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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村落嶄新

  城裡的落日,永遠不及山裡的十分之一,層巒迭起的山峰高高低低,讓金寒池想到他曾在舞樂舫上看過的一種舞蹈,數名女子扭著高深高低起伏,映襯海浪的波瀾,聽說那些女子每天晚上都睡在甲板上,以此感知熟識海浪的頻率。


  可海浪哪會有什麼固定的節奏?否則,又怎還有大海身上特有的那種永遠無法被征服的魅力。


  山巒之後的,便是橘色的夕陽,金寒池很少吃橘子,喜歡吃,卻不敢吃,總怕會上火,畢竟他身為金家族長,永遠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見到什麼人遇到什麼事,只能讓自己永遠保持在最完美的狀態。


  只是偶爾也有忍不住的時候,金寒池便會剝了個橘子,自己吃上一牙兩牙,最多不能超過三牙,剩下則遞到休伶手裡,很少有人看到休伶吃東西,在金家大部分人眼中,休伶不吃不喝好似個木頭,只有這時,她便捧著橘子找個地方坐下,剝好橘子送到嘴邊,櫻桃小口咬開一半,慢慢地吸吮著汁水,眉頭也跟著時不時挑一下,似乎是在認真品著其中滋味。


  某次金寒池嚴懲了個家奴,就是因為他尚未通稟便匆匆進門,時值休伶正在吃橘子,聽到腳步聲立馬起身將橘子藏在身後,金寒池親眼看到她的表情由個黃毛丫頭才有的輕鬆愜意又變成了那種箭在弦上的寒冷緊繃。


  沒人說得清金寒池為什麼生氣,休伶多少能猜到,她不愛說話,但是不傻,只是休伶不敢猜,那兩種可能性好似獨木橋的兩端,猜錯了便是粉身碎骨。


  還是說夕陽吧,起伏的夕陽似少女,如海浪,再往上,顏色由淺灰到鉛色再至墨藍,不規則地暈染在一起。


  「好看,」金寒池指著天幕,「這顏色若是能做成一塊料子多好,穿在身上,如上雲端。」


  休伶正從房裡走出來,抬頭凝望著那天穹,默不吭聲地看了半晌。


  山林中,一棵大樹橫倒在地,樹身上遍布青苔和不知名的小花,一大塊舶來的毯子被鋪在樹身上,若是換做他人,恐怕要心疼這麼好的毯子被糟蹋,可金寒池不管,他只愛惜他自己。


  毯子再好又如何?反正金寒池身上的吃穿用度,不管是多好的絲綢錦帛,每年都會固定換新的。


  金寒池不喜歡一樣東西在身邊留太久,東西會落上灰塵,也會纏上回憶,不管是灰塵還是回憶,都會讓一件東西變得沉重,他知道自己是要不停向前走的人,不想被沉重的桎梏加身。


  此時金寒池就坐在那毯子上,手邊的樹上是潮濕的泥土,他身上的衣衫片塵不沾,一隻手撐在毯子上,身子懶洋洋地斜躺著。


  在剛剛那副夕陽山水畫中,又多了少女纖弱的身影,金寒池靜靜地看著,突然開口道:「良辰美景,你只需看過記在心裡,人啊,總有一刻要為自己活著。」


  金寒池知道休伶看的是夕陽,心中惦記著的卻是他金寒池想要的料子,她哪裡為她自己想過什麼。


  休伶被金寒池說的臉上有些潮熱,她側著身不敢看向金寒池的眸子,反正自己不管看與不看也已經早被他看穿心思,只得低聲道:「主人,床鋪已經鋪好了,主人數日兼程勞頓,不如早點休息。」


  金寒池為了趕到此地,的確在馬車上晝夜不停地顛簸了幾天,不過他並不覺得累,只是躺在馬車裡抱著手爐看窗外的風景由北平的蕭條之境向夷南的山秀水美轉化罷了。


  事情還要說起三天前,金寒池突然對休伶說,夷南有個景色宜人的小村寨,可以去看看,一個時辰后,他們就已經坐上了出發的馬車。


  而眼下,那個名叫舍昂的村寨就在金寒池的腳下。


  順著休伶聲音傳來的方向,金寒池看了一眼那座獵人休憩的小屋,休伶特意向獵戶買了這小屋,雖說是收拾打理了一下,但小屋立在這裡已有幾十年光景,搭建小屋所用的原木中間填塞了各種經年累月留下的煙火氣息,即便是妙手天仙想要收整一新也無從下手。


  金寒池的視線在陳舊的小屋上掃過一圈兒后,又望向了山腳下的舍昂村寨,和這獵人小屋相比,舍昂的村寨真是嶄新一片。


  舍昂村寨的屋子多以木頭泥巴建造而成,房頂在木頭上鋪著石片來擋雨避寒。


  剛砍下的木頭多呈棕褐色,隨著時間累積風雨磨礪漸漸成為黑棕色,石片也是如此,歲月會將嶄新的青色石片在人們尚未察覺的情況下悄悄變成鉛灰色。


  對於這些轉變,住在屋檐下的人們往往是無從發覺的,多是某天突然抬頭,看到那顏色的潛移默化,才恍然感慨年輪更迭。


  不過在初來乍到的外人眼裡,對這些顏色卻是十分敏感,金寒池看著那略顯青澀的石板和尚未腐朽的木材,便能看出屋子是剛修造不久,而整個村子的屋子都如此嶄新,嶄新的程度好像都在一個時間段里,這樣一來只有兩種可能,若不是整個村子整體搬到了這裡,便是村子遇到了什麼災害以至於所有房屋倒塌傾覆,他們不得不一同搭建嶄新的家院。


  金寒池此時還尚且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會知道。


  這個名叫舍昂的村寨有著幾百年的歷史,金寒池一想到不知曾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在這裡心中便有些迫不及待,起身便向房中走去。


  陰暗的房間里,夕陽從木頭的縫隙中照射進來,休伶自背後問金寒池要不要掌燈,被他一揮手拒絕了,而後便看到金寒池走到牆角。


  在一張被磨得光亮的躺椅上,一個少年正蜷成一團地坐著,他雙手環抱著膝蓋,眼睛盯著面前的腳丫,眼神兒在十個腳指頭上不停更迭,抿起來的嘴唇上寫滿警惕。


  聽到金寒池進門的聲音,少年立馬抬起頭來,以惶恐不安如驚弓之鳥般的眼神望著金寒池。


  「怎麼樣?你都想好了嗎?」


  少年沒有回答,喉結上下翻覆,可是因緊張而干啞的喉嚨里已經擠不出一絲唾沫。


  金寒池拿少年沒辦法,搖搖頭苦笑一聲,從桌上拿起了一隻茶杯遞給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反正無論如何都要說,再不說的話,我可要傷害你了。」


  少年的肩膀顫抖了一下,自他被金寒池從龍潭帶到這個地方來后,金寒池從未碰過他一根指頭,可不知為何,少年總對他有所畏懼。


  或許是因為自己常年和外婆住在深山中,從未見過金寒池這樣光鮮亮麗的人,可如若單單隻是陌生,應該不至於讓少年感覺到一種致命的危險。


  「守汶,有些事情,告訴我,好過告訴別人,這個道理你現在聽不懂,將來總會慢慢明白。」


  金寒池的語速很慢,一字一頓,說的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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