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勾魂(4)(二)
第二十五章勾魂(4)(二)
梅卿提筆於一張小紙上書寫,不一會兒他便將這張小紙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折好,放入一個極小的竹筒之中,塞好。
取出鴿子,再將竹筒綁好在鴿子的腿上,行至窗前將鴿子放飛。
裘築看著被放飛的鴿子,心頭迷霧繚繞,一臉的憂愁。
“梅先生,你早點休息。”
話聲未落,裘築的身影再次跳上相府的圍牆,漸漸遠去。
望著眼前越來越小的黑影,梅卿不禁幽幽一歎。
他又怎麽不知裘築所說的‘感情也未必能夠左右得了感情’,若真是能夠左右得了,他現在該早就放下才是,又怎麽會……
走回桌案前,梅卿目光輕柔的望著那本未曾翻頁的書劄。
經年所記,早已一一拓入腦海之中,便是不用翻動一頁,他亦能清晰的記起書劄上每一頁所書所畫。
這入骨的相思,刻魂的愛戀,便是他今生命斷黃泉,飲了那碗孟婆湯,怕也是無法剔除。
裘築的身影直奔皇宮大內,她才一進宮門便立馬被暗衛給發現,因為她並沒有刻意隱藏,更因為她突然驚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去哪兒找李仲。
以往李仲是小曦兒的貼身暗衛,隻要往小曦兒靠攏便可找到李仲。
可她在皇宮裏的這些日子,李仲都已然成為了她的私人侍衛,陪著她上鬧國監寺下搗禦膳房。
但是她從沒問過李仲……“你的睡房在哪兒?”
每一次的分別,都是李仲站於她的房門前,看著她關上房門熄滅了燭火,而後方才離去。
現在這大半夜的,他難道又歸回到原位,給小曦兒做貼身暗衛?
裘築不想浪費時間,也便做出了這最愚蠢的方法。
果然,才進宮就被抓,然後順利的見到了她想見的人。
“小築,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李仲一身雪白長袍加身,自門外走了進來。
裘築呆望著眼前這一襲白影,兩行熱淚自眼眶中奪目而出。
李仲驚慌,“怎麽了?你怎的就哭了?是不是他們對你不好了,還是傷著你了?”
李仲著急的查看著裘築的身體,想要瞧出個之所以然。
裘築搖頭抹淚,“沒,沒有。”
這本就是她故意的,所以被擒住的時候她也沒有做任何反抗,也因此避免了誤傷。
“那你怎麽了?”李仲望著自裘築眼眶中不斷滑落的淚珠,心揪的生疼。
“沒怎麽,我,我就是想你了。”裘築撲入李仲的懷中,瘦小的雙臂緊緊抱住這個男人。
裘築的熱情讓李仲懵了眼,雙手下意識的便回抱著這個哭得不成人形的小丫頭,無聲安慰。
直到裘築哭累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李仲這才將裘築打橫抱起,走出這間房屋。
門口守衛十分敬重的行禮叫道:“李將軍。”
“噓。”李仲瞧了眼懷中已經睡得安穩的人兒,這才放心,小心翼翼的抱著她回了自己的寢房。
將裘築輕柔的放在床榻上蓋好錦被,李仲便靠坐於床邊,握著裘築的小手,竊笑入眠。
翌日,皇女學院府。
小曦兒和魏巍皆起了個大早,匆匆用過早膳便到學院府裏乖乖地坐在各自位置上等候新老師教學。
恰巧原來的太傅正好結束探親歸職,一進來便看到自己的兩個學生老老實實地等候在此,甚是驚訝。
太傅是一年逾古稀的老學究,端的是一副博學之容貌……簡單來說,便是花白了發鬢,雪白了胡須,昏花了老眼,昏沉了腦殼。
“皇女殿下!魏小公子?”老太傅揉了揉昏花的老眼,以確保不是他眼花。
小曦兒咧嘴一笑:“老太傅你今兒個怎麽回來了?怎的不在家裏多呆些個時日呢?”
老太傅欣慰一笑:“老臣倒是也想,可是隻要老臣每日想起皇女殿下還在宮中等候老臣教導,老臣便恨不得快些回京,且莫因老臣個人緣由,而耽擱了殿下的學習時間才是。”
“是嗎,可是太傅先生,你這回鄉的時日是不是太短了些?要不要本殿將你這休假給放長一些?這麽長好不好?”
小曦兒兩手比劃一個寬度,似是覺著不妥,複又張得更寬了些。
“這麽長……嗯?不行……這麽長……這麽這麽長……”
兩隻小手臂已然擴張到了最大的寬度,驚得老太傅連連說使不得使不得。
小曦兒自顧自的哈哈大笑,頻頻對著魏巍使眼色。
魏巍陪襯著笑了笑,而後悄然看向不知何時來到門外的幾人,額掛大汗。
“曦兒……小曦兒……”魏巍喚了幾聲小曦兒都未聽見,仍舊哈哈哈的笑得開懷。
“肖曦,你倒是好大的本事呐。”蕭怡的聲音自門口震響。
魏巍雙手掩頭默哀,小曦兒這可不能怨我,不是我不夠強,不能保護你,而是……
“母後!。”小曦兒驚恐的看向門口,兩隻早就撐得生疼的小手臂嗖的便垂落,怏怏道:“曦兒見過父皇母後……梅先生。”
最後的梅先生三字滿是濃濃的竊喜之味,氣的蕭怡目光越發寒冽,便是連肖憶都忍不住甩臉子給梅卿看。
“老臣叩見皇上皇後。”老太傅躬身行禮後,方才看到帝王帝後身後的人,驚詫不已。
“莫……莫……”
梅卿走上前兩步,抱拳行禮:“梅卿見過太傅大人。”
“梅卿?”老太傅不禁撓頭細細回想,一臉疑惑。“為何老夫覺著你甚是眼熟呢?”
“噗。”肖憶偷笑,上前兩步說道:“老太傅,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更何況這人臉有相似,眼熟也不為過。”
肖憶這不是明晃晃的誤導老太傅麽!蕭怡朝他冷冷一瞥。
小曦兒和魏巍都在,肖憶這不是教壞小孩嗎。
蕭怡上前牽過老太傅,一邊與他細說一邊將他引出學堂,眨眼間這位帝後便將老太傅給帶走。
小曦兒探著腦子看著老太傅的身影消失不見,高呼:“梅先生,你終於來了,今天你要教我們什麽?”
梅卿看看身旁臉色不太好的帝王,輕咳幾聲。“皇上。”
肖憶:“梅先生請自便。”
梅卿頷首行至教學桌前,翻看了一下桌麵上的書籍。
“曦兒巍兒,往日裏老太傅給你們講過什麽?講到何處?”
小曦兒擰眉細思,搖頭:“不記得了。”
隨後轉頭看向魏巍,魏巍亦是搖頭。
他才進宮沒幾日,才上了那麽一堂課,且不說他這一堂課的心思都是在小曦兒的身上,便是老太傅那滿口的之乎者也。
要不是因為小曦兒,他早就呼呼大睡。
嗯,往日他在相府,父親為他請來的老師個個都是之乎者也,他也便回以呼嚕。
正是因此,父親才會將他往皇宮裏送,為的就是治一治他這頗為不尊師重道的行徑。結果沒想到……
梅卿:“不記得也沒事,今日我便為曦兒和巍兒說說我去過的那些地方,說說那些地方的風土人情。”
“好啊好啊。”
小曦兒鬧哄著,魏巍在一旁聽學,梅卿開始講解他所到之地,讓曦兒這位未來的君主知道她的江山是如何多嬌。
這一幕,讓肖憶恍惚回到了從前,看到了初次與莫言宵確立師徒關係時的畫麵。
若不是梅卿堅持,小曦兒與魏巍也是要正式請茶拜師的,就像他一樣。
靜聽一陣,肖憶便悄悄地退了出來,步履沉穩的向著他要去的地方前行。
隔著窗台,梅卿若有似無的瞟過這位漸行漸遠的帝王身影。
蕭怡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而這位帝王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初見的少年天子,更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嘴中的昏君。
羽翼豐滿的他,也是時候成為千古一帝,締造傳世神話。
禦書房中,蕭怡將老太傅打發回去後,便來到這裏開始每日必做之事。
批閱每天遞交上來的奏折和文案。
由於她與肖憶勤於政事,也便一直都未曾有多少文案積累,再加上國事日漸太平,他們平日裏倒也過得輕鬆快活。
目前的大楚,算得上是太平盛世,隻要薩那塔能絕了對蕭疏的心思,那這邊關亦能安穩一時。
這幾年蕭疏送回的消息中,亦有邊界鄰國的動態。
當年悉數參戰的幾個鄰國,此時也已經進入休養生息之態,若是無意外,這近百年來應該都各自安穩才對。
除卻……戎狄可汗雖說是想讓他們搓搓薩那塔的銳氣,可這又隻是出於使臣之口,又無憑證。
保不齊事後他們拒了薩那塔,戎狄又會以此為借口對大楚開戰。
這事,難辦。
最好的解決方案,是讓薩那塔知難而退,自行拒絕聯姻一事,可是,她該怎麽辦?
蕭怡拽著筆杆的手微微一頓,濃墨滴與文案宣紙上,漸漸暈開。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想著曹操,曹操就到。蕭怡頭疼的擰起眉心,放下手中毛筆。
薩那塔衝到她的麵前,也不行禮,張口就道:“皇後娘娘你說的話,薩那塔已經想了又想,想了整整一天一夜。”
“說實話,薩那塔不知自己是否能夠受得了蕭疏對其他女人好,但是薩那塔一想到自己以後再也不能夠見到蕭疏,就會好難受。”
“皇後娘娘,你知不知道若是再也不能見自家喜歡的人是什麽感覺?你懂不懂什麽叫做喜歡?”
“薩那塔不知道你懂不懂我所說的,但是薩那塔已經決定了,不管將來如何,我一定要嫁給蕭疏,做他的女人。”
“哪怕他永遠都不會喜歡薩那塔,哪怕他會不停的寵愛著別的女人,薩那塔也是喜歡他的,薩那塔要和他在一起,薩那塔要嫁給他,做他的夫人。”
一番豪言壯語,使得蕭怡的眉頭皺的越發緊蹙。
她就知道,單憑這一番話,是無法扭轉薩那塔的心思。她,要怎麽做?才能讓眼前這丫頭死心?
眼前的薩那塔,狼狽的一臉憔悴,一雙眼眸充斥著血紅的血絲,一頭亂發未曾梳整。
這模樣,分明就是一夜未眠。
看神情,好似一夜變了個人。
薩那塔對蕭疏,是真心。可是蕭疏對她無心,蕭怡又怎麽因為政治原因而把薩那塔塞給蕭疏。
這不管是對蕭疏,還是對薩那塔,都是不公平的。
她蕭怡,該拿這個倔強的小姑娘怎麽辦?
咕嚕嚕……
咕嚕嚕……咕嚕嚕……
正當蕭怡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薩那塔的小腹唱起了食物召喚曲,一下勁過一下,一下更比一下的令薩那塔臉紅。
昨日她氣惱跑掉後,便躲回了房間,趴在床上誰也不見飯也不吃。
這不,在此關鍵時刻,小肚腹很是合時宜的奏曲,至少在蕭怡的眼裏很合時宜。
蕭怡:“餓了?這麽大個人了,也不知道照顧自己。”
蕭怡自椅子上起身,走到桌案前牽住薩那塔的手便往一旁專門用來小歇片刻的偏殿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