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避禍
自打出門做生意,再加上碰到啞支那派人偷偷搶葯的事情后,齊孤鴻就想通了,自己再也不是那個深宅大院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事事都有人替自己打理清楚的大少爺,所以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想個周全,而且他也不再是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西醫齊孤鴻,他進了社會,就得做好要與三教九流打交道的準備。
此刻,看到齊孤鴻的手勢之後,七樹和衷珩心下瞭然,兩人已經摸出來了提前準備好的藥粉——並非蠱,而是齊家最常見的一種藥粉,可以吸引附近的蛇蟲鼠蟻造成亂象,這是為了在不傷旁人的情況下保證他們可以趁亂離開全身而退的辦法。
而衷珩也在悄悄往齊孤鴻身後躲,去拿裝大洋的小盒,混日子不容易,什麼都可以不要,唯獨這響亮亮白花花的現大洋不行。
「哎,」七樹見到衷珩的舉動,為了吸引宋不雙的注意力,便故意高聲埋怨道:「那瞎子還說日行一善能碰上好事兒,看來他這卦也不靈嘛!」
宋不雙不與七樹計較,他望向齊孤鴻開門見山道:「咱們昨個兒怎麼商量的來著?讓你今日去巡捕房去作證,你這是拿老子的話當放屁來著?行啊,我說怎麼給你現大洋你都不去,合著你這兒生意太好,捨不得耽誤啊!」
這腔調陰陽怪氣,齊孤鴻知道宋不雙是有心故意難為自己,他不慌不忙地賠著笑臉道:「哪裡的話,是小的知道自己沒本事,不配去賺老總的大洋,更何況,巡捕房那種地方,我們普通老百姓到了門口都兩腿發軟,哪裡還敢往裡面走呢?」
「不敢去巡捕房,就敢在這兒私自賣禁藥?誰允許你在這兒賣的?再說了,你這是什麼葯?有批示么?若是吃死了人誰來負責?」
宋不雙一副胡攪蠻纏的樣子,齊孤鴻就知道他今日是奔著自己來的,既然如此,那麼就沒什麼道理可講了,齊孤鴻抿著嘴點點頭,放下了挽起的袖口,不慌不忙地湊近了宋不雙道:「老總若是不讓我們做這買賣,那小的也無話可說,只是有句話想來需要提醒老總,那啞支那的錢,可不是那麼好賺!」
齊孤鴻的意思很明顯,既然這丘八擺明了是來刁難自己,必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只為取樂而來,別管自己這話是為了示威還是警告,總之,齊孤鴻就是說了,有些話,他必須要讓啞支那的人也清楚,他齊孤鴻既然是打定決心要在上海灘爭一口飯吃,那麼江湖再見便是狹路相逢。
正當齊孤鴻說完這話,身後的衷珩也摸出了藥粉,然而就在衷珩要動手的時候,齊孤鴻的目光突然瞥向宋不雙身後不遠處。
此時,宋不雙正因齊孤鴻這話裡有話火冒三丈,可還不等他有所舉動,卻見齊孤鴻的眼神兒很是奇怪,他下意識瞥向自己身後。
宋不雙和衷珩同時順著齊孤鴻的目光望去,只見宋不雙身後的士兵中,有一人神情古怪,嘴唇不停抽搐,下巴也歪了,好像是在做鬼臉,可他自己卻又好似渾然不覺般,與此同時,此人的臉色也驟然變得鐵青發紫,兩隻眼睛卻是成了連眼白和黑眼仁都無從分辨的一片血紅!
「我槽!」那士兵本就站在宋不雙身後不到一米的地方,突然見到此景,宋不雙下意識大罵一聲便往後退了幾步,正撞到了身後的齊孤鴻。
那名士兵仍舊在動著自己的下巴,上下嘴唇撇向不同的方向,他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宋不雙又看了看身旁左右之人,其他士兵察覺到異常也紛紛後退,就聽到宋不雙指著那人大罵一聲道:「你他娘的犯什麼病!裝神弄鬼!」
士兵迅速被周圍人孤立,他站在中間,不知所措地看向宋不雙,連忙張口解釋道:「司……」
第一個字,就在他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一股黑水立馬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滴滴答答淌在胸前,同時還伴隨著陣陣惡臭味兒。
「少爺!小心!」旁人無從分辨這士兵的狀況,但衷珩和七樹卻知道,衷珩連忙將齊孤鴻往後拽了一把,七樹更是擋在他的身前,此刻就聽到七樹沉聲一句道:「這是蠱涎!」而衷珩已經急急地轉身四下顧盼,「誰抱孩子出來了?」
宋不雙捂著鼻子強忍著翻湧的胃液,對著齊孤鴻急切問道:「什麼古?古什麼玩意兒?」
齊孤鴻沒工夫對宋不雙解釋,他聽到衷珩的喊聲后也跟著在人群中搜索起來,正看到一名婦人抱著孩子經過,也不知她是否聽到了衷珩的喊聲,但人群中的騷亂著實將那婦人嚇了一跳,抱著孩子隨著人流奪路而逃。
「快!」齊孤鴻拽著宋不雙,指著那婦人,「快點兒!把那抱小孩兒的女人攔住,不然你的人就沒救了!」
宋不雙哪裡見過這樣的情形?人早就像沒頭蒼蠅似的亂了,他也忘了自己是來抓齊孤鴻的,本能地就對著幾名士兵招手命人將那婦人擒住。
「是她嗎?」幾名士兵掐著婦人的脖子,將她的臉狠狠按在地上,摔在地上的孩子立刻嚎啕大哭,宋不雙卻顧不上這些,急急地對著齊孤鴻道:「是她下毒的不是?」
「誰說是下毒!」齊孤鴻急了,兩步上前踹開士兵,那婦人連忙掙扎著爬起來,可還不等她靠近孩子,齊孤鴻已經將孩子抱在懷中,眼見婦人正要哭嚎,齊孤鴻皺著眉頭慌忙解釋道:「大姐,借這孩子一用,不傷人,還請見諒!」
事情緊急,根本沒有解釋的機會,甚至連對蠱術只有一知半解的齊孤鴻也不知道衷珩要孩子來做什麼,只得連忙將孩子送到衷珩懷裡。
孩子只有三四歲的樣子,衷珩對七樹使了個眼色,七樹忙抓起裝銀元的盒子,這會兒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七樹將大洋倒在地上,將盒子送到衷珩面前時,衷珩已經扒掉孩子的褲子。
「噓……」
到了這種時候,旁人才終於明白了幾人的意圖,宋不雙也一拍腦門兒道:「要童子尿啊?」
孩子尿不出來,宋不雙扯過那婦人讓她想辦法,自己則望向齊孤鴻道:「這到底他娘的是怎麼回事兒?」
「中邪了!」齊孤鴻隨口說了這麼一句,其實隨便他說什麼都行,哪怕隨便編造出來一個病症,此刻齊孤鴻已經明白了事情大概的緣由,這名士兵肯定曾出現在旅館的兇案現場,並且碰過屍體,許是不知怎的不小心將蹭在手上的蠱毒舔進了嘴裡,故而才會因此中蠱,吐出蠱涎,不過既然只是吐出蠱涎的話,情況還算不上嚴重,至少是衷珩和七樹能處理的。
至於說什麼中邪,那是齊孤鴻壓根兒就不想讓宋不雙知道他們身為蠱門,正如當年齊秉醫曾說過的話,也如同當年王大雄逼迫齊家蠱術為他所用的事情,他明白了齊秉醫當初為什麼要禁蠱,也知道了蠱術將會如何害了這個家族。
曾經走過一次的老路,齊孤鴻是絕不肯再走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