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山中數日(1)
嶽寧體內的火雲蠱已經解了,但是解開之後,她的身體仍舊很虛弱。莫問每每看到她那日漸清瘦的身子,便覺得自己心疼不已,便硬是在藥山裏又多逗留了三日。
藥山鍾靈毓秀,又聚集了苗疆的眾多靈草靈藥,青色、綠色、碧色,滿目籠罩了人的視野。再加上,白日裏總有暖暖的太陽攜了林間霧水的濕氣升騰氣白煙嫋嫋的感覺,自然是平添了一股仙氣飄然的感覺。
這三日來,每天清晨,莫問同陳情便會去藥山采集藥材。回來的時候,總是裝了滿滿的背簍。各色的靈芝靈草,皆是一應的綠色,雖然深淺各有不同,但是大致還是以綠為原色的。
嶽寧不施半點脂粉,眉卻不畫而黑,唇不點而朱。越發瘦削的瓜子臉輕輕巧巧地呈現眼前。額前的碎發原本已經微微有些擋住了左邊的眼睛了,她今日卻用一支銀色流蘇給挑了起來,顯得更加清爽。
雖然隻是簡單的反挽發髻,所有的首飾也不過一根青帶,一支銀色流蘇。衣衫也是一身素色,花樣簡單,甚至沒有什麽花紋。卻是硬生生在這個清水美人的身上穿戴出來很有幾分靈動的味道。果真傾城之貌是穿什麽都好看的。
嶽寧被兩個男人強行要求整日地躺在床上,盡是弄得珍貴的稀奇藥草還為她養身。不過三日的功夫,原本慘白的小臉上卻是露出了幾分紅潤。
莫問每日回來第一件事便看看他的阿寧是否安好。
“阿寧,我回來了。”莫問的聲音很平靜、沉穩,不仔細聽根本感覺不到那種絲絲的喜悅。
嶽寧淺笑,點頭,像個溫柔的農家妻子一般為他拂去發絲上沾著的晶瑩露珠。
莫問也笑,笑得溫暖,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般的關懷了。自從學醫之後,從來都隻是自己一個人形單影隻,可是如今不同了,他有嶽寧了。
陳情往往隻是在窗外看著一眼,便收回了眼神。他的長長睫毛投射下一片陰影,那樣的眼神裏,更多的是落寞。
這一日,嶽寧已經可以自由地起身了。她搬了個小板凳在門口懶洋洋地享受著陽光的沐浴,眼睛卻是不斷地瞥向那幾乎難以辨別的羊腸小徑。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陽光底下。不過是憑借著身形,嶽寧的心便有了幾分雀躍。她知道,那是莫問回來了。
她在金燦燦的陽光下,再也顧不得什麽淑女笑不露齒。不過是朱唇輕啟,一排整齊的大白牙就這麽裸露在陽光下。
嶽寧是有多久沒有笑得這般開心,眉眼彎彎。或許是這苗疆的風土太過誘人,以至於讓她失卻了仇恨,忘記了過去,隻記得她現在是和莫問在一起的。
莫問本是專注於腳下的路的,可是卻還是感應一般地看到了茅屋前那個巧笑嫣然地女子。
隻見她攏了手在嘴邊,看著唇形便知道,她在喊著:“阿問……”
莫問輕輕地揚起了嘴角,就連平日裏一貫來沉穩的步伐也變得歡快輕巧起來。
長腿邁開,火流星一般地三步並作兩步地朝著心中的佳人過去了。
陳情跟著莫問的後麵,自然也是看到了這幅情景的。可惜佳人難尋,卻不是他該取的弱水一瓢。
多年以後,或許嶽寧的這幅巧笑嫣然的樣子會一直記在他的心裏,可終究也隻是隻能擺在心裏而已。
這份情雖然來得坦坦蕩蕩,卻是不可對人言說。
有一種愛情,叫做默默關注卻不打擾。他想,他也許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率真、可愛、堅毅的女子。他記得關於她一切的樣子,雖然隻有短短的幾日,可是他卻有幸看遍了這個女子所有姿態。
從痛苦到幸福,經曆了一場巨大的生離死別,就如蝴蝶破繭一般。她的堅毅,她的隱忍,從來都是他看在眼裏的。
默默地關心,縱使她並沒有意識到這樣一個平凡的自己,可以隻要可以看著她幸福,對於自己來說,這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莫問剛到眼前,嶽寧便打開了話匣子,“阿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莫問皺了皺眉,“難道你不喜歡這兒麽?”
嶽寧看到了身後跟過來的陳情,雖然他的眼神帶著一絲絲的她不懂的情愫,可是她還是覺得這個純真的苗疆男人是值得信任的。她衝著他微笑點頭。
陳情很顯然一怔,她的話,仍舊是一句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裏。
怎麽,她竟真的要離開了。自己和她的緣分還未來得及開始便已經要結束了麽。不過是短短的幾日光景,他從來沒想到可以把一個人記得如此真切,甚至是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嗔都已經深深地烙在了心裏。
就如一束微暖的陽光直接從天際灑下,包裹著劇烈跳動著的心房,最終融為一體,骨血相容,卻是再也無法割舍。
嶽寧淺笑,對著兩人說道:“我們已經打擾陳情很多日了,再不回去也不合適了。況且……我也有幾分想念我們從前的家了。”
莫問聽到那句“我們從前的家”,心裏很是受用。醫穀便是他當日救下嶽寧的地方,也是他們的緣分開始的地方。他點了點頭,隻要是嶽寧想要的,哪怕是拚盡全力,他也要給她所有的一切。
陳情有些錯愕,可是卻不知道說什麽好。這樣的話語,雖然是說得很理所當然,卻是讓他連個挽留的機會都不曾有。
他隻能怔怔地說了一句:“不打擾,不打擾。”
嶽寧還是巧笑,她心裏既然已經想要離開了,又豈會是他一句“不打擾”便可以挽留的呢。
陳情的神情有些落寞,他點點頭,定了定心神,收了眼裏的孤獨,說道:“不管什麽時候走,也得先吃飯了。”
嶽寧挽了袖子,說道:“我來吧,打擾你這麽多日,也沒能為你做些什麽。”說罷她便隻留給兩個男人一個微笑,瀟灑地轉身去了廚房。
莫問也衝著陳情點點頭,淺笑說道:“阿寧身體不好,我去幫她。”說罷便也跟著她的腳步,攬過她清瘦的肩膀一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