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五章 逐出家門
「也就是說……他是靠章家軍的士兵拿著鐵叉替他引雷……」
夕陽,已經在山巔中隱退,章杳望著黑茫茫一片的山谷,那裡荒蕪而深邃,只有滿地的屍體,而沒有任何生命,哪怕是一草一木,當然,或許也曾有過,只不過在那一道道神出鬼沒反覆無常的閃電之下,變成了一塊塊焦炭。
是啊,沒有動物,連樹都沒有,也難怪章嚳海會用章家軍來替他引雷鋪路。
就在章杳這樣想著的時候,文戚的呢喃聲也一陣陣傳入他的耳中。
「那如果我們也用兵戎蠱的話……」
說到這裡的時候,章杳和文戚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他們哪兒有兵戎蠱?首先,章杳已經因齊家蠱咒不能下蠱,其次,就算他可以下蠱,現在也沒有那麼多人甘心情願成為他的不死士兵前去遭雷劈。
但是……章杳和文戚目光交疊之際,兩人好像都突然想到了什麼,而且還是同一個想法。
他們有兵戎蠱!而且就在這裡!就是文戚!
「如果我來……」
「不行!」
章杳果斷決絕地擺手,之前文戚也說過,章嚳海帶著的不止五人,可能是很多個,而文戚卻只有一人,他能幫章杳引多少次雷?會在哪一次被徹底燒焦?畢竟兵戎蠱只是以蠱蟲控制人的肢體,並非真的不死,人的身體總會達到一個極限,這一點,曾帶著兵戎蠱征戰數次的章杳最為清楚。
更何況,在章杳看來,他這次之所以要來找章百手,就是為了洗清章家的罪惡,怎麼能為了這一目的讓文戚白白送死?
「你看好了,這是什麼地方!」章杳指著那一片荒茫,「在這種地方,恐怕連蠱蟲都活不下去,更何況你我?」
「可是……」文戚還要辯駁,然而話剛到一半兒,他卻突然頓住了,在章杳說完那兩個字后,一個想法突然從文戚腦海中冒出來,他話鋒一轉,「等等!如果我們用蠱蟲呢?」
如果這些雷只是攻擊活物,那麼便可以蠱蟲來引雷,但是反觀章嚳海當時用的辦法,當初章嚳海也不能保證雷只會攻擊章家軍而不會攻擊自己,所以他又在章家軍身上加了鐵器引雷這一雙重保護措施,以保證雷電絕對會被引向別人,而非自己。
「你可以教我煉蠱,」文戚的雙眼透著興奮和激動,「到時候我們將鐵器綁在蠱蟲身上,自然能保證我們安然無恙!如何!」
章杳沒有說話,他靜靜地思索片刻,絞盡腦汁之後,發現自己的確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這便終於點了點頭。
兩人如何在深山中捉蟲煉蠱暫且放到一邊不提,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大工程,而進入那棱格勒的時間也因此被往後推了數日。
在這些日子裡,章杳只是一門心思幫文戚煉蠱,他強迫自己放下所有焦慮和擔憂,一門心思先想辦法進入那棱格勒,找到章百手。
此時的章杳還不知道找到章百手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更沒想到,章百手的出現,竟誤打誤撞將他引向了返生蠱,自然,他也不知道身處荒漠中的自己,莫名其妙就背負上了很多人的期望。
其中,就包括獨瑟葉家。
與唐鬼和章杳不同,驅使葉君霖回到葉家的原因,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只要稍微想想,就會發現事有蹊蹺。
早在舍昂之時,葉君霖收到了葉家門徒送來的信蠱,當那隻小小的蠱蟲鑽入葉君霖耳中扑打翅膀發出陣陣聲響后,葉君霖的心都不由自主繃緊了。
「景蓮受罰,唄驅出葉家門,門徒不可援之,違者同罰。」
內容很簡潔,但是也能看出對方送出這一隻信蠱時的焦急和驚慌,葉家發生了一些事情,葉旻將葉景蓮趕出門外,任何向他施以援手的門徒都會同樣受到處罰,甚至於,她們都不敢將這一小心告訴葉君霖,生怕引葉旻發怒,只能這麼偷偷摸摸匆匆忙忙送出一隻信蠱。
葉君霖想不通,從小到大,葉旻對葉景蓮倍加寵愛,甚至是溺愛,葉君霖想不出因何緣由才會導致葉旻狠下心來將葉景蓮趕出家門,要知道,正是因為葉旻的那些寵愛,葉景蓮從來沒有單獨面對過外面的生活,哪怕看起來好像是獨自出門,暗處也是有葉家門徒小心跟隨暗中保護的。
這一路上,葉君霖馬不停蹄,恨不得肋下生翅,她已經不關心葉景蓮到底犯了什麼錯,此時在她的腦袋裡,就只有葉景蓮落魄街頭的景象,正如信蠱中所說的,葉旻已經下了死命令,門徒們自然不會以身犯險去幫葉景蓮。
現在,天底下葉景蓮唯一一個能依靠的,就只有他的這位親姐姐了。
數日奔波之下,葉君霖終於抵達業城縣,還不等她回到葉家,人正鞭鞭打馬馳騁在業城街頭時,一陣熟悉的喊聲便灌入她的耳中。
之所以說是熟悉,一來熟悉的是聲音,二來,則是那蠻橫不講理、恃寵而驕的腔調。
「怎麼?吃你的酒那是抬舉你!你問問你們樓上的姑娘,小爺往日里是怎麼恩典她們的?一個個真是屬狗的癖性,翻了臉就不認人,要不是我,你們這塵紅居能開到今天么!」
葉景蓮所言不假,葉家人靠皮肉生意行走江湖,除了她們,沒人敢在業城縣開青樓,這塵紅居之所以能成為整個縣城裡除葉家之外的唯一一家青樓,靠的的的確確就是葉景蓮的恩寵。
倒不是真的好酒色,只是以葉景蓮的能力,捧著一家青樓,就是他能做到的唯一一種對葉家的對抗。
此時,塵紅居的門口,姑娘們一個個甩著手帕倚門而立,青樓女子只認錢,認不得恩客,面對往日要喜笑顏開捧著伺候著的葉景蓮,姑娘們倒是樂得看他的笑話。
「小爺,」老鴇子皮笑肉不笑,「您看,您對我們有恩,可這人情債算不清楚,銀錢債卻是明碼標價的,您吃一頓兩頓也就作罷,當我們報恩了,長此以往,是不是也有個到頭兒的時候?」
「放屁!信不信我明日就讓你們卷著鋪蓋滾出業城縣?」
「信,但那也要您先進得了葉家的大門。」
葉君霖在一旁看著,氣得雙手攥拳顫抖不止,看來,葉景蓮被趕出葉家的事情已經鬧得人盡皆知,只是,葉景蓮再怎麼被葉家人看成扶不上牆的爛泥,終歸輪不到旁人來笑話。
「他欠了你們多少錢?」
葉君霖乍一出現時,姑娘們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畢竟,以她們的身份,也實在沒機會一睹葉君霖的真身,倒是老鴇子一眼認出了葉君霖,只見她肩頭一顫,不過眨眼功夫,臉上的表情已經徹底換了個人似的,連連擺手道:「哪裡的話,小爺於我們塵紅居那是大恩大額,哪能談錢呢!」
老鴇子彷彿壓根兒沒看到葉景蓮臉上那好像要吃人似的恨意,大言不慚道:「這不是鬧著玩呢,瞧,小爺是當真了,還驚動了葉家族長您,是咱鬧過頭了!來來來,小爺,不鬧了不鬧了,裡面請!」
老鴇子上前去扶,葉景蓮也不管老鴇子年事已高,賭氣地一揮手,險些將那老鴇子扯到地上,他也不做理會,徑自從地上爬起來,即便心中不承認是葉君霖給自己撐腰,但臉上已是不由自主恢復了那副驕縱之態。
「走吧,」葉君霖對葉景蓮伸出手,「我們回家。」
「回家?你倒是說說看,我該怎麼回?」
「那你到底是怎麼惹了娘生這麼大的氣?」
葉景蓮沒有答話,只是抿著嘴唇自顧自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這次還真不是他賭氣,是這問題確實沒法回答。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葉景蓮自問,自己從小到大做過的過格事兒多了去了,可受到葉旻這樣的嚴懲,卻是頭一次,或許讓葉旻打定決心將自己逐出葉家家門的原因並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出自葉旻本身。
「也罷,」片刻的沉默后,葉君霖也不再逼問,而是從懷中摸出一卷銀元遞給葉景蓮,「你先在外面住上幾日,至於娘的事情,我會回家替你求情的。」
「不必了,」葉景蓮話音未落,手已經探上前來一把奪下了銀元,他捏著銀元在手裡晃了晃后,苦笑一聲道:「反正這葉家也容不下我,你就不要白費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