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返回族地
在眾人從舍昂分別後,唐鬼一路向北,在鎮三八的指揮下日夜兼程數日後,終於抵達了唐家族地。
這一路上,鎮三八都沒什麼精神頭兒,唐鬼幾次趁著他睡著的時候偷偷摸了他的脈搏,他對醫術只是略通皮毛,只能先摸摸鎮三八的脈再摸摸自己的脈,以此作為對比,而前後相較后,唐鬼發現鎮三八的脈搏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但是瀰漫在他身上的死亡氣息卻愈發凝重。
依著唐鬼的性子,忍不住在心中咒罵鎮三八杞人憂天,可每每到他這麼想的時候,盲丞總會拍拍他的手臂,無奈地搖搖頭。
「當家的,這鎮三八早已認定自己必死無疑,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許多人看起來沒病,但最後都被心病給拖死了,這事情您勸不了,當務之急,唯有找到解藥啊……」
唐鬼因此快馬加鞭,這一路上,他的腦袋裡就只有一個想法,無論如何都要先抵達唐家,其他的問題都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之內,直到鎮三八說他們已經臨近唐家時,唐鬼緊繃的神經才終於鬆了下來。
當他開始有時間思考別的問題時,亂七八糟的想法開始爭先恐後地充斥於他的腦海中,唐鬼恍然意識到這地方自己有些熟悉,之前曾因幾次事情有機會途經此地,那時他還是山匪,有時是為了銷贓,有時是為了搶地盤,他想起自己曾在附近的鎮子上把酒言歡,那時候的唐鬼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距離唐家族地竟就只是一步之遙。
不過,想來也不奇怪,直到唐鬼抵達這裡的時候,如果不是鎮三八提醒,唐鬼也實在想不到這裡就是神出鬼沒的唐家之所在,這地方位置閉塞,因此免受戰火侵襲,附近鎮子上的百姓日子過得閑散安樂,市集熱鬧息壤人流攢動,唐鬼打量著過往人流,沒發現有什麼蠱師出沒的痕迹。
唐鬼嘴上雖然不說,但心中擔憂鎮三八的情況,本打算直奔唐家而去,然而進了鎮子后,鎮三八卻突然提出想到街上看看。
「隨便吃點什麼東西,」說這話的時候,鎮三八始終低著頭,像個不好意思提出要求的孩子,擺弄著手指有些局促道:「進了唐家,可就沒什麼吃的了。」
鎮三八的確是擔心進了唐家沒什麼好東西可吃,可唐鬼能感覺到他更擔心的是進了唐家他會死,不管唐鬼一路上如何給他打氣,說什麼進去了就要直搗祖宗們的老巢,無論如何也要給他找到解藥,但不管他怎麼說,鎮三八緊皺的眉頭仍是未能舒展開來。
正因如此,這在鎮上逗留的請求,就更像是為了完成臨終遺願了。
而望著鎮三八那張臉,唐鬼一邊在心中咒罵他喪氣,一邊默默地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
兩人留宿在鎮上的一家客店,後院兩層樓是客房,前面的門臉兼做酒樓,提供一些吃食,對於這種店子,唐鬼常年在外早就習慣,並未過多在意,然而當鎮三八進門時,臉上卻隱約可見一種複雜的情緒。
盲丞雖然看不見鎮三八臉上的表情,但往日里對吃喝住用最為講究的他,今天卻一反常態地乖巧,主動提出讓鎮三八來拿主意。
而後,唐鬼和夥計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鎮三八,只見他細細打量著整個店子,仔細過問店子里都有什麼酒菜、客房分成什麼等級,當唐鬼大手一揮嚷嚷著要最好的客房時,鎮三八卻搖搖頭。
「我想住二樓東邊最後一間,飯食也簡單些,要兩菜一湯,一葷一素,都要熱食,還有你們店裡的小鹹菜,也麻煩給我來一份,都送到房間里。」
唐鬼聽得有些奇怪,他發現鎮三八說這話的時候很慢,一邊在說,一邊在想,就好像是在模仿記憶中的什麼人。
望著唐鬼疑惑的目光,鎮三八倒是笑得坦然,「就是好奇,聽說唐家人每次出來都住在這裡,還總說起店裡的小鹹菜,我沒吃過鹹菜,心裡總是好奇,好幾次夢裡夢見過,不知道是不是那樣。」
唐鬼意識到,在鎮三八心中,還是念念不忘地掛著那個念想,總想像個普通人一樣,他無從知曉街頭巷尾的普通人究竟怎麼生活,在他心中,唐家本家,就是他最為嚮往的普通人了。
此時唐鬼已經不敢再想自己當初對鎮三八做出的承諾,不敢保證自己真的能帶鎮三八找到他爹娘,眼下自己能做的,就只有順著鎮三八,幫他完成心中最後的不甘。
可誰曾想,夥計們不過片刻便匆匆回來,一臉歉意地望著唐鬼道:「真是對不住,二位,東邊第一間里已經有了客人,這個……」
夥計雖然是一臉愧色,可其中仍透著幾分讓人信不過的油滑,唐鬼也不做聲,從懷裡摸出幾枚銀元,沉甸甸地拍在桌上。
「我出三倍錢,賠那客人一倍,剩下的歸你們,」唐鬼勾著鎮三八的肩膀道:「我這兄弟就喜歡住在東邊的小寡婦,住到別的房間可瞧不見,勞煩您幫忙跑跑腿,成人之美何樂不為!」
鎮三八被唐鬼說得一陣臉紅,好在相處久了,對他這不正經的性子早已是見怪不怪,只不過沒想到唐鬼會為了自己如此大費周章,連忙對著那夥計擺手。
「玩笑的玩笑的,既然有人住了……旁邊那間空著么?」
「巧了!之前的客人前腳剛走,我這就給您準備乾淨!后廚我都吩咐好了,您等會兒前腳進去,飯菜我們後腳就送到,您看可行么?」
夥計之所以如此客氣,一方面這唐鬼長得凶,出手又闊綽,這類人往往是最難對付的角色,夥計自然不敢怠慢,另外一方面嘛,二樓東的客房較貴,沒些身份的人住不起,就比如說現在住在東一間的客人,年紀輕輕看起來不過十來歲剛冒頭的孩子,一出手就是幾塊銀元,一看就知道深不可測招惹不起,否則夥計也不會白白看著那三倍的銀元從指縫兒里溜了。
說話的夥計急匆匆往後院忙活去了,令有幾個有眼力價的上前給他們沏茶倒水送熱毛巾,兩人等候不多時,上面的客房也收拾好了,鎮三八住在東二間,唐鬼住在東四間,將盲丞安置在兩人中間的東三間以便照應,三人吃喝作罷后,天色已經擦黑,便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鎮三八在身邊時,唐鬼心裡總惦記著他的事情,人一回到房裡,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雖說是已經回到了唐家,可接下來的事情要如何是好,還真是一團亂麻讓人分不清頭緒。
如今的唐家已今非昔比,他們雖然不知道祖宗們和唐芒唐冕已死,但是,這家族裡的主心骨走了那麼長時間,多多少少總會有人察覺出其中端倪,那傳說中堅不可摧的唐家,不知道現在已經成了什麼樣子。
從名義上來說,自己身上流淌著唐芒的血脈,唐芒一死,唐鬼自然是順理成章的繼承人,可他對唐家的情況全然不知,在這種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唐鬼實在無從猜測自己要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這個家族,更該死的是,平日里那碎碎叨叨總閑不住嘴的盲丞這次卻是一反常態地沉默,好似全然忘了他曾是給唐鬼占天卜地的軍師似的。
盲丞越是如此,唐鬼心裡就越是沒底兒,他不敢主動發問,生怕盲丞說出什麼自己不想聽的答案,就只能將自己憋在這裡慢慢去想。
也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就在唐鬼半睡半醒的時候,房門突然嘎吱一聲幽幽響了。
唐鬼渾身一個激靈,腦子雖然是驚醒過來,人卻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他靜靜地等待了片刻,這便聽到那輕緩的腳步聲已經到了自己床邊。
「當家的,」所幸是盲丞那熟悉的聲音,就在唐鬼終於鬆了口氣的時候,就聽到盲丞輕聲道:「有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