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姨娘?」一旁的茗賞手裡端著一盅溫奶突兀看到站在照壁處的紅蕖,略微有些訝異道。
這紅蕖從趙氏身側的通房丫鬟被三老爺抬至姨娘,聽人說是個本分淳憨之人,今日一見,素裝寡髻的,果真是樸素非常。
聽到茗賞的話,紅蕖垂首看向自己手中的山茶花,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面頰,然後小心翼翼的將手裡那朵爛乎乎的山茶花用巾帕包了包道:「這山茶花不知怎的落在了這處,我見著礙眼,便幫著收拾了一下。」
「勞煩姨娘了,給奴婢吧。」茗賞伸手接過紅蕖手裡的山茶花,然後抬眸看向面前的紅蕖道:「不知姨娘來此處做何?」
聽到茗賞的話,紅蕖羞澀的絞了絞自己沾著黏膩汁水的素白手指,聲音輕細道:「我,我是來找三老爺的……」
「三老爺在裡頭,姨娘與奴婢一道進去吧。」說罷話,茗賞率先端著溫奶往院內走去,幼白與妙凝已經被攙扶著回了屋子裡頭,院中的丫鬟婆子皆斂聲屏息的站在一側默不作聲的做著自個兒的事,乾淨清爽的庭院之中鋪著細緻的青石板磚,上頭隱隱顯出一長條拖拽痕迹。
看著眾人這副戰戰兢兢的場景,茗賞略微疑惑的皺了皺眉,然後撩開門氈進了裡屋。
只見屋內蘇洲愉黑著一張臉負手站立在那處,蘇梅抱著懷裡的一隻小竹簍子晃悠著一雙小短腿坐在軟榻之上,歪著小腦袋一副懵懂模樣。
小心翼翼的朝著面前的蘇洲愉行了一禮,茗賞惴惴不安的吊著心,將手裡的那盅溫奶端到蘇梅面前,然後半跪在軟榻邊,有些緊張的輕輕拽了拽蘇梅的寬袖細聲道:「四姐兒,這是怎麼了?」
聽到茗賞的話,蘇梅歪著小腦袋想了想后湊到茗賞的耳畔處,奶聲奶氣的道:「三叔母讓人來找三叔父,三叔父就不高興了。」
輕輕點了點頭,茗賞暗自松下一口氣,幸虧三老爺這黑臉不是沖著她們四姐兒來的,不然幼白姐姐不在這處,就剩她這一個不頂用的在這可如何是好。
伸手摟住蘇梅那綿軟的小身子擺正在軟榻之上,茗賞小心翼翼的將一旁的那盅溫奶遞到蘇梅手裡道:「來,四姐兒快些趁熱食了,過會子阮畔姑娘還要過來替四姐兒看脈呢。」
蘇梅捧著手裡的那一小盅溫奶輕抿了一口,在聽到茗賞的話后緩緩點了點那顆小腦袋,一雙濕漉水眸卻是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那剛剛撩開珠簾走進內室的紅蕖身上。
注意到蘇梅看向紅蕖的目光,茗賞在旁輕聲道:「這是三老爺新抬的姨娘,四姐兒怕是沒見過的。」
「唔……」蘇梅嘴裡鼓著一口溫奶,含糊的應了一聲,一雙烏黑水眸濕漉漉的在那紅蕖的身上亂轉著。
雖然今日是蘇梅第一次看到這三叔父的姨娘,但是不知為何,看著面前這副淳素模樣的紅蕖,蘇梅不自覺的便會想到那偽善的張氏。
不過當然,不管是那張氏還是面前這三叔父的姨娘,與馬焱那廝比起來,真的是星辰之輝與日月爭光,蚍蜉之力欲撼大樹了。
捧著手裡的溫奶,蘇梅暗自抖了抖小身子,「咕嚕」一聲就將嘴裡的那口溫奶吞了下去,而因為那口溫奶含的太大,所以蘇梅吞下去時還差點哽到喉嚨。
「咳咳……」輕咳一聲,蘇梅咽了一口滿是奶香氣的口水,一雙濕漉水眸微泛紅了眼圈,恨恨的咬了咬牙,果然是想到那廝就沒好事!
那頭,蘇洲愉側頭看到身後緩步走來的紅蕖,依舊是沉著一副面色道:「何事?」
「妾,妾……」聽到蘇洲愉的話,紅蕖羞澀的絞著一雙素手,面頰微紅的猶豫了半響之後,終於還是囁嚅著開了口道:「大夫說,妾,妾有喜了……而且已經,有兩個月了……」
說罷話,紅蕖垂首,雙手捂著自己的肚子,白凈臉上難掩一副欣喜模樣。
聽到紅蕖的話,蘇洲愉略微鬆了松那緊皺的雙眉,片刻之後才緩聲道:「既然有喜了,還跑這處來做什麼?」
「這,妾,妾只是想讓老爺……早些知道……」說到這處,紅蕖黯淡的垂下了眉眼,聲音一下便沉靜下來,細細哀哀的透著一股悲切之意道:「既,既然老爺已經知曉了,那,那妾便先走了,不敢打擾老爺。」
說罷話,紅蕖蔫蔫的提著裙擺,低垂著腦袋撩開珠簾出了內室,卻是正巧與提著藥箱自門外走進的周阮畔碰了個照面。
「周姑娘。」紅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周阮畔,淺笑著輕聲道。
抬眸看了一眼面前一副淳素模樣的紅蕖,周阮畔嘴角輕扯出一抹笑意,斜睨了她一眼,然後提著手中的藥箱目不斜視的直接便略過了她往內室之中走去。
看到周阮畔嘴角那抹輕蔑笑意,紅蕖掩在寬袖之中的手掌輕微握緊,只感覺自己面上僵硬的厲害,後背處也開始層層的浸出冷汗。
提著裙擺快速出了鹿鳴苑,紅蕖踩著腳上的繡花鞋行走在寬長房廊之上,兜兜繞繞的走了半柱香的時辰,最後身子一轉,趁著無人注意,直接便進了一側甘棠苑的後門之中。
甘棠苑的後門處空無一人,紅蕖一手提裙一手掩面,匆匆穿過抄手游廊走進一側耳房之中。
安濃正坐在屋子裡頭整理著茶葉,看到突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紅蕖,輕皺眉頭道:「不是與你說過,若是無事,便不要來的嗎?」
紅蕖雙手捂在自己的腹部,緩緩落座於安濃面前道:「我要見大夫人。」
聽到紅蕖的話,安濃放下手中茶葉,神情不耐道:「大夫人正在歇息,你下次再來吧。」
說罷話,安濃抱起手裡那罐子茶葉,正欲轉身之際卻忽聽得身後的紅蕖冷聲道:「一個丫鬟,竟也做的了主子的主了?」
「你!」聽得紅蕖的話,安濃話語一噎,猛地便將手裡那罐子茶葉置於方桌之上,然後抬眸看向面前一副輕蔑模樣的紅蕖,恨恨咬了咬牙道:「好,我這就帶你去見大夫人。」
將那茶罐子一推,安濃僵硬著一張面容,帶著紅蕖穿過耳房往正屋之中走去,正屋內室之中安靜非常,張氏正坐在床邊細細的哄著躺在床上剛剛入睡的瑞哥兒。
「夫人,紅蕖要見您。」安濃小心翼翼的撩開珠簾走進內室,彎腰貼於張氏耳畔處道。
聽到安濃的話,張氏輕點了點頭,伸手替床上的瑞哥兒掖了掖被角之後,才由安濃扶著去了外室。
外室之中,紅蕖正坐在綉墩之上垂首掩目,一看到那被安濃扶著從內室之中走出來的張氏時,神情微斂道:「我有喜了。」
聽到紅蕖的話,張氏略微挑了挑眉,唇邊漾起一抹溫婉笑意道:「恭喜。」
「託大夫人的福。」不冷不淡的看了張氏一眼,紅蕖繼續道:「大夫人可知,那馬焱不僅認了平陽長公主為義母,又認了靖江郡王為義父?」
「你想說什麼?」端起面前的熱茶輕抿了一口,張氏面上依舊是一副溫婉模樣道。
「難道大夫人沒覺得,這馬焱與平陽長公主和靖江郡王的長相,皆有幾分相似嗎?」
紅蕖此話一出,張氏喝茶的動作陡然一頓,她輕抿了一下唇角道:「這大千世界,人有相似,又有何怪也?」
「也對,這馬焱不過一個三房的寄養子,與大夫人又有何干?」輕撫了撫自己的小腹,紅蕖突然輕笑著道:「不過大夫人可知,有句話叫水漲船高,你看不上四姐兒是個女兒身,這有人可是視若珍寶,寵的緊呢,這又賜婚又送花的,日後怕是……」
說到這處,紅蕖便止了聲,她輕笑著緩慢從綉墩上起身道:「其實我今日來與大夫人說這些,也沒甚意思,就是想將這東西交給大夫人。」
一邊說著話,紅蕖一邊從寬袖之中抽出一軸畫置於綉桌之上,然後面上含笑,踩著腳上的繡花鞋轉身離去。
看著那紅蕖轉身離開的背影,安濃上前,小心翼翼的將那畫軸展開,攤開到張氏面前,只見那畫軸上頭畫著一個姿艷貌美的女子,眼若皎鹿,眉若遠黛,那股子香玉雅艷之氣幾乎要從畫紙之上掙脫而出。
「闌珊?」張氏的視線緩慢落到那女子手中所持巾帕之上,細細的吐出這兩個字。
一旁的安濃咋看到這畫中女子,也是呼吸一滯,片刻之後才緩聲道:「奴婢聽說,這闌珊是曾經艷冠漢陵妓,坐鎮漢陵城中最大的鳳仙台,那時不知有多少皇子貴族趨之若鶩,但不知為何,卻在雙十年華之際,禁關鳳仙台,鳥無音訊。」
聽罷安濃的話,張氏那雙素白縴手輕輕撫過畫中之人的眉眼,秀眉暗暗蹙起。
……
鹿鳴苑內室之中,蘇梅喝完了一小盅溫奶,正懶洋洋的撫著自己軟綿綿的小肚子躺在軟榻之上休憩,一旁的周阮畔坐在綉桌之上替蘇梅寫著調理身子的藥方子,蘇洲愉與剛剛走進內室之中的羅生一道出了屋子也不知做何去了,殷烏石反常的賴在內室之中沒有走,與馬焱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那雙眼卻一瞬不瞬的黏在周阮畔身上,好似恨不得將人打包扛回家一樣。
「嗝……」蘇梅捂著自己的小嘴打了一個小嗝,正欲喚茗賞端杯溫茶來的時候,一個接一個的小嗝便從她喉中接踵而來,讓蘇梅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嗝……嗝……嗝……」打嗝打個不停的蘇梅亂揮著一雙小胖手想從軟榻上起身,卻是一不小心打翻了一側的小竹簍子,只見那裡頭的兩隻小丑鵝晃悠著一對小短腳甩著一身雜毛,慢吞吞的趴到了蘇梅的肚子上,然後用力的伸長那截窄短的小脖子,轉著那雙黑豆眼,也開始沖著蘇梅「鵝鵝鵝……」的亂叫。
「嗝……」
「鵝鵝鵝……」
「嗝……別……嗝……叫……」
「鵝鵝鵝……」
看著那兩隻在自己的肚子上踩得十分歡實的小丑鵝,蘇梅皺著一張白嫩小臉,一手一隻的將它們重新丟入了一旁的小竹簍子之中,然後正欲下榻拿茶之際,面前卻是突兀的出現了一杯溫茶。
趕緊伸出小胖手將那溫茶接了過來往小嘴裡猛灌一口,待壓下了肚子裡頭那股子嗝氣之後,蘇梅輕緩的呼出一口氣,捧著手裡的茶碗往身側看去,只見馬焱那廝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側,一張清俊小臉之上掛著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讓蘇梅看的後背滲汗。
暗暗的咽了一口口水,蘇梅小心翼翼的將小胖手裡頭的那隻茶碗捧到馬焱面前,然後怯生生的眨著一雙濕漉水眸道:「娥娥好了,謝謝四哥哥……」
慢條斯理的伸手接過蘇梅手中的那隻茶碗,馬焱突兀雙眸微暗,一把掐住蘇梅那隻小胖手將人往懷裡一扯,然後把臉湊到蘇梅耳畔處緩聲道:「娥娥妹妹今日……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溫熱的呼吸聲噴洒在蘇梅細嫩的耳畔處,讓她禁不住的縮了縮那白嫩的小脖子,梳著小髻的白細額角處細細密密的浸出一層細薄汗漬,蘇梅那雙濕漉水眸瞪得極大,烏黑瞳仁之中裡頭蘊著一層驚惶無辜之色,似乎是完全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又得罪了這廝。
「娥娥妹妹告狀告的可歡喜?」伸手輕輕的揉了揉蘇梅那綁著絹花的小髻,馬焱眸色漸深,纖瘦的手指順著那朵絹花細細的揉捏著,冰冷的指尖時不時的撩過蘇梅那蘊熱的肌膚。
聽到馬焱的話,蘇梅下意識的便想起了剛才自己抱著那蘇洲愉告小狀的模樣,立刻便抖著小身子打了一個寒顫,一雙濕漉水眸急切的四下往內室之中看去,只見那原本還呆著幾人的內室之中不知何時只餘下她與馬焱。
「娥娥妹妹可是在找師傅?他剛才跟著那周姑娘一道出去了……哦,還有你的婢女,是喚什麼茗賞的來著吧?剛剛拿著藥方子去熬藥了……」
馬焱一字一頓的說著話,那輕柔細緩的話語在蘇梅聽來卻猶如羅剎喃語一般,只讓人感覺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娥,娥娥沒有告狀……」努力的咽下自己嘴裡那口乾澀的口水,蘇梅仰著小腦袋看向面前的馬焱,努力睜著那雙濕漉水眸道:「娥娥,最歡喜四哥哥了……」
說罷話,蘇梅一咬牙,猛地一下就伸手撲進了馬焱懷裡,用力的拿著小腦袋亂蹭道:「娥娥最歡喜四哥哥了……」
「是嗎?」頭頂處傳來一道不咸不淡的聲音,馬焱垂眸看向那窩在自己懷裡的一團軟膩,聲音輕細道:「既然娥娥妹妹最是歡喜我,那是不是我讓娥娥妹妹做什麼,娥娥妹妹便做什麼呢?」
蘇梅哆嗦著身子用力咬了咬自己那口小白牙,小嘴輕顫道:「四哥哥說什麼,娥娥就,就做什麼……」
「呵……」微涼的手指輕撫過蘇梅那浸著冷汗的後頸處,馬焱清晰的感覺到蘇梅那縮在自己懷中的微顫身子。
一把拎住蘇梅的后衣領子,馬焱將人扔到那軟榻之上,然後輕勾唇角道:「脫。」
燒著暖爐的內室之中,窗欞緊閉,門氈微揚,裊裊熏香細染,斷斷續續的奶氣嗚咽聲隨著清脆的巴掌聲此起彼伏,未曾停歇。
片刻之後,珠簾輕響,馬焱唇角含笑,緩步步出了內室。
蘇梅紅著一雙濕漉水眸捂著自己的小屁股撅在軟榻之上,白嫩小臉皺成一團,只感覺微微一動便火辣辣的疼。
「混蛋,流氓,惡人……」奶聲奶氣的仰著小腦袋嘶叫著,蘇梅氣憤的狠狠捶了錘身下的軟榻。
門氈再次便掀起,蘇梅嚇得立即便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小嘴,那雙瞪大的驚惶水眸在看到那出現在珠簾處的熟悉身影時,才緩慢的松下一口氣。
手裡端著一盅葯膳進門的茗賞看到那小屁股朝天撅起的蘇梅時,好笑的掩唇輕笑道:「四姐兒這是在做什麼?」
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自己漲疼的小屁股,蘇梅噘了噘小嘴,聲音悶悶的道:「娥娥在練武……」
「那四姐兒呆會子再練武,先將這葯膳粥喝了?」聽到蘇梅的話,茗賞面上憋笑,趕緊將手裡的那盅葯膳粥端到了軟榻邊道:「這是奴婢按照周姑娘的吩咐特意為四姐兒熬制的,熱乎著呢,四姐兒快些趁熱食。」
一邊說著話,茗賞一邊將那托盤之中的小金匙遞到蘇梅手中道:「來,奴婢抱四姐兒起來。」
「不!娥娥自己來……」聽到茗賞的話,蘇梅一下便吊高了聲音,趕緊撅著小屁股艱難的站在了軟榻之上,然後讓茗賞將那軟榻邊的小桌墊高,捏著手裡的小金匙便開始站著吃起了這葯膳粥。
「呼呼……」葯膳粥剛剛出鍋,燙得很,蘇梅一勺一吹的迫不及待便塞進了嘴裡。
「怎麼樣四姐兒,好吃嗎?」茗賞看著蘇梅那副鼓著雙頰的可愛模樣,小心翼翼的道。
「嗯,好吃……」蘇梅嚼著嘴裡的葯膳粥,口齒不清的道。
聽到蘇梅的話,茗賞這才松下一口氣道:「好吃便好,奴婢還擔心四姐兒吃不習慣呢。」
說罷話,茗賞抽出寬袖之中的巾帕,輕輕的替蘇梅擦去她嘴角的粥漬道:「四姐兒慢些,莫急。」
一碗葯膳粥下肚,蘇梅撐的厲害,她邁著一對小短腿慢吞吞的在內室裡頭繞著圈,小屁股依舊火辣辣的疼,連軟榻都坐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