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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生死

  李曄一腳踩住地面,轉身,舉劍,劈斬,一道氣勢磅礴的劍氣,如銀河墜落,似月光皎潔,於漫天飛舞的雪花中,轉瞬到了腳步后滑、身形倒掠的李冠書面前!


  一聲呵斥,卻換來更加凌厲的攻勢,李冠書氣得雙手發抖,怒髮衝冠。


  然而此時卻不是發怒的時候,他也沒有發怒的機會。更不會有人在意他的怒火。


  劍氣轉瞬即至,銳氣逼人,李冠書毫不懷疑,若是讓劍氣斬在他身上,他不死也要重傷!

  「豎子!」李冠書一聲怒喝,後腳猛地踩住地面,他用力太大,腳跟直接踩碎清潭冰層,下陷寸余。然後他舉起雙臂,如雙手托月一般,隔空攝住斬下的劍氣,手掌內外靈氣爆閃,更勝焰火。


  尋常時候,以他練氣六層的實力,要擋住這道劍氣,當然不難。


  莫說擋住劍氣,他甚至可以直接揮拳,擊碎這道劍氣。


  但眼下不是尋常時候,因為他還在「易水寒」的範圍內,而且此時場中已無李冠書的手下,桃樹上的紫袍女子,不用再分心他顧,雖然簫聲不至於四面合圍,但卻可以將他作為中心,重點照顧!

  抬起雙臂的時候,李冠書心裡就咯噔一聲,氣海如冰湖,上面好似覆蓋了一層寒冰,讓他根本無法隨心調動靈氣,此刻他聚集到手掌內外的靈氣,不足平日一半!

  劍氣劈斬而下,陷入從李冠書雙掌之中,又寸寸下切,眼看就要觸及李冠書眉心!

  李冠書一聲大喝,強行運轉《九嘯驚蟒訣》心法,頓時一聲蟒嘯傳出,他手掌之中,靈氣大盛!


  如拍岸海浪,在海石上粉身碎骨,劍氣在發出一聲響亮氣爆之音后,剎那消散,而李冠書心頭一悶,一縷鮮血再度溢出嘴角,同時身體被迫再度后滑,背對百尺冰瀑而去!


  「李曄你瘋了不成?!竟敢以下犯上,弒殺長輩,你眼裡還有沒有尊卑?!你心裡還有沒有人倫?!」李冠書大義凜然,全然不顧他曾害死李峴的事實,朝李曄大聲斥罵。


  回應他的,是一道接一道,劈斬而來的劍氣!

  劍氣如流雲,層層落冰潭!

  李冠書眉心狂跳,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他到底是李曄的長輩,這在他看來,是不容置疑的事實,而他此刻呵斥李曄,就如他平日里,呵斥其他後輩子弟一樣,希望對方慚愧,希望對方忌憚,希望對方畏懼!


  但偏偏李曄絲毫不為所動,一慣的手段沒有收穫半分效果,這讓李冠書惱羞成怒,於是在此時的李冠書看來,李曄簡直冷血無情,毫無人性,不當人子!


  李冠書憤怒,但他再憤怒,也只能步步後退,同時拼著承受「易水寒」的威力,雙掌連連揮出,打出一道道掌風,迎接流雲般落下的劍氣!

  他每揮出一掌,都感到有一道驚雷落在氣海,攪得他氣海翻騰,難受至極,內傷加重!

  這種憋屈的境遇,讓李冠書簡直要抓狂。


  他大吼:「李曄,你這不肖子……」


  悠忽間,李曄近至李冠書身前,一劍橫斬而來,三尺劍身青芒幽深,直取李冠書面門,讓李冠書雙目陡然瞪大,剩下的話悉數憋回肚子!


  李曄來的太快!


  快到不可思議!


  猶如一步踏出,橫越虛空一般,瞬移到了他面前!

  這是《九嘯驚蟒訣》修鍊到大成,才會有的威力!

  李曄怎會這麼快?他只是練氣四層而已!


  這一刻,李冠書覺得他快要瘋了!


  事實上,不是李曄本身快得有多離譜,而是在「易水寒」的影響下,李冠書的感官與反應,都遲鈍了太多,兩相對比,才會顯得李曄奇快!


  「吼!」李冠書發出一聲怒吼,雙手在身前一握,隔空虛抓,兩柄靈氣凝聚的丈八長槊,瞬間被他握住槊身中段,一桿擋住盧具劍,一桿用力向李曄刺去!


  嘭的一聲,盧具劍斬碎一桿丈八長槊,劍氣與長槊一同消散。


  李曄左手揮出一拳,拳芒數尺長寬,拳前綻紫蓮,迎上另一桿丈八長槊。兩者相擊,傳出一聲虎嘯般的氣爆,相擊處光華閃耀,如生圓月!

  氣浪激蕩,兩人同時後退,雙腳在清潭冰層上,各自犁出兩道溝壑!


  李冠書再吐一大口鮮血,傷勢更重!

  他惡狠狠的盯了桃樹上的宋嬌一眼,眸子里充滿仇恨,若非對方「易水寒」的壓制,李冠書的處境又怎會如此狼狽,被李曄進攻一次,他就吐血一次?

  然而無論他如何仇視宋嬌,雪花仍舊片片飄落。


  李冠書背後,就是百尺冰瀑,他已無路可退。


  他不打算再退。


  再退必死!


  李冠書右腳在冰層上重重一踏,冰層破裂,潭水飆飛,他順著百尺冰瀑,拔地而起。


  李冠書充滿仇恨的雙目,落在李曄身上,死死盯著他,嘴角的鮮血讓他看起來分外猙獰:「一個二十年不能修行的廢物,一個才練氣四層的螻蟻,你憑什麼能勝我堂堂左衛大將軍,修為已達練氣六層的皇朝國公?今天,我一定要你死!」


  李冠書右手高舉過頂,在半空中再度凝聚出一桿丈八長槊,於電光火石之間,縱身向李曄猛地刺下,「什麼狗屁安王,給我去死!」


  就在這個剎那,百尺冰瀑上,那輪明亮的圓月,被驟然湧起的紅雲,遮住了面目,二十丈的範圍內,紅雲如霞,遮天蔽日。


  在紅雲中心,有紅黑色的巨大漩渦憑空出現,彼處紅雲激蕩,閃電乍現,噼啪作響,氣象萬千。


  一條長達二十丈的紅色巨蟒,從漩渦中現身躥出,嘯聲凄厲而駭人,以千軍過境萬馬奔騰之勢,攜靈氣狂潮猛地撲下,順著李冠書刺出的丈八長槊,直取冰瀑前清潭上的李曄!


  若說李冠書衝擊宋嬌時,是他的全力一擊,那麼此時的李冠書,就是臨死反撲,威力更甚!


  紅光映紅了半邊天空,也映透了百尺冰瀑。


  手持長槊縱身撲殺而下的李冠書,七竅流血,模樣猙獰,如同鬼神!


  李曄早已拔地而起。


  匯聚龍氣之力與青蓮之力的盧具劍,青芒如匹練。


  「不上崑崙不見天,天池一劍殺天仙!」


  李曄長發如墨潑灑,衣袂迎風瀟洒,一劍向李冠書斬下:「紫氣天池劍!」


  劍氣有千百,悉數如流星。


  劍身如月。


  這一刻,流星趕月!


  兩者相遇之前。


  漫天的飛雪裡,忽然平地起風暴,狂風如龍捲,雪花飄忽不定,凄風怒號!


  夜空下的冰天雪地中,紅雲翻騰,紅蟒撲襲,彎月劈斬,流星似蝶,雪花飛濺,風暴席捲。


  二十丈的紅色巨蟒,本已瞬間到了李曄面前,卻在突然之間,速度驟降萬千,每進一寸,都顯得無比艱難,直至幾乎不動!


  冰霜,覆蓋了蟒頭,又順著蟒鱗,覆蓋了蟒身;覆蓋了長槊,又順著李冠書的手臂,覆蓋了身軀。


  李冠書神色僵硬,雙眸因為驚恐,而瞪得比銅鈴還大,他渾身的毛髮,都跟著身軀顫抖起來,他看到了李曄揮劍斬下,劍氣逼人,瞬發瞬至,他肝膽欲裂,偏偏無從應對,他神魂出竅,張嘴欲喊,卻偏偏發不出聲。


  這一剎那,他猶如一根木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黃泉之路,蔓延到他腳下!


  只是一剎那。


  彎月落下,流星縱橫!

  蟒滅!


  槊毀!


  劍氣直至李冠書身前。


  噗嗤一聲,血濺七步。


  李冠書倒飛而出,撞上百尺冰瀑!冰瀑碎裂,身軀撞上崖壁,砰然作響!

  劍氣尾隨而至!


  百尺冰瀑,在劍氣下,瞬間碎為齏粉,盡數化為雪花,當空激射,四下飛落!


  所謂冰瀑,不復存在。


  李冠書癱軟的身軀,泥巴一般頹然滑落。


  這一刻,他心如死灰。


  就這麼敗了?


  被李曄這個後輩,這個二十年不能修行的後輩,擊敗在這個無人知曉的偏僻角落?


  誰能想到,就是這個剛剛加冠的年輕人,一日練氣,兩月之間,修為暴漲,速度快到這種地步?


  誰能預料,這個府上沒有高手坐鎮的,沒有人重視的年輕安王,會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得到一個早已名動江湖的高手相助?


  最不該發生的,是在這樣的情況,自己像是一隻沒頭蒼蠅一般,沖了過來,與李曄捉對廝殺,不死不休。


  李冠書想抬起頭,瞪李曄一眼。


  但他做不到,他已渾身無力,且四肢在冰霜中,正變得無比僵硬。


  他是左衛大將軍,上過沙場,有過血拚,立過功勛;他是皇朝國公,身份尊貴,地位顯赫,曾受無數人敬畏;他走在這天下的絕大多數地方,都是達官顯貴擁簇!

  但戰敗的落魄場景,好似也沒什麼不同。


  李冠書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死了,他還有那麼多榮華富貴,沒有來得及享受.……美妾成群,珍寶盈室,良田千傾……這回的牛首山風波,不就是因他侵佔旁人田產而起?


  他才剛得到那些良田,那些良田,還沒為他帶來第一批財富.……

  他怎麼捨得死!

  他突然很後悔,後悔怎麼要到這牛首山來,趟這趟渾水。


  他更加後悔的,是怎會要侵佔方員外的良田,引發這一系列亂事……

  他想要活著!

  只是,他已身不由己。


  在瀑布上的溪流中,已經蓄積太久的溪水,至此咆哮而至,當空傾瀉,飛流直下!


  李冠書落在冰潭上,被瀑布清流撞擊,四腳朝地,如死人一般,被卷了出來,他臉貼著清潭冰層,滑出來數步遠!

  這一路,鮮血鋪地,顯眼至極。


  李曄緩緩飄落,手持長劍,步步走到李冠書身前。


  李冠書抬起頭,雙目無神,猶如死魚眼,嘴裡不停吐著鮮血,身軀無處不在冒著血泡。


  李曄舉起盧具劍。


  李冠書雙目陡然一睜,一聲低喝:「慢著!」


  這一聲叫喊,耗盡了他僅剩的力氣。


  他費力抬起頭著李曄,滿臉哀求,他遍體鱗傷、長發披散,狼狽不堪的看著李曄,可憐到了極點,他雙手撐在冰層上卻止不住顫抖,他渾身都在痙攣,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儘是恐懼:「看在我們同是宗室的份上……你還是我侄兒……我有無數財富,都可以給你,我有許多賓朋,可以助你青雲直上……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動手行不行.……」


  「不行。」李曄道。


  劍起。


  血濺。


  人頭落!

  世間再無邢國公!

  李曄歸劍入鞘,掠回石岸。


  漫天雪花,至此方散。


  於是冰潭復為清潭,綠林重煥生機。


  山林在瀑布的水汽中,氤氤氳氳。


  月光皎潔,清輝似歌。


  李冠書的屍首,沉入清潭,又順流而下,不知飄蕩何處,如一節朽木。


  唯獨被鮮血染紅的溪水,證明了那不是朽木,而曾是一具鮮活的身體。


  宋嬌從桃樹上飄然而下。


  她落下的時候,正有一瓣桃花落。


  落在美人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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