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 引雷
當文戚在地上奮筆疾書的時候,章杳重新來到山頂上,厚重的雲層彷彿觸手可及,它們現在看起來平靜多了,可章杳無從猜測閃電下一次會在什麼時候突然破空而出。
借著落日最後的餘暉,章杳望向那一片灰濛濛的山谷,在荒蕪的黃土地上,隱約可見一些小點兒,章杳試著往山谷中走了十來米,在邁出那令人膽戰心驚的數十步后,章杳終於看到了那些小黑點兒的真身。
體型較大的是牛,最小的是兔子,中間還有一些身材頎長四肢勻稱的,應該是人。
章杳倒吸了口涼氣,這還僅僅只是他視線範圍之內的,放眼望去,在山谷之中,諸如此類的「小黑點兒」不計其數,彷彿所有靠近這片山谷的生物,無一例外都沒能活著離開。
這一想法讓章杳不由得頭皮發麻,如果不能找到秘密的關鍵,章杳隱約意識到,這或許也是他和文戚的下場。
雲層中又一次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好像是惡魔正在吞咽口水,章杳慌忙幾步衝上山頭,發現文戚已經又換了一個地方,地上隱約可見密密麻麻的圖案,已經畫滿了文戚身邊的地面。
隨著一陣夜風卷過,散沙被吹走,地面上的紋路也變得愈發清晰起來,章杳蹲在旁邊,伸出手指隨著畫面一點點挪動,完全無法想象這些圖案竟然就綉在他床頭的帷幔上,悄無聲息地陪伴了他那麼多年。
文戚的畫功老道,雖然是隨意畫在地上,但是圖案非常工整,章杳從起始處開始看,發現這些圖案竟然記錄著章嚳海進昆崙山祭祀的全部經過!
畫面開始時,章嚳海率領一群人站在一座山下,從那輪廓和比例來看,他們應該就站在章杳他們所處的地方附近,也就是說,這就是章嚳海進入昆崙山的起點。
章杳分析著這一內容的時候,文戚已經來到章杳身邊,他捏著手中那根已經被磨掉半截兒的樹棍兒,指了指山腳下的一處,章杳發現,那個位置也是章嚳海等人視線望向的地方。
「這裡應該就是他的目標,那棱格勒。」
章杳沒有作聲,這不是他關心的重點所在,章杳現在就只想知道一個問題,章嚳海他究竟是怎麼躲開這些閃電進了山。
而這一問題就出現在第三幅畫面中,章杳看到章嚳海身後跟著五個人,據文戚所說,章嚳海帶著的應該不只是五個人,這個數字只是一個概念,帷幔上的圖案有些重影,證明他們身後還有重疊著的人影。
雖然不知作畫者是何人,但是章杳恍然明白了對方想要表現的意圖,這是一個關鍵線索,他是想表現和章嚳海進那棱格勒的人,其實很多。
只是,章杳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的記憶,章嚳海每次去祭祀的時候,都會讓部下在山外等待,那麼這些跟著他進來的人,究竟是誰?
「我覺得就是你們章家那些中了兵戎蠱的不死士兵。」
文戚一邊說著,一邊指向下一幅圖案,他的猜測在這裡得到了證實——上一幅畫面中,是章嚳海帶著五人前進,而在下一幅中,半空中出現閃電,兩人倒在地上,身上被著重畫上了一圈黑線。
接下來的一幅畫面看起來好像和上一幅一模一樣,但是章杳發現上一幅中倒在地上畫了黑線的人又一次站起來了,而這次換了另外兩人倒下。
到這裡時,章杳已經能猜到這畫面接下來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文戚的猜想沒錯,這些人應該是中了兵戎蠱的章家軍,他們不停被雷劈倒,但是又一次次站起來。
「是不是說……」文戚沉吟一聲道:「一定要帶著你們章家軍的士兵,才能進這地方?他們是在替他遭雷劈么?」
章杳能明白文戚這意思,的確,從畫面上的情況來看,不停倒下的都是章家軍的士兵,唯有走在前面的章嚳海大搖大擺安然無恙,但是,縱然章嚳海是章家的一族之長,雷也不會只劈別人不劈他,這一點根本不符合常理。
除非這些人身上有什麼與章嚳海不同的地方。
章杳尋著這一點往下想,這些人和章嚳海的區別,除了他們的不死之身外,一時間想不到其他。
然而就在這時,始終盯著圖案一言不發的文戚突然一拍腦門兒,「我忘了一樣東西!」
文戚抓起木棍在圖案上比劃了一下,最後乾脆在一旁的空地上畫了一個好像叉子的東西,「是這個,但是大小沒有這麼大,差不多有手臂那麼長,起初我以為只是裝飾的紋路,但是……」
「我知道了,」章杳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一擺手打斷了文戚的話,「我知道那是什麼。」
很多東西零零散散地分佈在章杳的記憶中,好像一塊塊拼圖,單獨拿出來的時候,根本無從推斷究竟是什麼用意,但是匯聚在一起后,卻為他在腦海中構成了一條完整的線索。
就比如文戚畫出來的這種東西,文戚沒有見過實物,所以會誤以為是裝飾紋路,但章杳不同,他曾經在家中一個小房間里,看到過這種東西。
那時候章杳還小,正是好奇心最為旺盛的時候,閑來無事就喜歡在家中到處探索,他是在章家祠堂院落中的一個小房間里找到了這些東西,章杳還清楚記得那房間,木門低矮,屋檐上掛著蛛網,好像很久都沒有被打開過似的,上面的掛鎖早已生鏽,章杳不費什麼力氣就擰開了鎖扣,推開房間后,一股腐朽的味道立刻撲面而來。
小房間里十分陰暗,沒有窗戶,章杳壯著膽子摸進去,剛走出沒兩步,腳下就踩上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他低頭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這種叉子。
章杳還記得當時的觸感,這叉子半米長,有五根叉,中間的最長,兩邊漸短,整個都是鐵質的,包括手柄處也沒有任何包裹,乍一看好像是兵器,但是叉子的尖端是鈍的,並不鋒利,況且,章杳比劃了一下,發現這叉子很重,用起來實在不很趁手。
正當章杳擺弄得正起興時,一道火光突然從背後亮起,章杳一回頭,正迎上了章嚳海那張威嚴肅穆的臉,還不等他辯駁,章嚳海已經扭住他的胳膊,二話不說便將他往門外拖去。
年幼的章杳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有什麼要緊,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恐慌,也正是在這時,他借著火光看到了小屋的全貌,只見那小屋三面牆上都掛滿了這種鐵叉,架子上、桌上、地上,目中可及之處都是如此,那些叉子有新有舊,或是銹跡斑斑,或是嶄新鋥亮,雖然不知道是何用處,可光是當時的景象,也足以令章杳震撼不已。
章杳記得自己事後應該是受罰了,只是想不起來是被關禁閉還是挨了打,總之,那時候的他始終想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為了那些看著毫不起眼的叉子對自己痛下狠手,而這些時隔十幾年的疑惑,終於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那些叉子,就是章嚳海進入那棱格勒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