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荒誕
如果可以選擇在這裡看到的是熟人還是生面孔,葉君霖自然會選擇後者,相比較看到袁兢時的不解,此刻見到齊孤鴻時的詫異更讓葉君霖感到不可思議。
這個傢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其實,自汕頭與齊孤鴻相見一別之後,葉君霖便沒有刻意關注過有關於他的消息,本來么,那天葉君霖是為了找金寒池去的,本就與齊孤鴻無關,是他自己偏要捲入葉君霖和金寒池之間的爭鬥。
後來過了不多久,葉君霖聽說齊家被一草頭軍閥滅門,那軍閥既沒本事又沒名聲,實屬軍閥混戰中千百個籍籍無名的小軍閥之一,大家雖然未曾深究,可是心中也有個大概,能讓齊家被滅門而絲毫不反抗的,就只有蠱族五門,恰逢當時葉君霖聽說葉景蓮跟著章杳去了千古鎮,不用猜也知道最有嫌疑的便是章家如今的當家人章杳。
恰巧齊家滅門時,葉君霖正忙著閉關煉蠱的事情,未曾將這事兒放在心上,或許也是因為那太過羸弱斯文的齊孤鴻實在讓她提不起興趣,連做對手都不配引她緊張,倒是葉旻在葉君霖耳邊念叨過幾次,說到底無非是催促葉君霖的婚事。
「蠱族五門缺了一門,剩下四門將要如何制衡?」
「五門和四門有什麼區別?又不是三門之後必有其二結盟對付其一。」
聽到葉君霖輕描淡寫的語氣,葉旻忍不住搖頭嘆道:「你懂什麼?四門之後不就是三門?三門之後,你以為離一家獨霸一門還遠么?更何況如今世道變了,天地雖大,卻藏不住葉家,女子拋頭露面行走江湖,可不像以前那麼容易了。」
是啊,葉君霖心說自己哪裡不明白這道理?房子越建越高,汽車、腳踏車的鈴聲滿街亂響,男人女人的衣裳穿的越來越少,以往皇帝往邊疆送一封詔書足有數月有餘,而今大總統的一通電話一封電報就能引燃千里之外的槍炮,這世界的確是什麼都藏不住了,可不知為何,電燈越來越亮,能讓黑夜宛若白晝,天底下見不得光的齷齪事兒卻越來越多。
話題扯遠了,還是說葉君霖,這次閉關煉返生蠱又失敗了,最讓她心煩意亂的是擅自出現在她密室中的章杳,要知道,進她的密室遠比進她的閨房還要罪大惡極,這讓葉君霖覺得滿天下唯一一個能讓自己放縱自如的角落都被人侵佔了。
葉君霖知道章杳所來之意是為提親,不過好在自己未有意,他也不逼迫,光說這一點,倒要說他是個不惹人討厭的聰明人,但是,章杳那天的話卻令葉君霖感到不大舒服。
他可以教自己煉返生蠱,言下之意是說,想要自己和他進行一場交易。
葉君霖大可肆無忌憚地譏笑章杳以為他可以煉返生蠱的不自量力,也可以斥責他欲圖以返生蠱要挾自己棲身與他的痴心妄想,可葉君霖都沒有。
說實話,這話令葉君霖感到不舒服,可若是放下面子捫心自問,葉君霖的不舒服是因為首先她必須要承認章杳的強大,是因他知道返生蠱的奧秘而自己卻不知道,這種能力上的壓迫令她羞愧,而另一方面來講,她也是真的想知道讓自己屢次煉蠱失敗的關鍵所在。
人多會因為羞恥而惱怒,也多會因為弱小而偏要故作強大去欺凌他人,但是歸根結底,自己心裡對自己的鄙夷,才是真正的矛盾。
章杳給葉君霖甩下了選擇權后便主動離開,再後來就到了葉君霖再一次煉蠱失敗出關,命葉休儀前去尋找貓鬼而一去不返。
按理來說,此番葉君霖的目的就只是找到貓鬼,可齊孤鴻的出現,總讓她覺得哪裡不大對勁兒,為什麼這齊孤鴻會和那個與休儀有關的男人攪和到一起?
在此之前,葉君霖監視袁兢數日卻因未見到休儀而始終按兵不動,但這一刻,葉君霖再也按捺不住,她必須有所行動了。
袁兢的宅邸中,除了袁兢外,並未有人注意到守在門外的螳螂,對於家僕來說,這不過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早上--袁兢徹夜未歸,許是去打牌,許是去跳舞,也許是在哪個風月窩子里留宿了。
下人之所以是下人,也有其原因,並非是什麼鄙夷或歧視,只是說事實,若真是大智大勇,定然不會甘於燕雀一生,可既然甘願如此度日,說明其眼界與智力必然在某些層面上受限。
他們只以為葉休儀是與袁兢鬧崩了就被送走了,或是袁兢又看上了哪個女人不想讓她在身邊礙事兒,可這些下人們哪裡知道在袁兢看似雲淡風輕的面容之下,實則卻在經歷生死之事。
好在,今天的這個早上,他們終於得以一見端倪。
起初吵醒家僕的是齊孤鴻的喊叫聲,而後又響起袁兢的聲音,三兩個下人剛剛爬起來,衣服尚且未穿好,只是披著單衣,還有兩個赤著上身提著褲子便跑了出來,這便看到正坐在大門口的唐鬼和蹲在旁邊的齊孤鴻。
「你攔著我幹嘛,」唐鬼仍舊不知發生何事,他的腦袋在琉璃門扇上撞出個大包,此時已經腫得老高,他自己卻渾然不覺,雖是在對齊孤鴻說話,眼睛卻直勾勾地望著其他方向,「不敢進回家,還留在這兒等死啊?」
齊孤鴻不做聲,只是翻了翻唐鬼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脈搏,他知道唐鬼不對勁兒,好像突然糊塗了似的,連路都走不好,眼睛看東西時也似是毫無焦距般,齊孤鴻能感覺到唐鬼的脈搏細亂,血脈之中隱約有一股沉濁之氣,雖然未動,卻帶著他的血脈一起亂了起來。
這種癥狀不似齊孤鴻以前遇到的任何病症,唯一的答案,就是唐鬼中蠱了。
齊孤鴻心底驚呼一聲不好,中蠱,這事情可沒有說起來那麼簡單,尤其是此刻,自己根本不懂解蠱……
「他怎麼了?」
袁兢好心在背後詢問,齊孤鴻卻根本無暇回答他,一心思索著昨晚所遇的事情,他和唐鬼下的蠱,都只是用來嚇唬人的障眼法,而他們所去之處是青幫中人的宅邸,不該有人下蠱才對,莫非說是……齊孤鴻登時想起了幫助他們逃脫的黑臉漢子,是那人放出那種可燃萬物的火蠱,才讓齊孤鴻和唐鬼得以逃脫。
是的,那個人是當晚除齊孤鴻和唐鬼外,唯一下過蠱的人。
可是當時若非那人搭救,他們怕是插翅難飛,既然是救了他們的人,又為何會下蠱給他們?
齊孤鴻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其中緣由,可是當他在腦海之中三番兩次回憶那黑臉漢子的舉動時,心突然涼了半截兒。
那人的長相,竟與唐鬼有幾分相似,而唐鬼見到他之後顯然也是一驚,雖然自后未曾聽唐鬼提起那人的事情,可齊孤鴻知道現在的唐鬼早已今非昔比,論其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這種事兒,他現在可是行家裡手。
「唐鬼……」齊孤鴻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握住了唐鬼的腕子,緊盯著他的雙眼,然而唐鬼望向的卻是其他方向,目光來回遊走,彷彿他眼中的齊孤鴻正在來回走動一般,齊孤鴻咬了咬牙,口中的話已經到了喉口卻是難以啟齒,「我問你,那個下蠱掩護我們離開的男人,你……有印象嗎?」
齊孤鴻不知道該怎麼對唐鬼說,不知道那人與唐鬼的關係,畢竟,如若說那人真的是唐鬼的爹……
如若真是的話,事情反倒好解釋了,這是當年殺了唐鬼生母的親爹,他一把火燒了唐鬼和娘親相依為命的家,而今又來取他的性命,這樣聽起來,事情不就順理成章多了嗎?
「啊?水果?」唐鬼一本正經道:「斧頭下面不是有隻狗嗎?肚子也臭了,快去找木匠過來……」
唐鬼的口齒伶俐,可是腦子卻好似一團漿糊,他那樣子看起來雖然再平常不過,可張口這一句話就令人膽戰心驚。
「怎麼辦?」袁兢一抹汗涔涔的腦門兒,「我派人去請大夫過來?」
「不,」齊孤鴻搖頭道:「且先將他放在你這兒,勞煩你將汽車借給我,我要去找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