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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帝俊心事

  這簡直是屠殺。


  失去了祝融、蓐收、神陸吾、神武羅的法術的護佑,天兵隊伍兵敗如山倒,一批又一批山神、天兵倒在了毒蟲猛獸的爪下,口中。


  早有蒼生台值日官將戰情稟告於帝俊。帝俊俯瞰,看到的正是毒蟲猛獸漫山遍野地弒殺天兵山神的情形。


  蜀山腳下,已是血流成河。


  「為什麼?」帝俊自掌管天庭以來,從沒見過毒蟲猛獸如此強大的力量——不計生死,成就了它們最強大的戰鬥力。


  「重生!難道真是『重生』的原因。」帝俊沉思道,「為什麼能『重生』?毒蟲猛獸也能享有『重生』的權利,難道天庭的浩劫即將降臨?」


  帝俊是心驚肉跳。


  蒼生台上,五帝尊及其他眾臣眼睜睜看著天兵神將被虐殺而束手無策。


  「帝俊,人獸反叛大軍過於強大,天庭該徵召天下平叛。」堯道。


  「不過是小輸一陣,堯帝不要過於悲觀,」軒轅帝不以為然道,「帝俊,臣願下界了結此事。」


  「軒轅帝尊,此一時彼一時——您看,毒蟲猛獸衝殺向前,眼中只有殺戮,沒有了害怕——這是最可怕的。我想,我們神還沒有做好應對的準備。」炎帝實事求是道。


  「什麼時候神的命運要靠人來掌控?」軒轅帝尊高聲道,「徵召天下?我們豈不成為笑柄。帝俊,此事萬萬不可。」


  「眾臣不必過於擔憂,」帝俊若有所思,道,「禹復命后,大家再商議決策。」


  禹憂心如焚。


  他見大半天兵部隊陷入了毒蟲猛獸的汪洋大海,心想再不撤兵,恐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於是禹令祝融、蓐收、神陸吾、神武羅回歸,收縮天盾陣。


  禹、祝融、蓐收、神陸吾、神武羅各施法術,拚死抵擋,與毒蟲猛獸直殺得天昏地暗,才穩住了天盾陣陣腳。


  盾矛之戰,勝負已分。


  結果是奉命斬草除根的天兵山神被打得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禹看著狼狽不堪的手下,黯然傷神——他都不知道該怎樣跟帝俊彙報,儘管他知道帝俊已經目睹了天庭的這場慘敗。


  禹很疑惑,他看毒蟲猛獸衝鋒陷陣的神情,完全不顧及生死,好像生與死在它們的眼中沒有區別。


  放眼戰場,受傷的毒蟲猛獸的哀嚎,瀕死的山神的慘叫呻吟,令人不寒而慄。更為奇怪的是,毒蟲猛獸放著到手的勝利而並不乘勝追擊,任由天兵山神隊伍有序退卻。


  那蜪犬、窮奇、馬腹、彘等,旁若無人的在戰場上逡巡,把這戰場又當做了宴會廳,吃了一場饕餮盛宴。


  「臣有辱使命。」禹領祝融、蓐收、神陸吾、神武羅伏地請罪。


  「天界顏面盡失,你,你們……如此下去,天界或將不保!」帝俊是心痛、生氣,「刑天、夷羿之流,不過是凡夫俗子,怎會有如此的能耐。你,說。」


  帝俊指著禹。


  「此敗,臣之過。」禹不敢抬頭。


  「功過自有酌定。禹,天界緣何遭此慘敗?你細細想來。」


  「下界人心變矣。」禹抬頭,神情愴然。


  「何意?」


  「想當年,應龍兄弟十人為天界效力,有約再三,尚需帶著龍轡才能使喚。如今,刑天一聲令下,它們就不顧生死,簡直是一心求死。其餘毒蟲猛獸亦是如此。其間奧妙,尚需帝俊明之。」禹道。


  「確實如此,天界危矣。」帝俊嘆了一聲,問眾神,「眾神可有善後之策?」


  「臣,有一薄計,不置可否施行。」禹見眾人均不言不語,硬著頭皮道。


  「說吧。」


  「臣的計謀就一個字,困!」禹道。


  「困?並非良策。」軒轅帝直言道,「刑天之流已非昨日鼠輩,況且天庭經蜀山一戰,神心散落,現在最需要的是一次勝仗。帝俊,臣認為不妥。」


  「困,有常形,也有非常形。」炎帝道,「禹之計,帝俊聽聽無妨。」


  帝俊看了禹一眼,道:「好。說。」


  「天庭有息壤。以息壤困蜀山。蜀山刑天之流身無片羽,料想難以脫身。久而久之,刑天之流必亂。到那時,天庭一一收拾也不晚。」


  軒轅帝聽了直搖頭,道:「以息壤之小,困蜀山之大,難!且不說布局息壤非一朝一夕能成,單就息壤的運送就是眼前的大問題。」


  「五帝尊,您說的是常形之困,若是非常形之困,那倒也簡單。」舜摸著鬍子,邊沉思邊說道。


  「非常形如何?」軒轅帝道。


  「帝俊,所謂非常形,即以非常之思維辦事。」舜道,「困蜀山,蜀山何其大,若以築堤壩的形式,確實難以實施。但假如,天庭將息壤零星置於蜀山進出通道之間,息壤隨風而長,必然在蜀山進出通道之上長成高山峻岭。一旦,息壤相連,蜀山必成險途。到那時,進出蜀山將難於上天梯。」


  「舜帝妙解。禹正是此意。」禹道。


  「如此說來,困字可行。」帝俊道,「召誇娥氏。舜,禹,此計由你二人施行最為妥當,有勞。」


  帝俊撇了眾神,悄無聲息地尾隨了舜帝、禹、誇娥氏,私自下界,到了冰夷戰應龍的崑崙之野。


  帝俊期望在那裡找到一些可以支持自己想法的證據——自崑崙、懸圃被毀,蜀山天梯盡折,到失了不死樹,後來冰夷擒了應龍,死了窫窳,再後來天庭遭受蜀山慘敗,帝俊總覺得有一張大網對準了自己。


  可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拿網的人是誰,要做什麼?

  因為牽涉了不死樹,帝俊得親自下界尋找真相。在崑崙之野,在冰夷血戰應龍的地方,帝俊一無所獲。帝俊心事重重地回了天界。


  他不知道,在他之前,天女魃已經到過此地。


  天女魃多方打探,終於從昆崙山南一山精處得到了準確的信息——就在這兒,冰夷和應龍大打出手,戰了一天之久——這一戰儘管驚天動地,但是,一來大地荒蕪,赤日炎炎,戰之地早已無人居住;二來毒蟲猛獸被困於蜀山,音信隔絕,難以知曉。關鍵是,天庭的視點並非在此處,故,此戰驚動的只是山精之類。


  此戰,冰夷擒了應龍,回了昆崙山。


  「想必愛人被囚禁在了從極之淵。」天女魃悲痛欲絕。她知道,號稱天之子的冰夷對應龍的挑釁一直心懷不滿,此次抓住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不會將應龍交給帝俊處置——應龍一旦進了從極之淵,要救他只有一條路——好在,這條路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天女魃蹲下身,撫摸著應龍戰鬥過的每一寸土地,感受著愛人留給自己最後的溫度。


  天女魃哭了,這一哭,山河變色,地面上飛沙走石,草枯樹葉兒黃,天空中乾淨的沒有一絲兒雲彩,太陽彷彿就掛在頭頂,曬得山精哧溜一下躲進了地的更深處。


  在一塊巨石上,天女魃突然發現了幾行文字,看筆跡潦草,想是應龍留給自己的。


  原來應龍自知不是冰夷的對手,偷偷留下了一個暗招,那就是四句話:東海有孤山,署名叫蓬萊。石頭圍作屋,石下種一草。在應龍看來,不死樹和草一般大小,當做草更合適。


  所以,他稱不死樹叫草。這謬誤導致後人認為蓬萊島上種著仙草——不死草,而不再記得那原本是不死樹。


  天女魃很快就明白了四句話的含義,就伸手一抹,抹平了巨石上字的痕迹,才離開了。


  帝俊回到天庭,剛坐下沒多久,禹、舜帝、誇娥氏也進殿復命。舜帝稱一切都已布置到位,只等息壤隨風就漲,將蜀山刑天之流困死在蜀山之上。


  帝俊領著眾神來到蒼生台,眼見息壤在蜀山通衢之上逐漸長成一座座險峻的高山,然後又相連在一起,形成了蜀山天險。帝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可帝俊與眾神哪裡想象得到,刑天早已在血戰之後召集了夷羿、鼓、危及毒蟲猛獸各頭領。


  「剛剛傳來消息,另一半大事進展順利。」刑天道,「大事可成。在座的諸位都是奇功,將來都能永享人間煙火。」


  「刑天將,」蜪犬首領喜道,「大事何為。可否令眾兄弟們熱鬧慶祝一番。」


  「天機不可泄露。」刑天指指天,道,「事成之日,就是大事現身之時。不是我等不把各位當兄弟,而是……為了保密。」


  之後,刑天單獨離開了蜀山,前去與天女魃匯合,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留在蜀山的毒蟲猛獸和夷羿、蚩尤等部族依然樹了刑天戰旗,裝出一副上躥下跳、驚慌失措的局面。


  他們組織各部族移山填海——可是在息壤面前,人多力量大,完全成了一句空話。夷羿、鬼方、丁零、葷粥以及蚩尤原本南遷的部族拼死拼活幹了一天一夜,高山不但沒變矮,反而更險峻了,離九重天倒越來越近了。


  天界的目光雲集於此。


  「人類總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強大的力量。」堯對著舜炎二帝及禹道,「有的時候,我也會懷疑他們是否錯了。但是,錯的往往是我自己。」


  舜及炎二帝均點頭稱是。


  「人類的傻,往往就是聰明的另一面。」禹道,「他們這麼做,是想告訴我們,他們很傻?這很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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