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閃電
章杳和文戚徹夜難眠,兩人充其量不過睡了半個時辰,便被老者催促著起來趕路。
這一路上,兩人變得異常沉默,老者卻一反常態地興奮,與他們說起村中有關那棱格勒的傳言,許是興奮吧,因這兩人看到雷劈后望而卻步,正好印證了他的遠見。
章杳和文戚都一言不發,可兩人也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心事重重,直到日頭偏西的時候,三人已經來到了一座山頭,老者指著前方不遠處低陷的山谷,「瞧見了么,這兒就是那棱格勒,我就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
老者一邊說話,一邊彎腰緊了緊靴子,看樣子已經準備打道回府,章杳不免有些急切,他將文戚拽到一邊,低聲道:「你跟著回去吧。」
文戚沒有回應,他起先一愣,顯然有些驚訝,但目光隨後變得格外堅定,他默默地望著章杳,沒有半點兒商量的意思。
「我不走。」
「剩下的,就是我們章家自己的事情了。」
文戚與章杳四目相對,突然搖頭笑了一聲。
從章杳的目光之中,文戚捕捉到了一絲謊言的成分,他只是想讓自己離開,不想自己捲入這危險之中,但是,這種顧慮實在不符合章杳的身份,不管是軍閥還是一族之長,殺伐決斷難道不是必備的素質么?難道當有人能幫助他們的時候,不是應該不顧對方生死,只是儘力將對方所有可利用的部分全部榨乾么?
章杳不適合當族長。
文戚已經看到了太多星星的隕落,不管是章杳還是齊孤鴻,這讓他意識到,不管是家族還是命運,能夠給人的僅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以前的文戚總是因出身而感到不甘,可現在他想通了,他不再怨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出身名門,他可以靠自己,去成為那個名門。
就像當初第一位齊家族長或是章家族長一樣,當文戚看到現在的章杳和齊孤鴻時,他覺得自己不是沒有可能。
但也正因如此,文戚更不能離開——章杳能否找回蠱術,解開他章家的秘密,決定著文戚身上的兵戎蠱是否能解,唯有卸掉這枷鎖,卸掉所有關於齊家和章家的烙印,他才能放心去走自己的路。
章杳沒想過要利用文戚,文戚卻已經盯上了他。
不過文戚沒有直接這麼說,他稍稍頓了頓,整理整理一番措辭,而後,一臉誠懇地望著章杳。
「我不能走,其他人不在你身邊,我更不能走,不管你還是不是章家軍的司令,我都不能走!」
章杳沒有辦法不相信文戚的話,他凝望著文戚的雙眼,沒有找到任何值得自己起疑的成分,「那就……」
不等章杳把話說完,一旁的老者已經不耐煩了,他眯著眼睛打量著天光,急匆匆道:「有什麼話,你們等我走了慢慢說,這鬼地方我一刻都待不得……」
老者正要走,文戚兩步上前攔住老人,他猶豫再三,最終從鞋底摸出了一枚銀元。
這枚銀元,是當初齊秉醫遣散齊家時,文戚被分到的那塊,這麼多年不論遇到怎樣的情況,他始終從不離身,可是現在,文戚卻毫不猶豫地將它送給了老者。
在那老者看來,這可能是文戚赴死的決心,或者說是死前最後一點兒好心,然而對於文戚來說,他比任何人都堅信自己一定能活著離開,交出這枚銀元,對他來說不過只是與自己所有過去告別。
「也罷,」老者掂了掂那銀元,搖搖頭道,「多謝了……」
老者的神色有些觸動,好像生怕自己要煽情似的,老者一擺手,頭也不回地沿著那山脊走遠了。
一直走出了十幾步,當章杳和文戚也打算向著那棱格勒進發時,老者突然吆喝了一聲。
「記著啊!就當你們提前給的飯錢!」老者突然高舉起手中的銀元對著兩人晃了晃,「活著回來,給你們燉羊湯……」
就在老者說這話的時候,章杳突然看到他身背後的蒼穹突然亮了,章杳不由得瞪大眼睛長大了嘴巴,可還不等他提醒那老者,一道閃電已經從厚重的雲層中破空而出,直奔老者而去。
事情發生的速度太快,閃電迅速出現又迅速消失,四周安靜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可是等章杳再望向那老者時,卻見他已經成了一塊黑炭。
章杳吞了口口水,覺得雙腿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他試探性地上前兩步,只見地面上的枯草都並未遭受半點兒波及,彷彿那雷就是奔著老者來的。
老者仍保持著向兩人揮手的姿勢,人雖然還直挺挺地站著,可身子儼然成了一具焦炭,滿身皮肉燒焦的味道令人作嘔,全身上上下下已成焦黑,唯有手中那銀元仍光新閃亮。
這事情實在滑稽,章杳望著老者,萬沒想到他用自己的身體,親自給章杳和文戚演示了這那棱格勒的危險,章杳抬頭仰望天空,總覺得天上好像有一尊神明,他手握閃電,趁人不備時猛地劈刺下來,而這一切毫無緣由,只是為了讓他玩得高興。
也就是說,每一刻都可能有人會死,或許是章杳,或者是文戚。
正當兩人這樣想著的時候,不遠處又是一聲驚雷響起,兩人條件反射一般,毫不猶豫便直奔山下衝去,跟在章杳後面的文戚腳下拌蒜,踉蹌著將章杳也一併撲倒,兩人乾脆如滾雪球般往山下滾去,好在這山坡不算陡峭,滾到一半兒時身子就慢慢停了下來,可還不等文戚爬起來,章杳已經一個翻身騎到了他身上。
就在一道閃電劃過天穹時,章杳的拳頭也如閃電墜落大地般,狠狠落在了文戚臉上。
「為什麼?你是從哪兒知道是那棱格勒的?」章杳語速飛快,所有積壓在他心中的疑問此時好像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直奔文戚,「為什麼會選這個地方?這些雷是怎麼回事兒?那老爺子怎麼死了?那些送葬的章家人呢?來祭拜的章家人,他們怎麼沒死?」
在章杳的憤怒之下,積聚著的是他的恐慌,就像他問的每個問題一樣,如果這裡就是他們的目的地,究竟要怎麼進去,才不會死?
驚雷和章杳的咆哮交疊著充斥在文戚的耳邊,令他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文戚獃獃地望著章杳,好像沒聽明白他的話似的。
「就是那張……你床邊那個帷幔……」
「上面到底都有什麼?」
文戚四下顧盼,在確定雷聲已遠后,他顫顫巍巍地摸起一根木棍,在稍作遲疑之後,文戚突然落筆,緊跟著,一幅畫卷便在章杳面前娓娓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