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來者不善
「你好，請問是梁輝梁先生嗎？」
「是的，請問你是？」
「啊梁先生你好，是這樣子的，我們這裡是一家漢語培訓機構，叫做『夢東方』，我們想聘請您來這兒當培訓老師，您看您大概什麼時候有空來面試一下？」
「漢語培訓機構？」
「是的。」
「可是我沒有向你們投過簡歷表。」
「啊梁先生是這樣子的，我們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看過您的能力，我們認為您有足夠的資歷以及經驗勝任這個職位。所以您看，這……」
「是這樣啊。那要不你發給我你們機構的地址，然後我明天早上過去面試，你看行嗎？」
「好的好的，我等會給你發簡訊，明天見。」
「明天見。」
掛斷電話，梁輝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從未向夢東方投遞過簡歷，為什麼會接到這個電話？而且聽對方殷勤的語氣，怎麼都覺得不對勁。莫非是有人認出他是之前的高官，想要來奉承他？
不對，他當官那麼久，得罪的人不計其數，想要害他的人或者看他笑話的人比對他伸出援手的人多太多了。這不可能。
難道是詐騙電話？可是如今的他一無錢財，二無權勢，能夠騙他什麼呢？這也沒道理可言。
罷了，明天早上走一遭就是了，對方連詳細地址都給出來了，也不至於騙他這種無財無勢的人。倘若是為了騙他，也得當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讓他明天去探上一探，看看對方葫蘆里到底是賣什麼葯好了。
決定了，就這樣辦。
梁輝猛地右手拍了左手掌心一掌，順帶著點了點頭。
順帶解決了工作的問題，將疑惑推遲到明天解決，於是梁輝覺得當務之急是出門尋找玩耍的小童，將他帶回家，做上一桌子好菜當做他的生日禮物，然後告訴他：「爸爸愛他，媽媽愛他，很愛很愛。」
是的，雖然他們一家子如今的生活很拮据，但是那並不代表小童沒有過生日以及收到生日禮物的權利。也不用問為什麼以前他從未為小童過過生日，無論窮困時還是富裕時。更不用問為什麼從未關注孩子成長問題的他會知曉今日是小童的生日。倘若你見到過妻子早晨專門起早擺弄早餐的模樣，專門將平日里捨不得吃的野生雞蛋留到特殊日子，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只是委屈了妻子和兒子，這種明明是身為父親的責任與擔當的事情，卻從未被他人明說出口，只能依靠梁輝他自己以過去駕輕就熟的觀察他人神色的能力去得知。
這何其委屈，何其心痛。
丈夫與父親的身份做到他這種地步，也是挺失敗的吧？難怪梁玉與他的親情會那麼淡薄。
從未思考過自己過失的梁輝邊走路邊陷入沉思，於是一些往常他從未反省過自己過錯的事情也在腦子被他過了一遍，於是他也開始懂得了，關愛家人。
不，也許是本來就懂得的，只是多年握在手中的權力以及多年的運籌帷幄令他在情感里逐漸迷失，轉而在權力的遊戲里，日漸沉迷。
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小童玩耍的地方。只是耳邊傳來的小孩子的爭吵聲以及眼前所見到的場景令他呆愣在原地。
「你這個沒爹生的野種。」一個小胖子將小童推到在地，然後大聲喊叫，喊完之後就開始與小夥伴們哈哈大笑起來。
「才不是。我有爸爸。我爸爸在家裡。」小童一臉倔強。
「在家裡啊，那我們怎麼從來就沒有見過他呢？不會是你自己編的吧？小野種？」
「我爸爸在家！我不是野種。」
「你就是野種！我媽說了，你媽這麼年輕，肯定是還沒有結婚就生下了你，你就是野種！小野種！」
「我不是！我不是野種！」
「你就是！」小胖子得意洋洋。
「啊啊啊！！！」小童氣得大喊了幾聲然後沖向小胖子所在的地方，手掌狠狠地劈向小胖子的肚子，小胖子哎喲一聲，反應過來，手拍向小童的頭上。小童不鬆手，仍然連續性地攻擊小胖子的肚腩，小胖子就一直狠狠拍著小童的頭。
「住手！」梁輝終於反應過來，連忙將兩個小孩子拉開來，並且連忙轉向小童，詢問小童有沒有事。
「我沒事，爸爸。爸爸你終於來了。哇……」小童本來倔強的神色在一見到梁輝輕柔摸著他頭頂時一瞬間分崩離析。
「爸爸來了，爸爸來了，小童別哭。」梁輝伸出指腹輕輕擦著小童的眼淚，低聲呢喃。
「你是誰！」小胖子一看見大人就慫了，但是為了不在小夥伴面前丟臉，強裝著強勢的模樣，大聲詢問梁輝。
「我是他爸爸。」梁輝一臉淡漠。
「胡說，他媽媽那麼年輕，我媽媽說他是野種，他沒有爸爸。」
「你，說，誰，是，野，種？」梁輝一字一句地出口，再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小孩，臉上狠厲的表情也逐漸浮現。
「他、就是他，他是……嗚咳咳，放我、放我下來！」小胖子話還沒說完，就被梁輝拽著衣領拎了起來。
「我是他爸爸。」
「咳咳、我要、要告訴、我爸爸，說你、欺負、欺負小孩、咳咳……」
「我是他爸爸。」
「他是、咳咳、野……」
「我是他爸爸！」
「咳咳……」
「爸爸！爸爸，快放他下來，他快要死了。爸爸！」小童一看見小胖子開始沒有力氣掙扎的時候就趕緊喊他爸爸停手。
梁輝一聽見小童的喊叫聲，頓時回神，連忙將小胖子放了下來，天哪他在幹什麼！對方還只是個孩子。可是孩子的話令他喪失了理智。
梁輝沉浸在懊惱中，他覺得自己不僅是不盡職的父親，還是沒有心的人。連小孩子也下得了手。
小胖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直到力氣都回到身體里足以逃脫的時候，立馬沖了出去，邊沖還邊回頭語無倫次大喊：「他就是個沒爹生的野種，你這麼老都可以當他爺爺了！你們欺負我，我要去告訴我爸爸！我要去告訴我爸爸！」
梁輝聽見小胖子說他可以當小童的爺爺時，滿心的懊惱變成了愧疚，手腳無力，他蹲了下來，無力地抱住自己的頭。
小童看著爸爸頹廢的模樣，走上前，抱著梁輝的手臂搖了搖說：「爸爸你不老。爸爸在我心裡是最年輕的。」
「爸爸，爸爸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許了一個願望，就是爸爸媽媽能一直和我在一起。還有爸爸媽媽一直年輕。」
「爸爸，別難過。小童愛爸爸，愛媽媽，很愛很愛。」
該怎麼辦呢？妻子和兒子如此維護自己，而自己卻對於他們的忍耐以及他人對他們的中傷無能為力。是不是太失敗了？無以為報，只能努力工作給他們母子創造更好的生活了啊。
次日一大早梁輝就將自己的儀錶整理完好，出門前妻子王小雅細心地上前為他整理領帶，然後說了一句：「早點回來。」這場景在他還未曾狼狽不堪時天天上演，明明過去不久，可如今總有一種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樣子，當真是紅了芭蕉綠了櫻桃，時光催人老。
梁輝臨出門前回身擁抱了王小雅，並溫柔地開口：「等我回來。」
「好。」王小雅愣了幾秒，才猛然反應過來。
這是在以前從不曾發生過的場景。
小雅的心早就已經被生活打磨的沒有任何的稜角和痕迹，就好像如同頑石一樣毫無溫度，但是當她聽到梁輝這一句話的時候，堅硬如鐵的心，瞬間就好像化作軟玉一般的溫柔。
梁輝出門前還滿心思考所謂的漢語培訓機構夢東方會不會是一家騙子機構，但是當他到了那兒，發現這家機構不僅不會騙人，而且在同行里檔次還挺高，面試過後聽上司講起規章制度以及福利，猛然才發覺，待遇不差，並且是自己所能夠勝任的職位，於是梁輝懷著謙卑和感激之心，開始了他新一輪的工作。
不同於做官時的謹慎以及戰戰兢兢，他只要把份內工作完成就可以下班，也不同於做官時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在這份職位上，有身為菜鳥的新手同事，也有稍微老油條的同事，但總的來說，他們之間的相處是相對輕鬆以及舒適的，不用擔心誰會在背後搞小動作，也不用擔心灰色地帶的事情敗露后該如何提心弔膽。怎麼說呢？大概就是新生活，讓人心生希望。
梁輝工作上的事情越做越順手，甚至隱隱有得心應手運籌帷幄的那種強者風範，生活狀態一好，精神狀態也好，不知不覺間給人的感覺就是年輕了十幾歲，而王小雅也不用工作那麼辛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裡照顧小童。一切都開始了新一輪的進程，一切都奔向美好生活的方向。
只是當梁輝跟王小雅靜下心來，深思這一切美好生活的源頭時，卻往往不得其解。
按道理說，梁輝以前是當官的，得罪的人不計其數，這時候落魄了，誰不想摻上一腳讓他更狼狽更落魄甚至有可能的話讓他一生都在乞討中存活，而他的朋友們為了自保自然不會幹出棄帥保車的行徑來，所以不可能是梁輝的朋友在幫助他。