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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神明的審判

  整件事情都在一個極其混亂的環境下進行著,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有一個,找出害死儂勃的兇手,但是在這一目的之下,掩藏著的卻是眾人的心懷鬼胎。


  什嫆雖然口口聲聲說儂勃並不是被她下的毒所害死,但誰也不能保證不會將什嫆下毒的事情揪出來。


  而就像伢緬此時迫不及待想要和什嫆商量一下,齊孤鴻也想和唐鬼先通通氣,伢緬見齊孤鴻是個斯文後生,倒是答應先將唐鬼放下來,可也不知道唐鬼這傢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此時來了脾氣,說什麼都不肯下來,要等事情有個交代,讓伢緬給他賠禮道歉后才肯下來。


  齊孤鴻和伢緬都有著自己不清楚的事情,卻又無法和自己的人商量,此時兩人四目相對,目光之中竟有種同病相憐的無奈,畢竟此時無數百姓的目光都凝聚在兩人身上,都在等著他們給個答案。


  「好,」伢緬深吸了口氣,低聲道:「既然談不攏,那就只有按照規矩辦事兒……」伢緬說到這裡,轉過頭去,目光從周遭的苗民臉上掃視而過,聲音肅穆威嚴地高呼一聲道:「踩鏵犁!」


  齊孤鴻不知道踩鏵犁是什麼意思,但是,就在伢緬喊過這一聲之後,齊孤鴻清楚看到苗民們臉上的表情都變了,一個個駭然地盯著伢緬,有膽小的女人甚至捂住了嘴巴。


  不遠處的唐鬼也看到了這一情形,他剛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翹著二郎腿斜靠在網中,視線剛好足以讓他清晰地觀察到所有人的反應。


  唐鬼很好奇,齊孤鴻會用什麼方式解決這件事情,所以於他而言,此刻就好像在等著一出好戲登場。


  只是,不遠處的金寒池就沒有唐鬼這麼放鬆了,因為剛剛大聲喊了幾嗓子,金寒池的聲音此時有些干啞,唐鬼本以為他停止鬧騰是已經習慣了上面的環境,以及這股詭異的氣味兒,沒想到旁邊的金寒池剛一開口,便用干啞低沉的聲音道:「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才讓人把我們放下去?明明都說了放我們下去啊!」


  「怎麼?」唐鬼餘光斜睨了金寒池一眼,這傢伙身上穿著的黑衣雖然沒有任何裝飾,但光從面料來看,就知道是稀罕的好衣料,富家少爺能來跟自己這流氓痞子一起打架,著實是讓唐鬼沒想到,此刻更是忍不住幸災樂禍道:「大少爺在這抓山豬的網裡待不住了?受不了這味道?我給你說,還不光是這味道呢,你知道嗎,山豬被網住吊在半空的時候,往往會嚇得屙屎屙尿,就從這網子裡面……哎,你看你腳底下那塊……」


  不等唐鬼說完,金寒池覺得腹中陣陣翻湧,雖然已經想不起來多久沒吃東西,但唐鬼說的畫面在腦海之中過了一遭后,金寒池再也忍不住,「哇」得一聲狂吐不止。


  苗民們本來正因伢緬決定要踩鏵犁而震驚得說不出話,倒是金寒池這一陣嘔吐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借著苗民們看向金寒池的功夫,伢緬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決定了,就速戰速決,來人啊,去臨寨請六方來!」


  相比較漢民,深山中的苗民有著很多特殊的祭拜儀式,這源自於他們對祖先和神明的虔誠崇拜,而且這種崇拜和依賴也不僅僅只表現在祭祀中,而是展現在苗民生活的種種細節里。


  比如說,當苗民們對人生有所不解,便會選擇占卜,向神靈祈求答案,而當有人發生爭端而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時,苗民們便會選擇請至高無上的神明才為他們裁決對錯。


  這踩鏵犁,就是其中一種方法。


  在聽到伢緬說要踩鏵犁的時候,苗民們之所以露出震驚錯愕的表情,乃是因為這踩鏵犁,的確是一種稱得上殘忍的儀式,往往只有遇到關乎生死這種大是大非的時候,才會採用這種極端的方法,山寨中上一次踩鏵犁還是幾十年前的事情,年輕的一輩兒對此只是有所耳聞罷了,也算是長輩對他們的告誡——

  「千萬不要作惡,做錯了事就要承認,否則,到了踩鏵犁的時候,老天爺就要狠狠懲罰你了!」


  這話的意圖和作用無異於用山鬼嚇唬夜哭的孩子,自然是說的越駭人便越有作用,山寨里的年輕人正是出於對踩鏵犁的畏懼,才時時刻刻要求自己活得正直,以免遭受踩鏵犁之苦,而今聽說要親眼看到這儀式,眾人不由得又是好奇又是恐懼。


  正因代表著神明的審判,故而這踩鏵犁的儀式非常莊重,此時雖然已經時值午夜,伢緬還是派人前往其他村寨,去尋找六方。


  六方,其實就是各寨的苗王或者理老,年紀都在六十歲以上,在苗民中有著較高威望,故而被請來作為踩鏵犁的見證,也代表著對神明的尊重。


  踩鏵犁需要三位六方作為見證,幾個年輕小夥子這便出發前往臨近的三個村寨,在他們出發去找人的功夫,伢緬指揮著其他人準備踩鏵犁所需的其他物什。


  以往,踩鏵犁會在前一夜做好準備,天不亮時開始,因為要趕在日出之前將祭品準備好,趁著太陽初升的時候「的八奶」,在漢語中,便是祭太陽的意思。


  的八奶所需有一隻雄雞,全身羽毛必須為白色,幾兩酒,一碗飯,再以紅紙剪成紙幡,掛在五尺長的竹棍上,這叫做紅「興所」。


  除此之外,最為重要的便是三隻鐵鏵犁。


  唐鬼和金寒池望著眾人準備物件,且不說唐鬼仍是一副優哉游哉的表情,倒是金寒池看著那陣仗,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再加上中蠱的休伶此時還生死未卜,金寒池心中不免七上八下,雖然不再因獵豬的麻繩網而嚷嚷,可心事已經寫在了皺緊的雙眉上。


  「怎麼?」唐鬼瞥見金寒池的表情,忍不住幸災樂禍地一笑道:「緊張了?」


  「我沒有什麼好緊……」金寒池剛說到這裡,便覺得太陽穴兩側一陣刺痛,疼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剩下的半句話生生地卡在了嗓子里。


  金寒池在撒謊,他知道,這是中了吐真蠱后的狀況。


  這大概也算是自己自作自受吧,金寒池忍不住突然覺得好笑。


  那痛苦的表情在金寒池臉上雖然稍縱即逝,卻被唐鬼敏銳地捕捉住,他眯著眼睛望著金寒池,突然很是鄭重地轉過身去望著金寒池道:「來來來,咱們倆是不是該好好聊聊?」


  「聊什麼?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好聊的。」


  「別這麼說啊,」唐鬼兩根指頭摩挲著下巴,他有一陣子沒有刮鬍子,下巴上的鬍子已經長得老長,唐鬼很滿意這種粗糙的觸感,意味深長地望著金寒池道:「我覺得,你應該有很多話想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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