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無言(1)
第二十四章無言(1)
梅卿眸色漸斂,端著茶杯的手不免輕微一抖。
戎狄公主何時入的京?那……
三三兩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梅卿抬頭微笑,迎接著來人。
小曦兒拽著蕭怡的手,將她拉到梅卿身旁。
“娘,這位就是梅先生,他說在兒臣小時候還給兒臣擦過屁屁呢,是不是呀?娘。”小曦兒一直記得擦屁屁,是因為……男女授受不親,若然有了肌膚之親,那便要……嘿嘿。
蕭怡望著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麵容,雖從沒想到還有重逢日,可也從未想過會是這般的重逢。
三載光陰飛逝,莫言宵依舊還是那般給人以清涼的模樣,隻是臉龐越發清臒,還有眉宇間的凝重越發深刻,也不知是因他的身體緣由,還是因為這幾年在外的閱曆,又給這位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莫相爺增添了不少憂愁。
梅卿見蕭怡這般盯著自己,微微一笑,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原本隻是盡自己對小曦兒的承諾,未曾想命運弄人,終究還是被遇上了他避之又避的人,兩個。
肖憶走上前將小曦兒一把抱起,並立與蕭怡身側。“小曦兒說的擦屁屁呢,爹爹是不知道,不過這位梅先生可是你娘親與爹爹的恩師。莫師傅。”
後麵這聲尊稱,是對梅卿所說。
梅卿笑了笑,起身欲行禮,被肖憶攔住。
“恩師?”小曦兒小臉一皺,腦子一時打了結。
魏巍卻立即朝梅卿行了一禮,恭敬道:“原來梅先生你就是前任相爺,請受魏巍一拜。”
“魏小公子無需多禮,我現在也不過是一介草民罷了,受不得小公子此禮。”梅卿說罷,掩麵輕咳。
魏巍:“梅先生客氣了,我爹爹曾與我說過梅先生為大楚所做所為,魏巍實屬欽佩,便是魏巍跪地磕頭,先生亦受的。”
小曦兒自肖憶懷中溜下,走到魏巍跟前拽住他的衣襟,滿是好奇:“小魏子,你家爹爹都怎麽和你說的?你也說給我聽聽好不好?我父皇母後他們誰都沒和我說過梅先生的事,你說給我聽聽好不好?”
蕭怡麵色一凝,喝道:“曦兒,你和巍兒回那邊雅間去。”
“母後。”肖曦不幹,撒嬌。可蕭怡一個冷眼瞪來,小曦兒便拽著魏巍乖乖的離開,嘴中碎念:“去就去,哼!我讓小魏子給我好好說說梅先生的事。”
小曦兒與魏巍離去,蕭怡肖憶和梅卿各自一一入了座,蓉茵送來了兩杯茶,蘇娘為帝王帝後端上,便告了退,領著蓉茵離去。
雅間隻餘師徒三人,無人出聲,一時間皆相顧無言。
而另一邊薩那塔由於賽場得利,對麵前的血珊瑚越看越喜歡。見小曦兒拉著魏巍回來,得意的將血珊瑚捧起。
“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是不是你們的皇帝皇後嫌棄你們倆個小東西了?嘿嘿,要是本公主,本公主也嫌棄。對了,你們說的梅先生呢?”
薩那塔方才忙著擦拭自己的戰利品,聽到小曦兒說什麽梅先生,她可沒興趣,便一直坐在原地繼續擦拭血珊瑚。
可現在不但不見那個梅先生,連帶著肖憶蕭怡也不見了。
小曦兒白眼一列,“要你管,擦你的血珊瑚吧。”
薩那塔不屑的撅撅嘴,繼續擦拭自己的血珊瑚,兩隻耳朵也不忘豎的尖尖的偷聽兩個娃兒的對話。
這邊兩個娃兒聊得起勁,那邊三人卻皆靜默。
終究還是肖憶當先打破沉默,“莫師傅,三年前你不辭而別,朕派人四處打探你的消息,卻都是無果,你這三年,是在何處落腳?還是……”
“四海為家,八方漂泊。皇上……皇後娘娘,你們也別喚我莫師傅了,草民現如今隻是個遊走四方的閑人,喚我梅先生便好。”
“梅先生。”蕭怡輕聲念道,嘴角一勾,麵露喜色。“如此,梅先生又何必喚我們皇上皇後,這是在宮外,便不必拘泥於此了吧。”
“嗯,月月說的是。”肖憶認同。“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梅先生喚我們名諱便好。”
梅卿淺笑頷首。
肖憶:“不知梅先生這幾年都去過什麽地方?覽過哪些名勝古跡?亦或是何處的鄉野風光?”
梅卿:“草……”
肖憶:“梅先生。”
梅卿:“我這三年去過的地方很多,大多都是些無人知曉的偏僻之地,好在我這身子還經得住折騰,沒有半路給我撂挑子,幸矣幸矣。”
氛圍一時融洽些許,肖憶與蕭怡不停的詢問著梅卿去過的地方都是些什麽風俗民情,再問上一些個趣事,三人倒是聊得興起。
梅卿這以往隻提國事的悶葫蘆,竟也敞開了話語,開啟了嘮嗑模式。
大堂樓下舞台上的人,早隨著遊戲的結束而各歸各位,撫琴姑娘再次上台彈琴怡性,船樓也繼續開始了緩慢的飄飄蕩蕩。
一切安好,一片祥和。
二樓,李仲已然呆傻。
帝王帝後竟然也出了宮!竟然半路‘攔截’了這艘船樓,不過他還真沒想到這船樓會是消息閣的財產。
裘築表情難得凝重的皺到一起,一臉的便秘樣。
李仲見她如此,抬手便往裘築的額間一敲,“想什麽呢?想的這麽愁眉苦臉。”
雖說與她相處的時間隻有這麽一兩次,但他潛意識裏就覺得她不該出現如此沉重的神情,就像當年那個小姑娘,哪怕身受重傷,卻還是可以笑得沒心沒肺。
“在想青銅碗。”
“青銅碗?你想要那個青銅碗?”
“嗯。”裘築應道,卻又搖頭。“李仲,青銅碗的傳說,你聽說過吧?”
“那當然。”
青銅碗的傳說,在大楚可謂是眾人皆知人人皆曉,李仲又怎麽能夠逃脫被聽說的命運。
“你說,那個碗,會不會是真的?”
“這個……”不太可能,若是真的,蘇娘怕是早就獻給蕭怡了,哪裏還能拿到這座船樓裏做噱頭。
“如果要是是真的,那該有多好啊。”裘築麵露喜色,雙眸閃出一道又一道的光芒。
這神情,好似那信徒見著了活佛般,閃爍著金光。
“哪裏好了?”
“這樣梅先生的身子就有救了啊。”裘築神采飛揚的繼續自顧自的說著,全然沒曾注意到李仲的眼中閃過一道詫異。
梅先生!莫不是真像皇後所說的那般,裘築嘴中的梅先生就是小曦兒嘴中的那個梅先生?
裘築的雙手不知何時抓上了李仲的衣襟,輕拽。
“李仲,那小子既是你家小主子的好朋友,你能不能跟你家小主子打個商量,去將那青銅碗討要了來?”
裘築用哀求而憐憫的眼神看著李仲,李仲心頭一陣苦澀。
遙記當年的那個小姑娘,又何嚐不是全心全意的撲在莫言宵的身上,便是他得了皇後娘娘的好,前往東洲送信。到頭來他去了東洲,也隻是被她纏著,要他給她說有關莫言宵的事情。
而他,隻是落得個好哥哥稱謂。
嗬,現在這物是人非,難道依舊還是一如以往般……
“李仲,好不好嘛?”裘築又拽了拽李仲的衣襟,見他眸色飄忽,還有這瞬間變得青黑的臉色,難道這事很難?
“李仲,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不是。”
“那就是說你可以幫我了。”
“可以一試。”
“那你為什麽臉色這麽難看?我還以為不可以呢。”
李仲扯扯嘴角,“小築。”
“嗯?”
“你嘴中的梅先生是?”
“哦,他啊,他就是一體弱多病的病秧子。人是個好人,隻可惜生來便是一副病骨,唉,要是這青銅碗是真的,那該有多好啊。”
李仲眉心一蹙,體弱多病,看來這梅先生八九不離十就是莫言宵。
“小築你很在乎他。”
“嗯,還好吧,他就像個大哥哥一樣,總是教我很多我哥都不懂的大道理,雖然我也還是不怎麽懂,但是他真的很好。”
大哥哥,李仲心下一喜。“你還有哥哥?”
裘築麵部一僵,牽強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李仲,你能不能現在就去?”
“呃……這個不太好……”李仲食指擦了擦鼻翼,他總不能說他怕了小曦兒那個磨人精吧。
“李仲,求求你了……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經不住裘築的連番哀求,李仲點頭應允,隻不過得讓他先……
李仲:“小廝,給爺我再上幾壺好酒。”
這方飲酒壯膽,上頭小曦兒聽著魏巍嘴中那被神化的莫言宵,更是麵露傾色,好似恨不得就地將莫言宵給睡了。
偷聽的薩那塔早就變作明聽,附在魏巍身旁聽著,滿不以為然的道:“你說的不是人吧,七情六欲皆無,眼中隻有黎民百姓,這根本就是佛陀轉世。切,一定是小魏子你家爹爹將他給美化了。”
“薩那塔,你聽你的就好,別給本殿我說話。”小曦兒白眼一列,讓魏巍接著說。
說到莫言宵的治國有道,說到莫言宵的鐵麵無私,說到……說到當年奉命與蕭皇後前往東洲運送災銀……
小曦兒十分詫異:“梅先生竟然還跟母後一同前往那什麽州?”
魏巍:“東洲。”
小曦兒:“對,東洲,他們竟然還一同奉命前往東洲賑災,母後也好厲害。”
小曦兒麵露欽佩之色,薩那塔幽幽道:“難道隻有我嗅到了不平常的味道。”
“味道?什麽味道。”小曦兒聳聳鼻子,沒聞著什麽味兒。
薩那塔看看身軀小巧的小曦兒,又再看看大不了多少的魏巍,搖頭輕歎。“果然都是小娃娃。”
小曦兒哼道:“你才是小娃娃。”
薩那塔的眼睛瞥瞥小曦兒的身子,又在自己身上轉了轉,這事實擺在眼前,就不用她多做爭論。
小曦兒撅起小嘴,腦袋朝著薩那塔的反方向一抬,“切,你要是大人了,那你是不是該找個婆家把自己給嫁了,還在這裏跟我爭,哼!肯定沒人敢要你。”
小曦兒說著對薩那塔做了個鬼臉,便又將她拋在一邊,讓魏巍繼續給自己說著莫言宵的‘傳奇’。
兩人都未曾注意到薩那塔的神色一暗,絲毫沒了心思聽他們兩的英雄崇拜。更沒了為這段帝後與相爺一同出宮的曆史,添上那一抹野史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