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喝酒。酒烈,心暖。
幾輪酒過後,經稍有些醉意。
經之翼緩緩舒展,在火光的映襯下,——那雙翼色彩絢麗耀眼。雙翼輕微振動,繼而擺動,經的身體在雙翼的提升之下,逐漸離開了地面,懸浮於空中。經飛起來了。
她飛行的姿勢猶如她吹奏的九歌之音,輕靈曼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但都是那樣的讓人舒服陶醉。
經在空中自由穿梭,上下紛飛,好久才降臨到地面。
「你真美。」楓道,「有翅膀真好。」
雨也道:「有了翅膀,天涯海角都不是距離。」
「你們不知道,飛翔本非我願,」經道,「我更喜歡腳踏實地的往前走。和你們一起,走到心盲山,找到呵呵之鳥。」
「好!」尊道,「喝酒。」
大家繼續喝酒。酒可以禦寒、解乏。對於未知的前路,酒還可以給予大家夢想的權利。再過去,經說是蚩尤荒野。
為什麼叫蚩尤荒野,經沒有說明白就睡著了。
凡依偎著火。內心酒在燒,外面火在烤,凡只覺自己經脈內的血也在燃燒。
10年的苦練和學習,錘鍊的就是軀體和心智,打造的就是一次一次超越自我極限的根基。
此次走過熱之岩、雪之山,凡感覺自己成長了許多,內心強大了許多。盤桓在軀體內的力量也在逐漸增強,他簡直要為自己這種驚喜的變化叫出聲來。
凡轉過頭,望著聽羽。聽羽一直在變得強大,但旁人很難發覺,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會有強烈的感覺——這正是少華長老看重聽羽的根本所在。
凡更為聽羽感到高興。
此時的雪山,極像一隻寂寞無言的怪獸,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起風了,卷地而來的狂風,夾帶著冰渣雪粒,凡捂緊了衣服。
一夜無事。
可第二天,六位少年忽然迷失在了一片絢爛里……
凡、聽羽、尊、楓、雨怎麼也不會想到,蚩尤荒野會是這樣的景色——連綿不絕的青山,碧波蕩漾的綠水,藍天白雲,鮮花漫野,彷彿人間仙境。
「此處為妖之仙境,人之地獄。」經道。
「什麼?」尊疑惑道,「哪有如此美麗的人間地獄?你們看,那花,那樹,那草,那水,多麼的鮮活。」
「你們不覺得這裡少了什麼嗎?」經問道。
「經說的對。」聽羽道,「水中沒有一條魚,樹上沒有一隻鳥,還有,那青青的草叢中,看不見一隻蟲兒……這的確是生命的地獄。」
「可是,」楓道,「樹,花,草,河中的水,不都是鮮活的嗎?」
「那不過是山精樹妖的把戲。」凡從背囊中取出一箭,雙手一用力,弓如朗月,破聲之中,箭夾帶著肅殺之氣朝著枝頭的一朵紅花奔去。
箭未及花,花已消逝不見。
「好快的箭。」一個聲音嗔道,「小夥子,我又沒礙著你什麼,怎麼下如此毒手?不過,我還是喜歡你。你的肉一定很嫩,很結實。」
大家正在尋找聲音的位置,倏忽間,所有的樹呀,花呀,水呀,草呀均消失了,好像它們從來沒有出現過。只剩下光禿禿的山,岩石,砂礫,乾涸的河床——這和熱之岩一模一樣。
「來呀,來呀……」一個聲音叫著,越去越遠。
「這些都是遠古的山精樹妖,自軒轅帝與蚩尤一戰之後,他們就盤踞在這裡,世世代代。它們專以迷魂之術惑人。人一旦著了它們的道,就只有被吃掉的命運。」經道,「能通過這裡的人,很少很少。我們還進去嗎?」
「要找到呵呵之鳥,這是必經之路。」凡道,「大家一定要小心。」
「守住你的內心,千萬不要被表象迷惑。」經道,「這是對付山精樹妖唯一的辦法。」
六人提矛在手,依次走進了蚩尤荒野。
蚩尤荒野上,一會兒風雨大作,一會兒烈日當空,一會兒鵝毛大雪紛飛,一會兒鳥語花香動人,當真是變幻莫測。
大家忽而成一字長蛇,忽而變換成人字形雁陣,步步為營,一路小心。
在不確定中,大家估摸著走了數萬步,可停下來仔細查看四周圍,卻發現好像還停留在原地——難道是轉了一個大圈又回來了?
「真邪門,」尊道,「山精樹妖在暗處,我們在明處,照這樣走下去,我們得累死,不累死也得餓死、渴死。」
「最好的辦法,」聽羽道,「就是走,一直走。」
「對!這不過是假象。」楓道,「它們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們陷入慌亂,陷入迷茫,那才是它們下手的最佳時機。」
「這兒的確不是我們出發的地方,只是像而已。」凡道,「每到一處我都會做上記號,可這裡顯然沒有。只要方向不錯,大家就一直走。」
「走!」雨道,「只要我們相互扶持,堅持到底,就一定能走出去。」
「好吧。」尊緊跟著大家的步伐,繼續前行。
霧,好大的霧。
不知道它是從哪裡來的,倒極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霧,慘白的霧,翻滾著,洶湧著,轉眼間就將六個人裹住。
走在最前的聽羽剛想叫出聲來,就發現其他的人都已經消逝不見。乳白色的霧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凡,尊……經。」聽羽呼喚。可是沒有人答應。
「有人嗎?」聽羽再次叫道。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擔心大家的安全。
霧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笑。
那笑聲陰森森的。聽羽知道那是山精樹妖的歡叫——他們以為困住了自己,自己會成為它們的犧牲品。
聽羽用長矛開路,身體若繃緊了的弦,隨時準備戰鬥。聽羽幾乎看不見腳下的路,只知道腳踩下去硬實。
聽羽不知道路將向哪裡延伸,亦或是懸崖絕壁,亦或是山精樹妖的巢穴——可是,他必須得往前走——有的時候,沒有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
霧是愈來愈濃。聽羽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他步步為營,每一步都走得極慢,但是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
聽羽忽然感覺自己走到了一座懸崖的邊緣,似乎能聽見風在懸崖下呼號。
聽羽停下了腳步,努力地辨別方向,他知道自己來時的路,卻很難感受到將去的路——聽羽陷入了困境。
是退,還是前進?這是個難題。
聽羽努力地回想著來時的每一個細節,想從中找到一個答案。
沉思間,聽羽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聽羽,我在這裡,我在這裡……過來,到祖父這裡來……」那是祖父的聲音。
「祖父!」聽羽猛然警覺——這是山精樹妖釋放的幻象。可是,這個聲音對他具有太大的誘惑力,聽羽的整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正恍惚間,聽羽突然發現斜刺里殺出一牛頭馬面的怪物,那怪物的犄角閃著冷冷的光,狠狠地朝聽羽撞來……
聽羽本能地閃身,卻不料腳下沒有站住——聽羽整個人突然凌空,朝下墜落——那果然是一處懸崖,而非山精樹妖的把戲。
「我是對的!」聽羽落下去的時候想。
聽羽墜落,快速墜落。急促而過的風聲告訴他,從這樣高的懸崖墜落,結果可想而知。
對於聽羽而言——墜落不是恐怖,而是迷茫——難道自己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命運,就這樣虧欠了青丘一族的命運,難道就這樣去見自己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