吧,你平日也多學著點,咱們大戶人家人際關係複雜著呢,今兒這是一點小事,讓微兒和你二嬸碰上了,他日若是碰上別的人呢?只怕暗中得罪了什麼人都不知道。」


  「是。」唐曼虛心受教,「曼兒知道了,多謝奶奶提點。」


  宗海寧在桌底輕輕地握了握唐曼的手。


  周氏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過一句話,好似與她無關的樣子,直到老太太提到她,她才站起來遮住眼中的得意,輕聲應道,「媳婦兒知道了,媳婦兒會好好地教導曼兒的。」


  老太太輕輕點點頭,一副疲憊的樣子。


  一頓早點就這樣結束了,雖然老太太沒有責罰唐曼,只是打了那小廝五十大板,但是明眼人、包括唐曼心裡都清楚,老太太這是落了她的面子。


  唐曼和白蝶對視一眼,唐曼心中不停地思索著,從王氏和宗海微回到國公府,向來不怎麼樣的周氏甚至表現了從未有過的大度,到二夫人今日若有若無的提醒,和那個小廝的供詞,和周氏一副置身事外的坦然。


  唐曼腦中靈光一閃,自己被算計了。


  那個小廝只不過是鑽了她說話的空子,王氏和宗海微分明是周氏領進來的,那個奴才會敢攔著周氏?

  只是,對於周氏的得意,二夫人的躲閃,羅小玉的幸災樂禍,白蝶的無聲關切的目光,唐曼恍若未聞,她根本就不在乎掌家之權,但是,唐曼垂下眼眸,她卻容不得別人這般算計。


  「曼兒。」宗海寧急切的從身後追上來,欲言又止的看向唐曼,安慰道,「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實不掌家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瞧你累的。」


  宗海寧想要拉住唐曼的手。


  唐曼看破他的心思。抬手順了順微亂的髮絲,恰巧避開了宗海寧的觸碰,心中嗤笑,她會眼皮子淺到因為掌家之權放在心上?


  唐曼輕輕蹙著眉頭,淡然看看天色道,「時間快來不及了,你上朝去吧。」


  說罷轉身離開。


  「曼兒。」宗海寧一時之間有些手腳無措的站在原地。


  不巧,這一幕卻被老太太看到了,老太太皺著眉頭看著唐曼遠去的方向。


  「哎喲,這年輕人現在還真是.……」二夫人扶著老太太,不動聲色的在一旁添油加醋,「時不時的鬧鬧小脾氣,和我們的時代不同了,我們那時候哪有膽子和夫君鬧脾氣呀?」


  「還不是老大寵著媳婦兒?」周氏掩口一笑。


  「媳婦兒沒有個媳婦兒的樣子,成何體統?」老太太淡淡的說道,雖然老太太沒有說別的,周氏心中一喜,已經看出老太太心中不悅了。


  「是呀,這將來萬一進門個新人,可如何是好?」王氏心有戚戚焉。


  老太太和周氏皆是面色一變,王氏一看就知道裡面有著彎彎繞,趕緊轉移話題,「年輕人的事讓他們鬧去吧,有老太太坐鎮呢,能有什麼事?」


  老太太確實眉心一皺,心中起了個疑影,想那周氏進門短短不到一月,就出了那樣的事,如今竟然發現海寧媳婦兒不像是表面的那樣大度賢良,當初的事情老大媳婦兒口口聲聲被陷害了,她都沒有往心裡去,如今想來確實疑點頗多。


  怎麼就那麼巧?


  周氏擅長察言觀色,心中不由得一喜,想不到誤打誤撞竟然撞到了好事,老太太現在心裡肯定舒服不到哪裡去,畢竟.……

  一個女人大庭廣眾之下給夫君臉色看。


  *****

  宗海寧破天荒的在朝堂之上心不在焉,腦中雜念紛紛擾擾,連唐帝也甚為不悅,皺著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回去、回去,心都不在肝上。」


  宗海寧連聲告罪離去。


  「宗大人。」在宗海寧走出皇宮,就聽到身邊響起一個男聲。


  宗海寧定睛一看,勉強笑道,「原來是孫大人啊,好巧。」


  「下官是特意在此等候大人。」孫廷軍一臉春風得意,連忙笑道,「下官感謝大人的提攜之恩,若不是大人在皇上跟前美言,下官也不會得到皇上的提拔。」


  「孫大人哪裡的話。」宗海寧連忙擺手,「一切皆是大人的建議於國家有益,咱們都是為了皇上辦事,稱不上提攜的。」


  「既然如此,大人可否賞臉和下官去喝一杯?」


  宗海寧現在哪裡有心情去喝酒啊,低著頭眼睛一轉,苦笑道,「這個.……並非海寧不願意,只是家中夫人名令海寧不許飲酒,海寧還趕著回家,若是回去晚了.……這不好交代啊。」


  宗海寧一臉苦哈哈的笑著。


  聽得孫廷軍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的看著宗海寧,早就聽聞這位宗大人『糟糠之妻不下堂』的言論,當時只當是玩笑話,沒有想到倒是真的,孫廷軍反應極快,馬上打了個哈哈,笑道,「深有同感啊,我家中的娘子也是如此,既然這樣就孫某就不強求了。」


  「哼。」趙子寧從殿中走了出來,聽到宗海寧的話,冷哼了一聲從兩人身邊走過,「裝模作樣。」


  宗海寧瞥了一眼,皺了皺眉,這趙子寧從他抗旨拒婚後就給有給他什麼好臉色,專門和自己作對,朝堂上只要他提出的意見,趙子寧必定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宗海寧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和孫廷軍一路相伴走出宮門,宗海寧歸心似箭沒有多與孫廷軍閑聊,趕緊回了國公府。


  今兒天氣很好,唐曼帶著振兒和芙兒出門晒晒陽光,畢竟適量的陽光對振兒身體的恢復有好處的,一邊帶著兩個小豆丁散步,一邊給兩個小豆丁講故事,唐曼牽著宗振,小孩兒手拉著小芙兒,最近一個多月在她精心的照顧之下,振兒的身子恢復得很好,已經看不出虛弱了,只是傲嬌姿態更甚了。


  「這故事今兒你已經講過兩遍了。」宗振黑黑的小眉毛緊緊地皺成一團,一臉怒色的看向唐曼,然後低頭看向芙兒,板著臉告誡道,「你看你娘多笨,你以後可不要這麼笨,若是這麼笨,我就不承認你是我妹妹。」


  「娘親笨笨,娘親笨笨。」小芙兒開心的拍著手。


  唐曼才反應過來,頓時覺得有點尷尬,搓搓手,「那個,小祖宗,這不是一時大意了嘛,換個換個,講個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你剛剛講的就是三打白骨精。」宗振怒氣沖沖的看著唐曼,「你腦子想誰呢?若是不願意陪我就算了,小爺還不稀罕呢!」


  宗振說完別過臉。


  「哎喲,小祖宗,我不願意陪你還能願意陪著誰啊?」唐曼連忙蹲下身,哄道。


  宗振沉默了半響,開口,「是不是你和爹爹吵架了?」


  唐曼身子一震,馬上察覺到自己失態了,連忙掩飾的笑笑,開玩笑似的掐了一把宗振的小臉蛋,「你個鬼精靈,哪有的事?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小心孫悟空把你當妖怪收了。」


  「騙人。」宗振怒氣沖沖的甩開唐曼的手,憤憤的指控道,「昨天爹爹沒有回房,你也沒有給我講故事,今天還心不在焉的,所以,你們肯定吵架了,不要總當我是小孩子,哼哼。」


  唐曼尷尬。


  什麼時候孩子都這麼逆天了?

  「嫂子。」一聲溫潤如玉的聲音從唐曼身後傳來。


  唐曼回頭,總海清正在她的身後含笑而立,眼中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總海清遠遠地看到唐曼正蹲在地上和他那小侄兒說著什麼,腳似乎不是自己的一般,不由自主的過來打招呼,等他反應來,已經站在她的身前了。


  自他回家后,印象中唐曼或是靈動、或是晶亮、或是含笑的鳳眸如今卻籠罩著一層黯然,總海清忍不住猜測原因。


  「四弟。」唐曼連忙站了起來,打起精神,笑道,「可有什麼事嗎?」


  兩人站的距離不遠,以這個距離,總海清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飽滿紅唇上的紋路,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總海清身子一頓,面色瞬間閃過一抹窘迫,面色漲紅,頓時輕咳一聲,「看我這記性,是這樣的,我昨兒發現一本很好的啟蒙讀物,應該適合小侄子,就想著趕緊送過來,結果出門太急,忘了帶。」


  鼻中陣陣若有若無的馨香,總海清的面色越來越紅,趕緊退了幾步,不敢再看唐曼,對宗振掩飾性的笑笑,「小振兒不會怪四叔叔吧?」


  宗振緊緊皺著小眉頭,審視的看著總海清,忽然別過臉,不客氣的說道,「不需要,我已背完四書五經,不再需要什麼啟蒙讀物了。」


  總海清微微尷尬。


  唐曼連忙打圓場,「那就多謝三弟了,可正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小芙兒也三歲了,我還正愁著找不到啟蒙讀物呢,振兒的書芙兒用不到呢!」


  總海清鬆了一口氣,寒暄了幾句,連忙轉身告辭。


  看著總海清逃離一般的身影,宗振突然怒氣沖沖的轉身,橫眉豎眼的瞪著唐曼,「下次再不許他進門。」


  「怎麼了?」唐曼摸了摸宗振的頭,輕聲道,「他畢竟是你的小叔叔,不許這麼沒有禮貌哦!」


  「哼,一個兩個都是不懷好意的。」宗振驀地提高聲線,恨鐵不成鋼的指著唐曼,「你是白痴嗎?沒看見他剛剛臉紅了嗎?」


  唐曼瞬間茫然,總海清臉紅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白痴,蠢死了。」宗振氣的別過頭,咕噥著。


  宗海寧回來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場景,小孩兒別著臉生悶氣,而他娘子一臉茫然無措,小芙兒則是納悶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見宗海寧回來,小芙兒快速的邁著小短腿跑了過來,口中大叫著,「爹爹,爹爹。」


  宗海寧一下子接住小芙兒,眼角眉梢都是慈愛的笑意,「我閨女想沒想我?」


  「想了。」小芙兒咬著手指,歪著頭,奶聲奶氣的說道。


  「咦?那怎麼沒有表示呢?」宗海寧側過臉湊到小芙兒面前,大笑道。


  小芙兒吧唧一聲親了一口,然後用小手捧著宗海寧的另一邊臉,吧唧又來了一口,胡的宗海寧一臉口水,宗海寧笑呵呵的抱著小芙兒走過去,戲謔道,「你們娘倆在比大眼瞪小眼?」


  「她笨死了。」宗振冷哼一聲,瞥了唐曼一眼,似乎從爹爹回來這女人就一直不對勁兒,宗振腦子一轉,小小的身子忽然仰著頭對著宗海寧懷中的小芙兒伸出手,「妹妹,我們回房,不理他們。」


  小芙兒一下子不幹了,掙扎著要從宗海寧懷中下去,口中模糊的叫著「哥哥、哥哥。」


  「好吧。」宗海寧用手指點了點小芙兒的小鼻尖兒,「你這個有了哥哥就不要爹爹的小東西,去吧,振兒照顧好妹妹。」


  「知道啦、」宗振不耐煩的擺擺手。


  待兩個小豆丁走後,宗海寧走向唐曼,輕聲叫道,「曼兒。」


  唐曼別過臉,看也不看宗海寧一眼,深吸一口氣轉身就向房間快步走,宗海寧有些無奈,亦步亦趨的跟在唐曼身後。


  一進房門,唐曼猛地回頭看向宗海寧,賭氣的喊,「你跟著我做什麼?」


  「曼兒。」宗海寧一把從背後將唐曼抱住,低沉黯啞的嗓音輕聲在唐曼耳邊說道,「曼兒,我們不要置氣了好不好?」


  聲音中帶著一抹疲憊。


  「你去找你的鑲兒妹妹。」唐曼在宗海寧懷中劇烈掙扎著,可是宗海寧像是鐵了心一般,不論她怎麼掙扎都不鬆手,唐曼恨恨的在宗海寧手臂上咬了一口。


  宗海寧吃痛的悶哼了一聲。


  卻沒有鬆手的意思。


  「曼兒。」宗海寧將唐曼的身子轉過,雙手緊緊地攥住唐曼的肩膀,「你可消氣?」


  「別碰我。」唐曼緊緊閉眼,不願看著他。


  「曼兒,我知道你還在生氣,是我不對,沒有及時向你解釋清楚,鑲兒是她的妹妹,我和她成親時鑲兒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一般,我一直是將她當做妹妹疼著,你不要多想好不好?」宗海寧低聲在唐曼耳邊解釋,「那日是我不對,是我不好,曼兒就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唐曼別過臉沒有說話。


  「曼兒,我們是夫妻,難道你就打算一輩子不和我說話嗎?」宗海寧黯然的開口。


  「宗海寧。」唐曼猛地睜開眼睛,眼中閃過受傷,直勾勾的看著宗海寧。


  「叫我海寧。」宗海寧聽聞唐曼陌生帶有距離的稱呼,心裡極度不是滋味,抓著唐曼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們是親密的夫妻,你這樣我的心很難受。」


  唐曼冷笑的看著他,甩開他的手,「你現在會難受了,當你在外人面前陌生的叫我唐曼的時候我就不難受?難道只有你的心是血肉做的?我的心就不會疼?」


  鳳眸中閃著淚光,可是唐曼卻將脊背挺得筆直,不願意透露出半點的軟弱。


  「曼兒。」看著唐曼強裝出來的堅強,宗海寧的心一下子痛了起來,不禁恨起自己,愧疚的看著她,低聲的說道,「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能解決一切?還是在你的心裡對不起就是靈丹妙藥,就算這裡受傷了,你的一句對不起也可以醫好我?」唐曼激動地用手指指著自己的心,鳳眸中閃過痛苦,「你指責我是潑婦,指責我不可理喻,宗海寧,你可有設身處地的想過,那日若是我和一個陌生男子緊緊相貼,你會覺得怎麼樣?」


  宗海寧腦中想到那場面,心中驀地升起一陣憤怒,眼睛腥紅的想殺人,不,她不會,她不會那樣子的,她是他的妻子,宗海寧眼中滿是紅血絲,困難的張口,深情陰森,急急的開口,「不,曼兒,你不會。」


  「是啊。」唐曼苦澀的掀起嘴角,心中升起一股悲哀,聲聲指控,「是啊,我不會,所以你就能這樣欺負我?」


  宗海寧想張口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的滔滔不絕如今一句話都說不出。


  「作為妻子,我可以和你同甘共苦;我願意為你操持家計;我願意待振兒視如己出;我願意為你堂前盡孝;我甚至能忍受你父親的鄙夷嘲諷和你繼母明裡暗裡的陷害,可是唯獨受不了你的心有一絲一毫的偏差。」唐曼緊緊逼視著宗海寧,眼中含淚,嘴唇顫抖,「我能在人前為你留足面子,可是你呢?你在馮鑲兒面前疏離我的時候可有想過我會難過?你在她面前指責我的時候,可有想過我們夫妻本一體,我會不會傷心?」


  「我……」宗海寧啞口無言。


  「還是說你尊貴的大少爺的面子價值千金,你的心高貴易碎,你的感情價值連城,而我就可以任人踐踏?」唐曼激動地喊道。


  「曼兒.」宗海寧一下子將唐曼抱在懷中,一聲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不需要。」唐曼激動的不停掙扎,哽咽道,「我不溫柔,我不賢淑,我善妒,我容不得人,可是我一直就沒有隱瞞過,我向來如此,你何必現在才來指責我?我……」


  話音未落,唐曼腦中一片空白,身子越來越虛軟無力,腦中一片眩暈,最終陷入一片黑暗。


  「曼兒。」宗海寧驚慌失措的抱住唐曼,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請鄭大夫來。」


  唐曼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宗海寧眼巴巴的看著鄭大夫把脈,緊張的問,「鄭大夫,我夫人怎麼樣了?」


  「無妨。」鄭大夫笑眯眯的走了下來,「恭喜少爺,少奶奶有喜了。」


  「你說什麼?」宗海寧一臉狂喜的問,扯著鄭大夫的衣袖,「您確定嗎?會不會是診錯了?」


  宗海寧有些不敢相信,曼兒曾經說過她可能再也不能生育了,可是如今,這消息來的太突然、太意外、也太令人欣喜若狂了。


  「怎麼可能?」鄭大夫不悅,「老夫行醫幾十年,怎麼可能診錯喜脈?」


  鄭大夫頓了一頓,略微沉吟,「不過.……」


  宗海寧剛剛放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神經兮兮的問道,「怎麼了?難道我娘子還有別的問題?」


  「那倒沒什麼,只不過少奶奶的脈象來看,並不是很穩定,似乎有些滑胎之象,一會兒按照老夫開的方子熬一副保胎葯,連喝十幾日,必定安然無虞。」


  鄭大夫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


  「謝謝鄭大夫了。」宗海寧雖然對著鄭大夫說話,可是眼睛一直看這唐曼的。


  鄭大夫見狀微微一笑,也沒有計較什麼,只是悄悄的開門離開了。


  「少爺,少奶奶怎麼突然暈倒了?」王嬤嬤端著托盤推門走進來,面上有絲急色,「我熬了一碗紅棗蓮子湯,一會兒少奶奶醒了再用吧。」


  王嬤嬤有些心疼的看著榻上無聲無息、面色蒼白的唐曼,又瞥了一眼著急無措的宗海寧,手中攥著一個微微凸起的金鳳印章,心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一個年輕善良的好孩子,為什麼老天偏偏要讓她承受這麼多?

  「不,把紅棗蓮子湯端下去吧。」宗海寧想也沒想的回道,將手中鄭大夫剛剛開出的藥方遞給王嬤嬤,「曼兒懷有身孕了,不宜再食紅棗這種活血的食物了,這是鄭大夫開的保胎葯,你去煎好送過來吧。」


  王嬤嬤頓時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床上的唐曼,眼中驚慌之色一閃而過,身形向後退了兩步,很快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聲回答,「好。」


  接過藥方。


  王嬤嬤腦中不停地盤算著,手中金鳳的印章攥的更加緊,慌亂至極,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無聲無息的唐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嬤嬤。」宗海寧仔細地將被子掖好,才轉過頭,誠懇的道,「曼兒信得過你,我自然也信得過你,只是你知道如今國公府的情況,曼兒現在身子不好,需要好好調養,卿玉齋的事就需要你多費心了。」


  「那是奴婢分內之事,少爺還請放心.」王默默低垂這眼眸,輕聲道。


  「這葯,我不放心交給別人,嬤嬤你定要全程看顧好這保胎葯,莫要讓人做了手腳知道嗎?」宗海寧憐惜的看了一眼唐曼,用自己炙熱的掌心包裹住她冰涼的手心,反覆的叮囑王嬤嬤。


  「奴婢知道了。」王嬤嬤低應了一聲,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兩人。


  曼兒。


  粗糲的手指緩緩地撫上唐曼蒼白的面頰。


  宗海寧眼中滿是愧疚,曼兒指責的沒有錯,一直以來,他認為自己在包容著她,她不完美的出身,她的女兒,可是,事實卻是她在守著他們這個家,守著他,她為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可是自己卻沉浸在往事之中走不出來,這不僅在傷害著自己更是在傷害著她。


  只是……

  素兒不知名的慘死,自己怎麼能夠放得下,若是從此不聞不問,他還配做一個男人嗎?他還配做一個父親嗎?


  若是將來振兒問起娘親,他要怎麼回答?


  曼兒,等我報了仇找到真兇,定不負你的深情,宗海寧深深地凝視著唐曼,心底暗暗說道。


  「唔。」唐曼嚶嚀一聲,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曼兒。」宗海寧連忙輕聲道,「感覺怎麼樣了?要不要我扶著你坐一會兒?」


  唐曼無神的鳳眸漸漸有了光彩,緩緩對上宗海寧的眸子,皺了皺眉,然後撥開宗海寧的手,吃力的說道,「不用你。」


  說罷,自己扶著床榻撐起身子。


  「曼兒,你要去哪裡?我扶著你。」宗海寧看著她蒼白的面色,心中疼惜。


  「你是想……」唐曼看著宗海寧吃力地開口,一字一頓,「你是想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不,曼兒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應該,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宗海寧急切的解釋道,「況且.……」


  宗海寧一臉欣喜若狂,將唐曼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手掌緊緊地貼在唐曼的肚子上,眼眶不知不覺的濕潤了,「曼兒,我們有孩子了,你懷孕了。」


  「你說什麼?」唐曼震驚的看向宗海寧,倒吸了一口涼氣。


  娘明明告訴過她,生芙兒時傷了身子,這輩子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唐曼不由自主的將手放置在小腹上。


  她,有孩子了?


  她以為這輩子她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沒有想到上天竟然賜給她這麼個意外的驚喜。


  有了寶寶。


  唐曼眼神複雜的看著宗海寧,她怎麼忍心剝奪孩子一出生就擁有父親的資格。


  「曼兒,你在想什麼?」宗海寧看這唐曼虛無縹緲的眸光,不由得慌了手腳,連忙將她抱在懷中,低聲吼道,「我不允許你有離開我的想法,誰都有做錯了的時候,難道就因為我的一時錯誤你就要一走了之?」


  宗海寧這時候心中是真的在惶恐,曼兒是那樣的特別,從來不曾像素兒那般依賴著他,他現在甚至不敢肯定她心中是不是真的存了離開的念頭,他只知道自己忍受不了身邊沒有她的滋味,甚至連想象都不敢。


  「曼兒,鄭大夫說了,你現在胎像不穩,生不得氣,也不能太過激動,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若是不喜歡這裡,等你胎象安穩了之後我們就帶著振兒和芙兒回青陽縣好不好?曼兒,你說句話吧,不要這樣子,以前是我不對,鑲兒對我來說真的只是個妹妹而已,若是你不喜歡我再不見她,你不喜歡的我統統都不會去做……」


  就在宗海寧絮絮叨叨的懺悔的時候,唐曼開口了,「我想喝粥。」


  「曼兒,你不許.……」宗海寧條件反射的反駁道,然後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驚喜的道,「曼兒,你原諒我了?」


  宗海寧驚喜的將唐曼打橫抱起,開心的在屋中轉圈,「實在太好了。」


  唐曼皺著眉,驚呼,「快放我下來,頭暈,啊。」


  宗海寧連忙停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將唐曼放在榻上,有些手腳無措,「曼兒,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去找鄭大夫?」


  說完,又感覺不對勁兒,不停地在屋中踱步,一邊苦思冥想懷孕了的女人都有什麼禁忌,「不許跑,不許跳,不許累到,不許再看賬本了,不許吃生冷的食物,不許.……王嬤嬤怎麼還么有把安胎藥送來?」


  唐曼被他轉的頭都暈了,不禁頭痛,自己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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