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我才不會原諒你
慕容止仍舊跪在影二跟前，影二到現在還是一臉的茫然，像是完全聽不懂慕容止的話。
他根本也不想聽懂，什麼叫影一沒了，影一怎麼會沒了呢！幾個月之前，他還說他喜歡自己，幾天之前，他還說這次仗打完了就和自己好好出去逛逛，就在幾個時辰以前，自己還親過他的臉。
影一其實不一定是死了……影二慢慢握緊了拳頭，上一次，影一受了那麼重的傷，好多人都以為他快要不行了，不是也活過來了嗎？
還有之前，他被葉知風，還有楚玄凌控制的時候，形銷骨立，後來不也都好好的嗎？影一這一生，經歷過那麼多驚險，受過那麼多磨難，最後不都是好好的嗎？
不管這一次，要等他三個月還是三年，哪怕是三十年，哪怕他聾了瞎了啞了失了智，或者是失去了一條胳膊兩條腿。
沒有什麼都可以，影一，只要還有你。
影二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似乎有個聲音告訴他此刻你該哭出來，可是他眼睛脹得難受，卻照舊乾涸如三月未下雨的貧瘠土地。
影二覺得自己有點絕望，影一死了，影一死了，他反覆在心裡和自己說這句話，可是他哭都哭不出來。
「九千歲，」影二抬起頭來，嗓音沙啞，「沒得救了嗎？」
影二這句話問得稀鬆平常，可是越如歌的心頭卻像是被人狠狠揉了一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對不起，」慕容止仍舊跪在那裡，「回春天也在這……如果可以的話……」
後面的話慕容止沒有說出來，也不需要說出來了，如果回春天都沒有辦法的話，那大約是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這種突如其來失去一個人的感覺，讓影二難以描述，他並不覺得心痛，因為他的心臟好像已經被人挖走了。
影二靠在了強上，嘴角扯起一個無力的笑容，他垂頭看著慕容止，眸中一片黝黑看不出悲喜，「九千歲，我不會怪你。」
「也不會恨你，我……」影二停頓了一下，又笑了笑，聲音平和，「我與影一自從跟隨九千歲的那一天開始就知道，我們倆的結局，大抵是要這樣，我早就有準備了……」
原本還很平和的影二忽然緩緩落下兩行淚來，他伸手擦掉，吸了吸鼻子，「只是沒有想到來的這麼快，或者說，來的這麼晚。
自打被慕容瑱從楚昌承的面前拉起來以後，慕容止就再也沒有給人跪下過了。
「可是九千歲，我不會拉你起來，也不會勸你起來，」影二說這話的時候，面上照舊是一片平和，平和到讓人想哭，「你是跪的影一，不是跪的我，我與他什麼干係啊，憑什麼代替他來做決定呢……」
他與我什麼干係啊那一聲質問，讓人聽了心疼。
此時的影二眼眶乾乾，好像剛剛淚流滿臉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
「影一現在在何處啊，」影二笑了一聲，「兄弟一場，好歹也要送送他。」
越如歌不知道說出這句話需要多少勇氣，只是此刻，她面對著影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慕容止站起身，連袍子上的塵土都沒有撣，低聲道：「在裡頭。」
影二跟著慕容止往裡走，他的靈魂好像已經被人拽了出去，只剩下一個軀殼，不悲不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往何處。
影一仍舊躺在那裡，回春天還跪坐在百里追的身邊，百里揚緊緊握著百里追的手，顯得獨自躺在一旁的影一格外凄涼。影二緩步過去，不知是不是腿一軟，直接就坐在了影一的旁邊，他笑了一聲，伸出手指來，在影一的臉上戳了一下，「活著的時候就是個榆木腦袋，死了以後也硬成個榆木，冰冰涼涼的，難怪沒人喜歡你。
」
影二話中的雙關在場的人都能聽得出來，他表面上是在說影一是個榆木腦袋所以自己才不要喜歡他，但是其實卻是在譏諷，如今百里追身邊圍了好幾個人，影一卻孤零零地死在這裡。
影二從前沒有這麼刻薄，可這一刻，也無人責怪他的刻薄。
影二將整隻手都覆在了影一的面上，然後緩緩向下撫摸過去，這是他愛的那個人啊……可是現在，一切都那麼陌生。
臉好像不是原來的那張臉了，溫度也不是原來的溫度了，影二的手顫抖了幾下，忽然心生幾分煩躁。
他想要大喊出聲，想要告訴影一若你再不起來我就要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他想要大喊出聲，想要告訴影一若你再不起來我就要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他也想趴在影一身上好好哭一場，算是為這段時間告個別。
可是他哭不出來，好像影一的靈魂就藏在自己的眼淚里，哭出來他就徹底消失了。
回春天也聽到了影二的聲音，但是百里追的血流得太快，他一秒鐘都不能分神。
影二在影一的身邊坐了很長時間，久到他最後嘗試著動一下的時候，自己的身子都僵硬了。
慕容止和越如歌不敢離影二太遠，像是害怕影二會做出什麼傻事。
不過影二一直在那裡木木地坐著，別人遞過去水也喝，遞過去東西也吃，只是神遊太虛，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回春天擦了一把額上的汗，他總算是把百里追的一條命給撿回來了。
百里追還沒有醒，仍舊死死握住百里揚的手。
回春天告訴百里揚，那把匕首正好扎在百里追的脊椎上，就算是醒來，往後大概率，也站不起來了。
百里揚紅著眼睛點頭，不管怎麼樣，命保住了才是最重要的。
回春天也累的有幾分虛脫，慢慢往外挪，卻忽然被一個人抓住了胳膊。
是坐在影一身邊的影二。
「你來看看他。」影二沉聲開口，帶著幾分執著。
回春天愣了愣，所以影二在這裡坐了這麼長時間，竟然就是在等自己？
「影二，影一已經去了。」
饒是於心不忍，可是回春天還是不想欺騙影二。但影二就像是沒有聽到回春天的話一般，固執地又重複了一遍，「你來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